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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亚亚番外（4）
　　
　　秦声卿这个名字,于陈亚亚而言，陌生又熟悉。
　　
　　陌生在数年未见，她早已将全数精力、尽投入学习中,悄悄渴盼着未知的将来。
　　
　　但仿佛又日日可以听到。
　　
　　所以，这会儿乍然听陈父提起,一时之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秦声卿怎么回来了？
　　
　　难道是来找她的吗？
　　
　　他爸妈呢？
　　
　　也来了吗？
　　
　　是特地来找她秋后算账的吗？
　　
　　各种乱七八糟念头,渐渐在脑海里浮现,蔓延到神情细节之中。
　　
　　这反应、却也当即叫陈父误会起来。
　　
　　中年男人静默良久，长长叹了口气,闷声道：ldquo;二丫，是爸爸妈妈没用hellip;hellip;rdquo;
　　
　　若是他们家同那秦家一般、有钱有势,陈亚亚自然不需要受这些非论。
　　
　　当时,明明只是孩子们玩闹而已。
　　
　　出事也非她愿，哪能将罪责和骂名都推到一个小姑娘身上呢？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陈亚亚那一推、真zwnj;推得有些过分，秦声卿自己跑上去对她纠缠不休,难道就没有过错吗？
　　
　　至少也是一半一半。
　　
　　只是因为那秦家有钱、独子金贵。
　　
　　闲言碎语自然尽数都落到陈亚亚身上。
　　
　　陈亚亚顿了顿,意识到陈父想岔了，赶紧软声开口：ldquo;爸,你说什么呢。我是在想上学的事情,正好被你打断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你说秦声卿来了？来找我的吗？rdquo;
　　
　　ldquo;hellip;hellip;是啊。rdquo;
　　
　　ldquo;那我出去看看。rdquo;
　　
　　陈亚亚点点头，牵起嘴角，给陈父一个安抚的笑。
　　
　　接着，便踩着拖鞋、ldquo;蹬蹬蹬rdquo;跑出了门。
　　
　　hellip;hellip;
　　
　　正值八月中旬。
　　
　　天气炎热。
　　
　　村里村外都是ldquo;知了知了rdquo;的蝉鸣声，傍着流水与微风,还有各家各户锅铲与铁锅ldquo;噼噼啪啪rdquo;的碰撞声，将这夏日衬得好不吵闹。
　　
　　这几年，村里基础设施已经开始建设起来。
　　
　　路灯将水泥小道照得平坦清晰。
　　
　　陈亚亚走出大门，眯了眯眼，往秦家小楼方向望去。
　　
　　正欲迈步。
　　
　　远处。
　　
　　一道身影正缓缓朝这里靠近。
　　
　　他走得不快，且脚步明显和常人有异，一边脚轻、一边脚重，手中还撑着一根纤细拐杖，似是跛足模样。
　　
　　且，背着路灯光，面容模糊不清。
　　
　　只能勉强感知到一丝、周身与这乡间小路格格不入的氛围。
　　
　　待得人再靠近一些。
　　
　　倏忽间。
　　
　　一切都开始显山显水。
　　
　　几年过去，秦声卿个子抽了一截，虽然因为年纪和性别、还比不上陈亚亚，但许是条件好营养好，比同龄的农村孩子都要高一些，与她已经快要齐平。
　　
　　男孩穿了身白色短袖帽衫，运动裤、球鞋。
　　
　　干干净净、不见邋遢。
　　
　　脸上也褪去原先zwnj;那点稚嫩，留下一种颇为唇红齿白的少年俊俏味道。
　　
　　只是，少时那天真zwnj;顽劣早已消失殆尽。
　　
　　等他站到陈亚亚面前时。
　　
　　眉目间那点阴郁之气已经再难阻挡。
　　
　　他还没有进入变声期，声音依旧清澈，盯着陈亚亚，喊她：ldquo;姐姐。rdquo;
　　
　　陈亚亚觉得有点手足无措，眼神不敢落到他脚上。
　　
　　只闷闷应一声：ldquo;嗯。你来啦。rdquo;
　　
　　秦声卿目光炯炯，ldquo;姐姐，你怎么都没来看我呢？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在家里准备了很多漫画，想和你一起看，但是你一直都没有来。rdquo;
　　
　　ldquo;秦声卿，我hellip;hellip;rdquo;
　　
　　ldquo;练习走路好疼，脚也疼，手也疼。你给我做的护手都磨烂了，没有人再给我做新的。姐姐，我爸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说谎的，答应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女孩也不能说谎啊。难道还是说，你已经忘了我吗？rdquo;
　　
　　这种台词，陈亚亚只在琼瑶电视剧里听过类似的。
　　
　　但，从这样一个少年口中说出来，却完全没有任何旖旎深意，纯白得叫人很难心生反感。
　　
　　一声一声。
　　
　　大抵皆是控诉。
　　
　　陈亚亚答不上话，停顿数秒，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来，放到秦声卿掌心。
　　
　　她小声说：ldquo;对不起。请你吃糖。rdquo;
　　
　　一瞬间，时间像是穿梭回到数年之前。
　　
　　小小的陈亚亚拎了一袋糖果，也是沿着这条路，去和秦家人套关系。
　　
　　转眼，却已是物是人非。
　　
　　秦声卿将糖果握住，眼中戾气倏地消散而空。
　　
　　慢慢笑起来，ldquo;姐姐，他们说你要去县里上学了，对吗？rdquo;
　　
　　ldquo;hellip;hellip;嗯。rdquo;
　　
　　ldquo;一中有车可以直达我的学校。你要经常来看我，好不好？rdquo;
　　
　　陈亚亚点头，ldquo;好。rdquo;
　　
　　ldquo;这次不能骗我啊，姐姐。一言为定？rdquo;
　　
　　ldquo;一言为定。rdquo;
　　
　　hellip;hellip;
　　
　　天色彻底黑下去。
　　
　　陈亚亚回到家。
　　
　　不出所料，陈父陈母的话题已经转到秦声卿身上。
　　
　　ldquo;怎么会突然回来的啊？还是一个人？这么小一个孩子hellip;hellip;老秦他们俩呢？rdquo;
　　
　　ldquo;听说是回来lsquo;摸石头rsquo;的。rdquo;
　　
　　ldquo;啊？秦家那小子才多大？十二还是十三？就已经学会lsquo;摸石头rsquo;了吗？rdquo;
　　
　　ldquo;这谁能知道hellip;hellip;这发财的手段，怎么都落到秦家人身上了hellip;hellip;rdquo;
　　
　　陈亚亚靠在门边。
　　
　　安安静静听着父母聊天。
　　
　　原来秦声卿是有事才回村，并不是特地来找她。
　　
　　还好还好。
　　
　　事实上，这个年头，村人还没有ldquo;赌石rdquo;这种概念。
　　
　　但毕竟看着秦家人借此发财。
　　
　　自然是眼红了许多人。
　　
　　十几年里，往山里走的村人不在少数，也有人一车一车往外拉石头。千辛万苦送到外头，却没有人愿意收。
　　
　　更有甚者，直接拿了务农工具，在山里一块一块砸石头。
　　
　　砸个几个月，也砸不出一抹绿色。
　　
　　白搭了力气和时间不说，还要受人指点，越想越觉得划不来，也就渐渐没有人动这个脑子了。
　　
　　这碗饭，好像就是老天偏要喂给秦家人吃的。
　　
　　实在叫人莫可奈何zwnj;。
　　
　　陈父陈母没注意到陈亚亚已经回家。
　　
　　还在继续说闲话。
　　
　　ldquo;hellip;hellip;你说，秦家人到底是个什么说法啊？之前老zwnj;秦把我叫去这样那样威胁了一顿，但后面也没把二丫怎么样，也没让我们赔个钱什么的。这都过了好几年了，一直没个说法。我这心呐，总觉得还是落不下来，总感觉跟欠了人家什么似的hellip;hellip;rdquo;
　　
　　陈亚亚没有再继续听。
　　
　　-
　　
　　秦声卿在村里呆了一整周。
　　
　　当然，每天都要找陈亚亚去玩。
　　
　　他腿脚不便，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以ldquo;玩rdquo;的，大多就是缠着陈亚亚说这儿说那儿、聊些上学的趣事。
　　
　　在陈亚亚看来，秦声卿和果果老zwnj;师一样，都是ldquo;外面rdquo;那个世界的人。
　　
　　她没有丝毫不耐烦。
　　
　　每一字每一句，都听得十分仔细。
　　
　　秦声卿非常高兴，愈发喜欢这个姐姐。见着陈亚亚、便是满心满眼的笑意，几乎盛不住，从脸上溢出来。
　　
　　hellip;hellip;
　　
　　临到周末。
　　
　　陈亚亚终于要出发去县一中报道。
　　
　　想了想，还是先和秦声卿说了一声。
　　
　　ldquo;秦声卿，明天我要去学校报道参加军训了，之后就不能来陪你玩了。rdquo;
　　
　　闻言。
　　
　　秦声卿微微一顿。
　　
　　继而笑起来，ldquo;姐姐明天就走吗？rdquo;
　　
　　ldquo;对。rdquo;
　　
　　ldquo;好呀。rdquo;
　　
　　陈亚亚不知道他ldquo;好呀rdquo;个什么劲儿，抿着唇、轻轻笑了笑，却也没有多问。
　　
　　翌日。
　　
　　一大清早。
　　
　　秦声卿拄着拐杖，到陈亚亚家来敲门。
　　
　　陈亚亚刚刚起床没多久。
　　
　　听到动静，揉了揉眼睛，小跑出去开门。
　　
　　见到来人之后，她微微瞪大了眼睛，诧异问道：ldquo;秦声卿？你怎么来了？rdquo;
　　
　　秦声卿平视向她，爽朗一笑。
　　
　　ldquo;姐姐，我让司机叔叔来送你去学校。车停在村口，你收拾好了赶紧来找我们呀。rdquo;
　　
　　陈亚亚愣了一下，连忙说：ldquo;不用这么麻烦，我搭车去就好。rdquo;
　　
　　村里没有车直达县一中，她本是打算先zwnj;坐面包车去县里，再从县里搭公交过去。
　　
　　况且，农村孩子没那么讲究，陈父陈母对她放心得很，问了一次要不要送她、得到否定答案之后，就随便由她自己去了。
　　
　　哪有这么娇气。
　　
　　要是还让秦家司机来送，那可真是叫她不知所措了。
　　
　　然而。
　　
　　话音才落。
　　
　　秦声卿已经严肃摇头，ldquo;姐姐，就让我送你吧。小朋友一个人搭车很危险的。而且，你还有行李呢，一个人怎么拿？rdquo;
　　
　　ldquo;我拿得了。rdquo;陈亚亚啼笑皆非。
　　
　　ldquo;你拿不了。rdquo;
　　
　　秦声卿开始不依不饶，ldquo;我不管，你要是不让我送，我就在这里不走了。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陈亚亚无zwnj;可奈何zwnj;。
　　
　　最终，还是上了秦家的轿车。
　　
　　这么多年，她从没有坐过这么豪华的车。
　　
　　坐垫是真皮的，滑溜溜，好像稍微动一下、就会把这皮拉出一道口子来一样。
　　
　　陈亚亚不敢摸、不敢碰，只觉得万分局促。
　　
　　下一秒。
　　
　　秦声卿也坐了上来。
　　
　　他脚不好，动作也慢，从拉开后座门、到将拐杖横放下来，人坐到陈亚亚身边。
　　
　　仿佛一连串慢动作一样，用了许久。
　　
　　说不上为什么，陈亚亚眼睛有点酸。赶忙把视线从拐杖上移开。
　　
　　秦声卿倒是无知无觉，还冲着她笑，ldquo;姐姐，我给你跟你一起进学校看看吗？rdquo;
　　
　　ldquo;啊这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想看看高中的校园和寝室是什么样的，我还从来没有住宿过呢。rdquo;他扁扁嘴，表情看着有点可怜，ldquo;其实我们学校也有住宿的，但是我爸妈说我这样去住宿，不是很方便，所以只能走读。求求你啦，姐姐。rdquo;
　　
　　陈亚亚还能说什么？
　　
　　自然只能说好。
　　
　　hellip;hellip;
　　
　　秦家司机开车十分稳。
　　
　　秦声卿和陈亚亚说说聊聊，一眨眼，车已经驶入县里。
　　
　　再跟着导航转了会儿。
　　
　　县一中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今天是新生报到日，校门口小轿车排起长龙，不得不下车走一段。
　　
　　司机主动替两人拉开车门。
　　
　　再将陈亚亚行李拿下来，提在手中。
　　
　　他穿了一身正装，在小朋友看来，通身就是非富即贵。
　　
　　手上那俩陈旧大布袋，完全格格不入。
　　
　　陈亚亚连忙说：ldquo;我自己来就好hellip;hellip;rdquo;
　　
　　司机大叔笑了笑，ldquo;没事的，我来拿。麻烦您看着小少爷就好。rdquo;
　　
　　说话功夫。
　　
　　秦声卿一只手拉住了陈亚亚衣摆。
　　
　　ldquo;姐姐，我们走吗？rdquo;
　　
　　ldquo;hellip;hellip;嗯。rdquo;
　　
　　跟着人潮转来转去，登记填表、签名、交钱、再拿钥匙。
　　
　　报道流程结束。
　　
　　陈亚亚领着秦声卿和司机大叔、去找自己的宿舍。
　　
　　有秦声卿在，她不敢走得太快。
　　
　　到寝室时，里头已经有不少人，或站或坐，闹哄哄一团。
　　
　　看样子，就是她未来的室友、以及室友家长。
　　
　　陈亚亚不免开始心潮澎湃起来。
　　
　　终于。
　　
　　终于跨出了第一步。
　　
　　上最好的高中。
　　
　　然后再考大学，考出这里。
　　
　　她离那个ldquo;外面的世界rdquo;，已经越来越近。只等她继续努力、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
　　
　　hellip;hellip;
　　
　　只停顿那么一会儿。
　　
　　旁边。
　　
　　秦声卿已经在指挥司机帮忙，替她整理起了床铺。
　　
　　陈亚亚整个人微微一顿，红着脸、手忙脚乱地去阻止他们俩，ldquo;我自己来！自己来就好！rdquo;
　　
　　秦声卿没有勉强。
　　
　　示意司机停手。
　　
　　陈亚亚将东西拢到自己身后，匆匆开口：ldquo;秦声卿，你先zwnj;回家去吧。今天谢谢你。rdquo;
　　
　　秦声卿没作声。
　　
　　冲着身后、轻轻摆了摆手。
　　
　　等司机大叔离开寝室之后，他才从口袋里摸出一样物什，塞到陈亚亚手中。
　　
　　一入手，冰冰凉凉。
　　
　　陈亚亚拿起来，神色犹豫，ldquo;手机？rdquo;
　　
　　秦声卿点头，小大人一样说道：ldquo;我觉得姐姐还是需要一个手机的，这样我们才不会失去联系。里面输了我的号码，有我的、还有我家的。姐姐，你要接啊。rdquo;
　　
　　言下之意，这是要送给她用了。
　　
　　陈亚亚一惊。
　　
　　倏地，将手机塞回秦声卿手中。
　　
　　ldquo;不行，我不能要。rdquo;
　　
　　秦声卿皱了皱眉，小声说：ldquo;是我拿压岁钱买的。rdquo;
　　
　　ldquo;那我就更不能要了。rdquo;
　　
　　虽然这一年，手机早已普及，渐渐成为必需品。
　　
　　但对陈亚亚来说，这依旧是昂贵的物件，还只有大人才会用。
　　
　　甚至，连她爸妈都还没有呢。
　　
　　又哪能随随便便收下秦声卿给的？
　　
　　ldquo;秦声卿，你听话。我已经把你的号码记下来了。宿舍不是有电话吗？我用宿舍电话打给你。rdquo;
　　
　　秦声卿垂着眼，沉默不语。
　　
　　良久。
　　
　　他抬起眸子，慢条斯理地笑了一声。
　　
　　一开口，语气已然变调，ldquo;姐姐，你也看不起我吧？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因zwnj;为我脚残了，人家都叫我小翘脚，说我以后都离不开拐杖了、和别人都不一样了，所以都不喜欢我、看不起我。姐姐，你也是这样想的吗？还是说，你怕我缠着你，怕我爸妈找你麻烦？不会的，姐姐，不会的。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也不要看不起我，好不好？rdquo;
　　
　　顿时，陈亚亚只觉得百口莫辩。
　　
　　甚至没有来得及多想。
　　
　　她赶忙低声说道：ldquo;怎么会，姐姐为什么会看不起你？你会变成这样，也是我的过错。我一辈子都不会讨厌你的。rdquo;
　　
　　秦声卿立马恢复笑意。
　　
　　好像变脸一样，很难叫人相信、这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
　　
　　ldquo;那你一定要收下这个手机。我怕姐姐是在骗我，花言巧语都只是想把我甩开。rdquo;
　　
　　陈亚亚：ldquo;hellip;hellip;rdquo;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或者明天应该会有营养液返还啦！
　　
　　麻烦大家浇灌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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