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泥土里爬出的人

　　“这次的灾难，受灾最为严重的就是伊颇莫和拿波里，这两座城彻底毁灭了，甚至没有幸存者。”新任红衣神供长莫里斯介绍到，“伊颇莫甚至连一堵墙都没有留下，拿波里则是留下一段残墙。虽然这样说不好，但是这两座城倒是没有什么可以救助的人了。”
　　审判所总负责，红衣神供戈尔罗站起来：“最近我们监视着物资的运输和发放，不少地方的神坛神供都或多或少存在着克扣和贪污的情况，按照陛下的吩咐，审判所已经把他们抓了起来，我自作主张，证据确凿的那些，我已经把他们的尸体挂到了物资发放出的栏杆上了。”他仿佛说了一件不关己的事情，表情波澜不惊，语气也平和，但是在场的红衣神供们个个都汗毛竖起。
　　卫护十四世点点头，表示赞赏。所有人都知道，戈尔罗是神供的心腹，从他在格里斯当神供的时候起，戈尔罗就负责清理掉卫护十四世的敌人。卫护十四世成名的把邪奉者首级挂树上的行动，就是戈尔罗所为。可以说，戈尔罗就是卫护十四世手中最锋利的剑，心狠手黑，丝毫不给自己留后路。正因如此，戈尔罗是在座除了宗神供之外几乎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只可惜，那些妄图对他下黑手的人，首级被挂到了初神坛外的柱子上，直到腐烂成为白骨。
　　卫护十四世对戈尔罗嘱咐到：“你继续搜查那些贪污腐败的神供，只要证据确凿，不管是谁，开除教籍之后随你处置。用重刑，威慑这些给我们教派摸黑的败类！”
　　“属下谨遵圣谕。”戈尔罗冷冰冰的声音在神供们听来犹如来自地狱的催命之声。中间有几个人隐蔽地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卫护十四世又说到：“诸位，这是巩固我们创世教派威望的时刻。做得好，我们自然会在民众内部有更高威望，否则我们会被民众所唾弃。若是还想要你们现在的地位，那现在就别做得太过分！这是我的命令！”
　　红衣神供们连声称是，但是无论是他们还是宗神供，没有人会把这种口头承诺当成一回事。卫护十四世，要开杀戒。
　　距离拿波里毁灭已经四个月了，家住拿波里但是当天没有在家的人们听到消息陆续赶来，希望能够产生奇迹，然而他们失望了，随之而来的，便是深切的绝望。拿波里的居民，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那些被从天而降的石头砸出的大坑里面，压着不少残肢断臂，而被砸上天又落下的泥土活活埋葬的人又有多少，没人知道。整个拿波里，仿佛是一座被积木搭起来的城镇，被人一手抹去了。
　　落地的陨石被当地的领主派人拿走，而总神坛那里也派人来回收这些陨石，说是拿回去研究研究。神职人员们说，这些东西不定是来自于恶魔。来过拿波里的人都说，拿波里几十年内都不会再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也许永远都不会恢复了。拿波里和伊颇莫一样，被人当成了诅咒之地，据说每到夜晚，就会有死者的鬼魂出没，杀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没有人敢在这种地方生活，即便是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也不敢在这里过夜。
　　又是一个夜晚，拿波里所在的土地死一般寂静，一丝一毫的生气都没有。这种死寂，来到的人都会感觉一阵窒息，没有人想在这种气氛下呆上哪怕一分钟。月光洒下，静静地照在这经历了大难的城市废墟上。突然，一个陨石坑里的土层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又一次动了，好像有什么生物想要从土里出来一样。终于，地里的东西终于破开它身上的泥土，爬了出来。月光下，从土地里爬出来的，是一个人，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但是似乎经历了一场大战，已经破破烂烂了，而身上头上也有不少泥土，看上去脏兮兮的。他的黑色长发披肩，眉目之中透着一股刚毅与英武。目光中虽然透露着迷茫，但是却又如同一对可以刺透人心的利剑一般。
　　“我，是谁？”那个男人看着自己脖子上带着的一个项链喃喃自语。项链上串着一个圆形金属牌，上面刻着一个类似徽章的东西。徽章中间是一个不规则的图形，图形上又刻着很多东西，一个类人的图形，一个动物的图案，一棵树，一条鱼。而这上面，则是一个倒扣的火焰，仿佛随时都会与下面的不规则图形融合。那个男人死死盯着这个徽章，努力回想什么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男人踉踉跄跄地走出了陨石坑，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他听到了流水的声音，寻声前往，但是刚刚走了几步路，就停了下来。
　　男人说：“真是令人厌恶的气息。”他面前的土地突然裂开，里面窜出了几道黑影，其中两道一道正面袭向他的胸口，另一道则侧面攻击他的头部。男人抬起右手从左侧向右侧一划，两道黑影瞬间便被劈开，而男人的手上也多出来了一把长剑。
　　“妖魔。”男人口中吐出这两个字，而后双手握住剑柄，直盯着其他黑影。随即，他一个下腰，剑顺势刺向了身后，原来有另外一道黑影想从背后袭击，却被男人的剑刺穿了胸膛。趁此机会，其他黑影暴起，相互配合着袭向男人。男人拔出剑后，顺势斩出，夜色掩护下一道黑色剑芒发出，又斩杀了两道黑影。最后两道黑影终于到了他的面前，二者同时攻击，男人迅速横剑格挡，随后一脚踢出，将一道黑影踢开，而后拨开另一道黑影，长剑如闪电一般直刺，把这一道黑影刺穿。最后一道黑影想要逃跑，但是男人比他更快，长剑斜劈而下，在黑影的背后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收起长剑，男人继续向河边走去，恩易斯河在静静地流淌，仿佛几个月前的灾难没有发生过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与它交汇的北楠河彻底分开。
　　男人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河里，张开嘴把头埋到水里，大大地喝了一口。他觉得，世界上没有比现在喝到的河水更加美味的饮料了。摸了摸头发，男人感觉到了自己身上有不少泥土，于是把破烂的袍子一甩，一头扎进了水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上岸后，男人从戒指里面取出一件干净的衣服，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却又陷入了迷茫之中。
　　人类自古以来就追寻的三个古老哲学思问，也就是“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三个问题，现在正在困扰着这个男人，他盯着月亮，呆坐了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