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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嘎吱嘎～
少女蹲在梯子顶上，把玩着手中的折刀，眯着眼睛，目光一行一行地扫着书架。
“嗯……”
“艾妮丝，第六条。”
艾妮丝看着姐姐投来的目光，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将折刀装进口袋里。
“是，姐姐，‘在图书馆手持锋利器物是不可原谅的’完毕。”
光线阴暗。
两人所处之处，通天似的高塔内部。
塔内中空，每层之间都没有阻隔，从下方可以直接看到倒数第二层植物园的玻璃。塔的内壁，没有栈道似的落脚点。曲曲弯弯地古朴木质楼梯被从塔壁上延伸出的木质结构支撑着，沿高塔中心环绕而上，那种深邃，从下方看给人一种眩晕感。
仔细观察一番，每隔一段高度，楼梯上都有一块几平米见方的平台，其上连接着水平的环形木质滑轨沿支撑用的木质结构伸向外，环绕塔壁一圈，每层滑轨上都有两架樟木梯子，梯子的下缘与滑轨完美地贴合在一起。
滑轨与梯子供读者寻找书籍。
或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每每滑动梯子都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令焦头烂额寻找着图书的人甚是厌烦。
于楼梯上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图书，一本本嵌在墙上的书架里，满满当当直通天际，随时都会塌下来的样子。
实际上，硬说这里是图书馆也有些牵强，准确的说，这是一家有几百年历史的报社所属的资料库
“嗯。”
“呐，我说姐姐，你说话能不能带一点语气，带一些情感，怎么说我也是你亲妹妹啊……嗯，姐姐？……唉，又来了……”
同层滑轨的另一边，先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个尺寸大得吓人的包袱，把后面纤细的身体藏的严严实实。注意力转移到这一边，再传入耳朵的，是扳动机扩咔哒咔哒的声音。
另一个少女蹲在梯子顶上，手里拿着老款便携式包装枪，另一只手抓过书架上的书来在手里抚摸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封面，小嘴里不停地嘀咕着些什么。
“2100年版的典藏限量《瓦尔登湖》，而且纸张是第一代合成纸，只发行了一百本，但是艾莉丝已经有五本了，如果再收下的话就完全是浪费空间了，一定是这样吧，艾莉丝这次非常地坚定……”
就算是在自言自语，艾莉丝也喜欢用“艾莉丝”代替“我”这个字眼。还有，更奇怪的是，她似乎只会对书用“你”这个字。
合成纸，某些物质与纸浆结合产生的高强度打印用纸，抗腐烂效果极佳，深受书籍爱好者喜爱，尤其是因造价过高而被迫停产的第一代合成纸。
正嘀咕着，艾莉丝不由自主地动手扣动了扳机，用透明塑料包装把《瓦尔登湖》密封得严严实实。
“已经按了下去，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说着，艾莉丝再次扣动扳机。
“这种宝贝果然还得是有两层保护吧，嗯，要是角磕到了，艾莉丝会伤心的……”
艾莉丝终是把注意力从《瓦尔登湖》上转移开了，小心翼翼地将书码在扛在背上的包袱里……
“这边是马尔克斯的……”
侧头环视，同层四分之一的书籍已惨遭艾莉丝的毒手……
“姐姐，拿图书馆的书是不好的事情哦。”
“艾妮丝，第一条。”艾莉丝头也不回。
“是，姐姐，‘书籍是生来自由的，任何意义的所属都是意义不明的’完毕。但是姐姐，这也不能成为理由吧。”
“那就第二条。”艾莉丝再次抓过一本书。
“是，姐姐，‘任何未署名所有的书籍一旦进入艾莉丝姐姐大人的视线，就是艾莉丝姐姐大人的所属物了’完毕。呐，姐姐，我很早就想说了，第二条好像跟第一条有冲突……”
“烦死了。”
“是，是，姐姐。内个……图书馆里的书好像都会有‘某某图书馆’之类的印章……”
“嗯，艾妮丝刚才在说什么？”艾莉丝手里拿着合成纸专用去污喷剂，转过头来。
“呃，现在没什么了……”艾妮丝双眸一瞪，“哈，找到了，嘿～”
艾妮丝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近半只小臂厚的大书，将其摊放在双腿上，翻看了一番。
“2510年，第一代共和国领导班子，在伟大的领导者风生大总统的英明领导下，众志成城携手并进，终是推翻了表面上高度发达实质上已经腐朽不堪的，阿兹塔尼亚帝国长达四百年的封建统治。大总统的伟大事业奠定了………额啊～好恶心……”
艾妮丝浮夸地干咳了一阵，接着向下扫视。
“好像完全没有提到沐冰呢……这鬼东西是谁写的？明明大部分功劳是那个怪物的……”艾妮丝一脸不平。
“《共和国年鉴》，第二任大总统克劳黄著，中央出版社，标价519马士，典型的歌颂共和国建国大业的废品，政治倾向极其病态，文笔也像描写奇怪的事情一样污秽不堪……”艾莉丝捧着手中的《海子诗集》冷漠地说着，明显对这本《共和国年鉴》没什么好感。
“呃，姐姐有些过了吧…”艾妮丝看了看标示，“哦，果然，被放在烂书区……”
“就连风生都被写进去这种荒谬的事都会发生，沐……沐冰没有出现在那本书里没什么好说的。”
“风生，喔，就是内个建立共和国还没几天被克劳黄设计杀害的家伙，记得借口是……嗯，‘清除甲级战犯’。果然，战乱年代的英雄到了和平时代就变成了刽子手，真是讽刺啊～”艾妮丝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坏笑着。
“艾妮丝，翻到480页的开国元勋一览表，上面的都是所谓的甲级战犯，之后再看500页的现任内阁大臣一览表对比一下。”艾莉丝滑动梯子，企图到更高的楼层。
“哦，我看看……嗯，难不成……甲级战犯就处理了一个人。”艾妮丝僵硬地抬起头来，一脸腌臜。
“正解，正好是初任大总统。”
“姐姐，舆论哪？人民的舆论哪？一有个什么事，他们不是挺厉害的嘛。”
“你说的是2510年以前。”
“哦，瞧我这记性～老了……也的确，连图书馆都不允许市民进入，愚民政策实行得也够彻底的，额啊～还有什么比这更坏的事吗？”
“你忘了连任的事了。”艾莉丝翻了一页书，若无其事地补了一刀。
“呃，这个国家完了……等等。”
“？”
“话说，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些无所谓的事，呃啊～刚才怎么会这么在意的样子，我一定是疯掉了。”
“这可不关艾莉丝的事。”
艾莉丝背着包袱，从上一层的梯子上一个飞跃。虽然动作的幅度不大，但罩着脑袋的帽兜却脱落了下来，一直被遮在下面的半边脸这才显露出来。虽然样貌跟妹妹相差无二，但气质却差的不是一分半分。如果说艾妮丝可爱的话，那么艾莉丝一定是美丽，再加上那常年无神的双眼，以及无任何感情成分且吹弹可破的脸蛋，硬说两人完全不像是双胞胎也不足为过。
艾莉丝脚底闪着波澜似的微光，凌空踏在艾妮丝面前，双手整理着兜帽。
“掉了。”
重新将兜帽拉过额前，平整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沓资料，递到艾妮丝面前。
“这是关于他的资料。”
“哦！终于可以知道，到底是怎样悲惨的故事才造就出沐冰大人那理智狠辣的内心了～”艾妮丝眼睛里放着光，双手接过资料。
“艾莉丝很是疑惑，报社是怎么弄到他的生平资料的。”艾莉丝小声嘟囔着，像是在意着些什么。
艾妮丝兴高采烈地翻看着。
“哦！是这里吧。”
【内容相同，然而并不是资料里的内容】
“那么……沐冰你该怎么选择呢，哈哈哈……”屈邪的丧心病狂的笑声从屏幕里传出。
沐冰阴沉着脸。
“没法选了吧，哈哈！无法抉择对不对？一个是大兵压境，另一个是敬爱的老师，哪个都不能放下，对不对！哈哈哈。”
沐冰终是屏蔽掉了屈邪的信号，再次焦躁地深思熟虑了起来。
一边，己方一队败兵残将被人算计，敌方的大规模杀伤攻击随时会蓄力完毕，现在在要塞外如活靶子无二；另一边，自己的老师竟潜伏在要塞里执行任务。
现在沐冰一方有人可以阻止武器蓄力，但是要塞会被整个夷为平地。
如果想保全军队，尽量减小最大伤亡，必须要这样做，但沐冰的老师也会死于非命。
“老师……”
无线电的另一方穿来了声音。
“暗杀失败了，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
“老师……”
“照计划，你们应该回到重明了吧”
“嗯。”他不自觉地颤抖地答应了一声。
“我这里，很麻烦，有可能回不去了。”
“老师就爱这样说，哪次没有完好无损地回来……”
“唉，你小子……”
“老师……我的母亲已经死了，您是我最后的家人了……”
“……别企图把我当妈妈看，我才30多岁。”
“明明都是快四十的高龄剩女了……”
“你小子说什么？”
“没什么。”
“……”
“……”
“有时候想想，不当个杀手也挺好的……天伦之乐什么的，我也想体验一下”
沐冰终是抑制不住眼眶中汹涌着的泪水，
“等到推翻了帝国……”
“你知道咱们师门为什么每代单传吗？”
“这个……”
“算了，谢谢，老师很高兴，先挂了。”
沐冰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心情复杂地下达了命令。
“雫，动手！”
……
塔妮娅捂着肚子上的伤口，坐在墙边，静静地听着巡逻兵脚步声的远去。
“真是狼狈啊……”
自从在杀手圈内成名后，塔妮娅再也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她唏嘘着……
“啊，那小子竟然把我当家人看……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
她擦着额头上，防止汗水流进眼睛里，塔妮娅不喜欢那种感觉。
“这样也不错，就算身已死，心也会活在那个小子的记忆里……”
她难得地露出欣慰的微笑，把耳朵贴在墙上，倾听着。
“那个小子动手了吗？”
忽然感受到远处的轰鸣声瞬间逼近，一股死亡的气息瞬间降临在这片空间。在塔妮娅被轰击成碎片的那一刻……
“臭小子，你毕业了……”
【……】
“不对，完全错误。”
“啊～姐姐，为什么？那个杀伤性武器是别的要塞打过来的，明明老师死了，军队也完蛋了，沐冰不是受了很大的刺激，甚至疯了一段时间吗……”艾妮丝一脸不服，喊着叫着地向艾莉丝引证。
“不，这只是表象而已，沐……沐冰的精神支柱还没有垮掉。追求一个问题的答案，最先应该挖掘事情的本质。那个家伙，并不是对别人冷漠，而是害怕自己伤害别人而对自己冷漠。你应该找的是让沐……沐冰对自己冷漠起来的事，”
“啊……姐姐，那一定是这里。”
【奇怪的时间点】
沐冰跪倒在地。
冷雨夜。
雨水浸湿了沐冰眼前的米色套头衫，地上残有余温的血红和着冰冷雨水。
一中年女人，躺在沐冰面前，眼神空洞，嘴巴微张，整个人没有任何生机。
沐冰因看到这一幕而感到精神恍惚。
我妈，死了……
【……】
“艾妮丝，更不对了。”看到艾妮丝得意洋洋的样子，艾莉丝打击道。
“姐姐老是欺负我……”艾妮丝移开视线，撅起嘴来。
就算是大段的对白，艾莉丝仍会像读课文一般，不带语气地阐述开来。
“事情的本质总是藏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也许它并不存在在这沓资料里。故事是一环套一环，一个契机引发另一个契机的集合。艾莉丝每天所经历的事，都有可能是各种巧合叠加在一起才形成的，而事情的本质就是引发大部分巧合的那个巧合。”
“呃～听上去好深奥啊，”艾妮丝挠着脑袋。
“而事情的本质，就藏在这个讨厌的家伙身上。”艾莉丝的眼神有那么一丝的变化。
“雫？姐姐，她就是让沐冰对自己冷漠的那个坏蛋？”艾妮丝掏出折刀来，在空中比划着。
“是，也不是。某一个人并不能成为一个巧合，但事情因她而起，要找到事情的本质还得要从这里说起。”
艾莉丝从艾妮丝手里拿过资料来，小心地翻动着，生怕对纸张有什么损坏。
她寻找着，寻找着那一天，寻找着那件事的起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