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仙踪

　　黄羽离开栖霞山后，一路向南，打探仙人消息。为何向南，原来栖霞山所处州县名为驿州，乃殷昌国最北端的疆域。
　　殷昌国幅员广阔，总体来说有这样一个规律，北部人大多以渔猎和农业为生，南部则主要从事商业。无论从人口和繁华程度来说，南部都要远超北部。
　　越往南走，人口越是密集，也越容易遇到仙人，黄羽正是基于这样的逻辑才做出南行的选择。
　　三个月后，黄羽已到殷昌国都城漓京，但仙踪难觅，仍然没有寻到半点有关仙人的消息。
　　他心中愈急，却无可奈何。
　　这一日，黄羽正在自己投宿的客栈吃东西，客栈名为福来，一楼更像饭馆，二楼则是住宿的地方。整体看上去破破旧旧的，规模不大，只有八间客房，在漓京这样的奢华之地实在有些寒酸。
　　黄羽这三个月，用他仙人的本事赚了些银两，不多，也只勉强够在这样小客栈打尖住宿。
　　一楼摆着七八张方桌，黄羽独自坐在最角落的一张桌上，堂官刚端来两个盘子和一碗米饭。一盘青菜，一盘卤水猪猡。
　　堂官放下饭菜，刚要离去，却被黄羽拦下。
　　“小二哥，我叫的酒呢？为何只见饭菜不见酒水？”
　　堂官脚下一顿，顺势转过身来，嘴上堆笑，“小官人有所不知，京城来了大人物，从今日起要实行宵禁，客栈内严禁酒水。
　　“宵禁？”黄羽微微一怔，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还有这么回事。”
　　此时刚到饭点，陆陆续续坐了几桌人，黄羽来得早，饭菜也是第一个上的，其他人似乎也不知道宵禁的消息，皆将目光向黄羽这边投来。
　　堂官见众人看过来，脸上的笑容越发谦卑，说道：“回小官人的话，小的也是刚得知消息，听说是王宰相亲自下的令。漓京城乃殷昌国要害之地，隔三差五就会宵禁，之所以还会禁酒，也是担心各位客官喝多了冲撞规定。”
　　“原来如此。”黄羽点了点头，倒不以为意，他原本并非嗜酒之徒，只是近来实在心情不佳，想着酌几杯小酒，聊以疏解心中的郁闷。
　　场中却有人不乐意了，一个麻衣大汉吼道：“狗崽子，爷怎么没听没说今日要宵禁，莫不是店里酒水卖完了，诓骗我们吧。”
　　那堂官朝麻衣大汉揖了一下，“原来是许大官人，小的刚在后面忙活，没见到许大官人进来，实在受罪则个。宵禁之事，巡防司马上就会通知下来，再过上一个时辰，等天快黑了，他们就会在街上驱逐行人。客栈饭店因为涉及流动人员，原本就会先一步通知到。”
　　麻衣大汉又骂了几句脏话，大致是怪自己运气差，还有婆姨不早几日晚几日，偏生在这个倒霉日子惹自己生气，心里本来就不痛快，原本是想借酒消愁，这下可好了，愁没消到，又被添了一次堵。
　　黄羽在一旁也不禁莞尔。
　　却听一书生模样的人问道：“小二哥，却不知来的是什么大人物，派头如此大，偌大的漓京城都要为他宵禁。”
　　此人和黄羽一样是二楼的住客，照面过几次，黄羽只知道他姓彭。
　　堂官赔笑道：“彭官人，你这可问到小的了，这种事情我一个跑堂的又如何能知道。”
　　这时后厨传来催促的声音，堂官告罪一声，忙向后跑去。
　　堂官刚离开不久，从后面幽幽转出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正是福来客栈余掌柜。
　　“各位客官稍安勿躁，据余某得到的小道消息，这次来的大人物可是了不起，据说是位仙人。”
　　黄羽举起筷子的手蓦然一顿，神情有些激动地抬起头。
　　场中众人神情皆和黄羽差不多，毕竟仙人之说就算在国都漓京，也几乎没怎么听说，众人有这样的反应也不足为奇。
　　余掌柜很满意众人的反应，摸着大肚子笑了笑，然后小声说道：“你们可曾听说过五皇子离奇消失一案？”
　　姓彭的书生道：“余掌柜说的可是数月前五皇子被护卫领着，偷偷跑到瀛台赏月，后来护卫和皇子却在瀛台失去踪迹之事？”
　　余掌柜点头道：“不错。”
　　书生皱着眉头道：“这案子不是破了么，我听说五皇子后来也被皇宫的人寻回来了。”
　　场中众人除了刚来不久的黄羽，都知道这个震惊漓京的案子，毕竟天子脚下，敢打皇家主意的人，实在是闻所未闻。
　　但这个案子明明已破，为何还牵扯到仙人？这是让众人疑惑的地方。
　　余掌柜坐到人群中，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呷了两口，笑而不语。
　　麻衣大汉急道：“掌柜是想急死我么？究竟此事真相如何？请掌柜莫要卖关子了。”
　　余掌柜哈哈一笑，这才不急不缓小声道：“其实被寻回来那皇子并非原先那个皇子，而是一具皮囊，被妖人施了妖法，就像行尸走肉，据说满月夜晚还要吃人哩，侍候皇子的几名侍女先后遭了毒手。若非钦天监的国师留了个心眼，几乎让那个假皇子瞒了过去。”
　　余掌柜话音刚落，场中立刻响起“什么！”“天啊！”“竟然如此！”等等各种感叹惊诧之声。只有黄羽还能勉强保持脸上的平静。
　　那书生问道：“那后来呢，假皇子的结局如何，还有那妖人抓住了么？”
　　余掌柜叹了叹气，摇头说道：“假皇子事迹刚刚败露，就在侍卫的包围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于那妖人更是从头到尾没有人见过，只是钦天监的国师再三向皇上保证背后必有妖人。不过假皇子又失踪之事，涉及到皇宫秘辛和妖人，被压下来了，外人是不知道的。”
　　场中刚歇下的感叹声复起。
　　麻衣大汉道：“钦天监国师这么厉害，怎不去抓捕妖人？”
　　书生轻哼一声，说道：“钦天监那帮神棍，除了拿夜观天象诓骗皇上，还有什么本事，指望他们对付妖人，说不得自己先着了妖人的道。”
　　余掌柜眯着眼睛看了书生一眼，说道：“彭官人说得不错，咱们的皇上英明，也明白这点，不知用什么方法联系到仙人，特意请到漓京调查此案。”
　　“我说掌柜，这事既是秘辛，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好像是亲眼所见一般。”书生满脸怀疑道。
　　余掌柜并不回答，只摇头晃脑，嘴里喃喃道：“不可说不可说！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可与在下无关。”
　　众人待要继续询问，余掌柜已从椅子上起身，肥胖的身躯紧一步慢一步，缓缓走向后厨。
　　黄羽的目光从余掌柜身上移开，低下脑袋，表面上专注于桌上的饭菜，实际上早神游天外，想着余掌柜这话有几分可信度。
　　他很快做出决定，无论此事真相究竟如何，好不容易得知关于修仙者的信息，自然不能放过。
　　果然没过多久，宵禁的消息就传达下来，黄羽的房间临街，打开窗户就能见到空无一人的街道和偶尔巡查过来的甲士。
　　他盘膝坐在床上，吐纳修炼，直到夜色已深，才穿上夜行服，打开窗户，跳到黑漆漆的街道上，一闪之下，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其实对于案件本身，黄羽是不怎么在乎，妖人为祸，自有能人出手。他在山林混迹多年，明白人力有限，首要的是自保，路见不平之事常有，又有何人能次次越众而出，将不平消除。
　　黄羽关心的是皇帝请来的仙师，他想进入修仙界，须得有人引路才行，自己这般没头苍蝇似的乱撞，终究不是办法。而且绿灵儿元神虚弱，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更是让他时时充满紧迫感。
　　今日的夜色比寻常更深，往日这是时辰，路上行人不少，许多地方都燃着灯笼，今日本该燃着的灯笼早早熄灭。整座漓京城宛如一个黑魆魆的洞穴，阴森恐怖。
　　黄羽向皇宫潜行，一路上避开几队打着灯笼巡逻的甲士，很快到了目的地。
　　皇宫四面都有高墙，被围得宛如铁桶，黄羽身轻如燕，借着墙体轻轻一跃，就跳上墙头。
　　一队甲士从远处巡逻而来，黄羽立刻轻轻一跳，向下落去。
　　这是一个甬道，大概为了防备刺客，两边都是高墙，墙上灯火通明。黄羽立刻再次轻轻跃起，毫无声息地上了墙头，接着往里跳去。
　　这次总算进了皇宫，所处之地是一个花园，水榭假山俱有。
　　黄羽目的地很明确，若想见到仙人，只需找到五皇子寝宫，他迟早会去那里查看，但五皇子寝宫在何处，他完全没有头绪。
　　“得先找个人问问才行。”
　　黄羽在皇宫中潜行，终于碰到一个落单的宫娥，只听她嘴里喃喃说着：“哎呀，我真笨，许娘娘这段时间心情不佳，我提那些陈年往事做什么，没由来惹娘娘生气。”一面说着，一面轻轻抽了自己一耳光。
　　黄羽冷眼看着宫女，尾随上去，在一个假山旁将宫娥掠到暗处。
　　宫娥惊呼一声，想要大叫，已被黄羽用手捂住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