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心机

　　看这样子，他是终于承认了龙佑轩已然过世的事实，开始盘算实际利益，计划撺掇兄弟帮忙，趁乱吞下石家的产业。
　　“大哥，秦获的来历我也跟你说了，他是云上秦家的唯一幸存者，跟掌门人有些渊源，这次又里应外合，立了大功，掌门人为了向天下人昭示大度，显得他顾念旧情，也绝不肯容你动他。”
　　龙太基嗤笑一声，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觊觎人家的宝物，为了谋取神功秘籍。说什么匡扶正义，帮人复仇，拉个虎皮扯大旗，面儿上好看罢了。”
　　“这样就师出有名，成了正义之师，不会受人责难，而且，”龙太基顿了一顿，道：“秦获隐忍二十五年，朝夕面对杀父仇人，竟然能不动声色，直到找到了彻底击破的法门，才倏然发难，一举成功。这样的心机，毅力，胆魄，思之令人生畏，不得不佩服。这些年里，他想必深思熟虑，将每一步骤，每一环节，都推敲得清楚，突发事件，后路变化，也多有应对掌握。即便咱们有心算计，只怕也难以成功，反倒牵动他另外的方案计划，自讨无趣。”
　　龙太基嘟囔道：“你这么一说，我就觉得后背阴森森的，姓石的那个混蛋阴险狠辣，就得这样的狠人从背后捅刀子，要不然扳不倒他，好在这家伙是名门之后，要顾忌面子，我不去吃他，他也不来烦我，维持现状，那也不错。”
　　两人又扯了几句闲话，见没有收获，便相继离开。
　　夜色昏黑，星月无光，四周静寂下来，远处的草地里蛐蛐又鸣叫起来，零星的白烟袅袅飞升，飘绕在这片残垣断壁的上空。
　　密室之中，石家父子相对无语，只有杨叶沉重的鼾声在静寂中起伏不定。
　　“你说当时在王家包子铺的外边，听到吕定和毕樾商量，要捉住杨叶，用来诱捕你？”
　　石琛不知道父亲为何问这个，点点头，嗯了一声。
　　“咱爷俩都让人算计了，当时我就有些奇怪，毕樾那厮是个莽夫，吕定却阴险狡诈，两人都是老江湖了，要捉拿石家公子这么大的事情，不会当众商议，也不会让你听了去，看来，他们当时就是有意泄露。”
　　石琛默然，回思往事，自己的每一步举动确实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只怕自己一出门就被盯上了，让人牵着鼻子亦步亦趋，可笑当时还自诩聪明机智，处事明敏。
　　他想到一件事，道：“这么说来，孟修也是被抛弃的棋子了，他的表现可不像是假装的。”
　　“嗯，所以我说，吕定是阴险狡诈之辈。孟修是龙家三太保之首，一直压着他出头，多半是他献计将吕定舍弃。背后无非是争权夺利，后浪前浪的把戏。”
　　石琛心下苦笑，到了这个地步，当真是四面楚歌，众叛亲离，但父亲居然是劫匪起家，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知做了多少。
　　他日因，今日果。父亲当年害的那么多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今日轮回到他们头上，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石进羽似是察觉到他的心思，嘿然一笑，道：“琛儿，我知道你对我的所作所为很不以为然，我白手起家，在黑道上滚钉板，爬刀山，拼成一方霸主，洗白后用二十年时间拔地而起，积起偌大的基业，闯下偌大的声名，却也顶天立地，不须得到你的认同。”
　　语气之中的自傲，让石琛明白，各人自有凭恃，是非对错暂且不论，其心迹观感，却也无法用他人的标准框定。
　　“人尽皆知，咱们一脉是榆林县风谷镇的大户人家，二十年前，举家来建州发展。这些话一点不假，咱们确实是风谷镇的没落大户，传到你爹辈上，已然是家徒四壁，只剩下了被变卖一光的空荡荡的大宅子，还被债主围堵，三餐不继。
　　你爷爷年轻时行事荒唐，一味败家，老迈后承受恶果，每日里躲避债主，担惊受怕，最终冻饿而死。还累得我三餐不继，一年之中想要吃一次肉包子而不得。
　　嘿，我走投无路，十二岁那年行走江湖，三十五岁荣归故里，将昔日的十一名债主全部杀光，洗刷长辈的屈辱，重振门楣。最终带着一帮沦落的族人走出穷乡僻壤，来建州立足。这中间的艰辛，一言难尽，也不须一一向你解说。”
　　石琛无话可说，怔忡半晌，苦笑道：“好在那吴刚还念着昔日的情分，不愿将你逼上绝路。”
　　“顾念情分？嘿，笑话！山洞中有股突然而来的香味，你还记得吧？”
　　那是在石进羽受到范青青袭击的时候，忽然有异香弥漫，石琛当时也很诧异，不知哪来的香味，只是后来剧变迭起，让人无暇顾及，事情过去之后，也就忘了。
　　“那是你放的毒药吗？从来不知道，你还有放毒的手段。”
　　石琛只感到匪夷所思。在那等紧要关头，父亲居然还有暇下毒，当真处事冷静，不可思议。
　　“嘿，人心难测，本来就是比剧毒还毒的一种东西，却也不用什么手段。那香味只是一种药引，会引发另一种叫合欢散的毒药发作。这合欢散平常潜伏在宿主身上，一点迹象都没有，但一旦被这香味激发，当场便会发作，药效强烈无比，先是侵蚀肺腑，如百爪挠心，痒不可当。三日后便会蔓延全身，肌肤成片状脱落，形似合欢数的叶子，而后筋脉溃烂，骨头腐蚀，死得苦不堪言。
　　这一味毒药，是当年我们无意中得来，吴刚亲眼见过药效发作的恐怖景象，他自然知道后果严重，所以才会乖乖就范，杀了范青青，换取我手里的解药，。”
　　“那毒药，你是何时放出的？”
　　“十七年前，涂在的秘籍的真本上，吴刚日夜翻看，自然中毒极深。”
　　什么叫秘籍的真本？还有另一个副本吗？父亲为何要暗害同伙？
　　许多个问号在心中盘旋，石琛张大嘴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沉默下来。
　　忽然听到杨叶的鼾声中止，呻吟了几声，陡然翻身，呕吐起来，石琛过去扶起他，只觉得他肌肤滚烫，就像烧红的火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