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南海之内，青州有座仙山，名为“琼川”，山中有云海瘴气，乃是妖兽横行之地，人类禁足。
　　仙山之外，便是那青州极具盛名的水湾古城，清河寨。
　　小城不大，各式的楼阁古色古香，韵味十足，此地的环境恬静祥和，落户的客家热情好客，极讨那南下而来的旅人喜欢。
　　傍晚时分，小城酝酿起河岸的灯火阑珊，街的行人三三两两在通往酒馆的路口消失，准是寻乐子去了。
　　夜渐深，水中的鱼儿蠢蠢欲动，夏时的雨，带着些许姑娘家的温热，在晚霞沉入烟云远山后淅淅沥沥起来，给小城笼一层细纱。
　　留客楼中，清河煮酒的醇香开始在热闹的楼阁内弥漫开来，酒意挽留着客人的离去，好似那柳絮河畔的客家姑娘，别离之际，挽着心人的手，眼神不舍，呢喃着留下。
　　二楼的窗边，一位年轻男子静静的坐在视野最好的位置，手托着下颌，望着窗外迷离的雨色，神情平静，目光温柔，不知在想些什么。
　　男子穿着一身廉价的书生长袍，留着一头邋遢的黑色长发，虽是生得一张俊脸，却落得一副付不起酒钱的穷酸样，若不是提前拿出了些银两，怕是免不了要被那烦人的小二为难一番。
　　雨色渐浓，这时，周遭的人群不知为何开始躁动起来，男子似乎并没有一探究竟的兴致，依旧静静的坐在窗边赏雨独酌。
　　而他不知的是，人群中，那位引起躁动的女子正缓缓的朝着自己走来。
　　姑娘名叫芩苏，是这酒楼里最受欢迎的舞姬。
　　芩苏的出现让现场的嘈杂倍增，在男子们热切的目光下，女子穿过躁动的人群，来到他的对面坐下。
　　红袖扬起，束带飘扬，一道漆黑的瀑布随着对方的坐下而在众人眼前倾泻飘扬，秀发间的幽香在此刻击溃四方袭来的酒味，在围观群众的味觉中独得恩宠。
　　芩苏虽是没有什么绝世的容颜，但冷艳的美眸加胭脂粉黛的模样却也是极具魅力，台下的众人更是痴迷于女子那眼角的一抹桃花的韵味无法自拔。
　　似是知道这位姑奶奶生气时的厉害，围观的人并没有靠近的打算。不过，酒楼里的客人们此刻的注意力也都下意识的朝着窗边投去，酒桌交谈的内容也从家长里短转变为了八卦的闲谈。
　　芩苏是清河寨的名姬，能让其接待的客人都是各大名门的贵客，那窗边的寒酸书生又有什么资格坐在她的对面。
　　“我想起来了，那不是五年前解开千山锁放跑无数妖兽的那个御氏神官嘛！”人群中慢慢有人认出了男子来。
　　“你是说南海镇守仙家那个不懂规矩的妖司？”
　　闻言，一个知情的男子恶狠狠的望着窗边的男子，义愤填膺道：“可不是嘛，五年前千山锁内的妖兽躁动，他作为六大镇守之一，不但没有守护好结界，反而解开锁链将残暴的妖兽们都放了出来，如今妖兽都藏匿在了人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跑出来吃人了。”
　　“那厮后来似乎是受了天罚，一身降妖的本领被废，之后便沦落凡间，成了不问世事的落魄书生。”
　　“哎，想当初他也是高高在的神官，仅凭一人之力就能镇守数千妖兽，如今却被贬为一具凡躯，只能说是在自作孽吧。”
　　……
　　众人在背后窃窃私语，窗边的二人却丝毫不在意。
　　芩苏提起酒壶为对方倒了一杯，这是待客之道。
　　“御公子在此独酌，怕是有些无趣。”女子丹红嘴唇微动，冷艳动人的美眸中有些饶有兴致的神采。
　　御阡台扭头望向对方，看着姑娘精致脸蛋的笑容，他下意识的愣了半响，待对方露出为难的神色，他才回过神来，云淡风轻的一句，“习惯了。”
　　芩苏笑了笑，将酒递到他的面前，“我在这楼中舞了快五年，却从未在台下见过公子，今晚突然光顾，着实是让小女有些惊喜。”
　　“没有碍着姑娘的眼就好。”他饮着酒说道。
　　“公子说笑了。”望着对方落魄的模样，芩苏苦涩的笑了笑，她知道该如何把握和客人谈话的分寸和转承。
　　撑着下颌，芩苏悠然的望着窗外的雨色，道：“公子所坐之处可是块好席位，从这儿便可看到小城的大半风光，到了傍晚更是消遣的好地儿，不说每晚都能遇到绝美的落日，光这城光雨色，也足够让人心旷神怡。”
　　“毕竟山中可没有这番人间烟火味儿。”芩苏浅浅地笑着，阁楼中，焚香氤氲，女子轻轻靠在案，左手托着香腮，饶有兴致的问着：“只是不知公子意下如何，是否喜欢？”
　　“雨色很美，但淋了一身湿，自然是不太喜欢的起来。”御阡台喝着酒，其实并不在意身的湿漉。
　　“如果不介意，公子不如到我屋中一坐，容我为公子煮些好的屠苏，除去湿寒。”芩苏精致的小脸有羞涩的红晕昙花一现，让在场偷窥的那些家伙一时春心荡漾。
　　“不麻烦了，趁着衣服还没干，我还得回雨里找落脚处。”他笑了笑，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如此羡煞旁人却又不知怜香惜玉，在场围观的众人自然是咬牙切齿不悦的多。
　　不过多时，酒壶见底，御阡台也不再停留，起身便要离开。
　　见状，芩苏脸的神情似乎有些失落，她本想留下对方，但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没有再做过多的挽留。
　　围观的众人似乎被某种情绪煽动，言语开始尖酸刻薄起来。
　　“呸！晦气的玩意儿，还不赶紧滚！”
　　“以后还是别来这家酒馆了，这里不欢迎你。”
　　“看看我们的神官大人，怎么现在混得还没我一个屠夫好啊哈哈哈。”
　　“赶紧滚回山里去找你那些小妖精吧！趁着小爷我还脾气好不想动手！”
　　望着那人在众人唾弃中离去的背影，芩苏心口莫名的绞痛起来。
　　“留客楼不欢迎无礼之客。”芩苏有些生气了，此话一出，众人哪敢在多嘴，纷纷散去。
　　许久，在酒馆中惊鸿一现的穷书生已经消失在烟雨朦胧中，除了客人口中低声谈论的内容，这里已经没有与他御阡台有关的东西。
　　御阡台的出现似乎让酒楼的温度变低了不少。
　　芩苏独自一人在窗边独酌，她望向雨中御阡台消失的方向，喃喃道：“你本该是为人称道的英雄，但世人就是这般冷漠，不允许你对人和妖兽抱以同样的温柔。”
　　芩苏理解御阡台五年前的选择，是他将自由还给了那些同样拥有生命的妖兽，而五年前获得自由的妖兽中就有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