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幼儿园

　　第十一章：幼儿园
　　老哥的妈妈红婶在当了奶奶之后多次感叹：当年我跟你洪叔真的是对两个孩子太放心了，山市那个地方，到处都是山，尤其是水厂幼儿园那边，路的旁边就是断崖，连个护栏都没有，那时候阿暴兄弟俩都是自己从那边打闹走回来，现在想起来真是心惊胆战，这万一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了，还有从家里到学校那段路，要经过好几个红绿灯和偏僻处，这要是遇到个坏人或者开车不看路的人，那可怎么办啊。
　　是啊，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当年的老哥倘若不勇敢一点，让爸爸妈妈专心去工作，也许，今天的生活会完全是另外一番模样。
　　在市幼儿园读了一年后，家里承担不起学费，于是把弟弟转到了水厂幼儿园，仍旧由老哥接送，只是这个时候和小玲小慧开始不同路了，老哥第一次去接弟弟的时候，对弟弟说：你小子以后要为我的幸福多着想。弟弟吃着菠萝包，嘿嘿嘿地笑，只是没想到的是，后来弟弟为了成全老哥的读书梦，做出了自己一生中最大最难的选择，从此改变了整个人生路，这让老哥从此在心里种下对弟弟永远愧疚和亏欠的种子。
　　水厂幼儿园在一座水厂附近，那是建在山坡上的一所幼儿园，那附近的环境老哥已经记不清了，印象是要经过一条很长的上坡路，路两边种满了树，夏天最热的时候，这里坐满了纳凉的人，阳光斑斑点点洒在路面上，像极了老榕树下的斑驳树影。人们在这里摆上棋盘，搬出茶桌，打开收音机，享受静谧时光。中午下课去接弟弟时，老哥看着看着路两边静休的人们，心里总想着，老子以后有钱了，就盖一座大房子，留个大院子，院墙上都种满各种瓜菜，还要种一棵树，把树养的好好的，夏天的时候也像这样摆个大茶几，放个收音机，再买个竹藤椅，躺在上面睡午觉，要是再娶个小慧小玲一样的漂亮媳妇，那简直完美。
　　阿宝从小也有一个梦想，要用一毛钱盖一层楼，让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哥哥都住上楼房，这个梦想被洪叔红婶念叨了很多年，每次念叨的时候，都要温柔地抚摸阿宝的小脑袋，直到后来阿宝放弃学业，闯荡社会谋生。
　　“老哥，快醒醒”我看着老哥沉浸在痴心妄想中，赶快推了推他。
　　“你可真是烦人，好不容易多回忆点这个美好片段，你偏要打断。”
　　往水厂幼儿园的路，只有这段记忆是美好的，再往前走便是民居。不知哪户人家家里养了条大狼狗，最可恶的是，这条大狼狗从来不拴着。那会儿老哥总是和表弟阿龙一起去接弟弟，每次刚走完那条舒服的上坡路，大狼狗就在屋子里汪汪汪叫起来，这时候，老哥和阿龙就得撒丫子狂奔了，水厂幼儿园的围墙不高，幼儿园放学总是比较晚，上课的时候院门都是关着的，所以每次来接弟弟，老哥和阿龙总是直接翻墙而入，坐在院子里等着，老师们也都已经习惯了，就如同这两个是大班的学生一样。
　　当两人狂奔路过那户人家时，还得再加一次速度，不然在翻墙的时候就很可能会被大狼狗咬住屁股从墙上拽下来，老哥一度怀疑，那条大狼狗是不是在家里憋得慌，故意等他们来的时候才出来，故意逗他们玩的，要不然为什么每次都这么准时准点的出来，每次都分毫不差，等他们翻进幼儿园在墙缝里嘲讽大狼狗的时候，主人就会端着碗饭慢悠悠的走出来了，一边喊着“大宝贝吃饭了”一边敲着饭碗，大狼狗便要高频率摇着尾巴回家了，临走不忘回头看一眼，那表情，像极了在嘲讽老哥他们。
　　“我总寻思着，这狗是不是把我们当饭前开胃菜了，是不是他主人教他的呀？”老哥每次说这段的时候都要这么反问一句。
　　“也可能是看你们比较帅吧”我只能这么回答，老哥表示赞同的点头，丝毫不谦虚。
　　有一段时间阿宝的班级教舞蹈，老哥印象可太深刻了。舞蹈音乐是《数鸭子》。老哥是从学前班开始读书的，没有上过幼儿园，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觉得真好听。他经常在幼儿园听着《数鸭子》，想起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录音机里循环播放的刘德华的歌，在老哥的整个童年中，刘德华的歌声几乎占据了全部。按道理来说，以老哥家的经济条件，当时不应该有一台那么好的录音机和那么多的带子，但偏偏就是有了，所以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老哥经常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安静的听歌，安静的看书，他把乘法口诀、字母表背了个滚瓜烂熟，那时候还不认识歌词，就只记得那些旋律，长大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想找回小时候听歌的感觉，但听了很多歌都不行，直到听了刘德华的歌，自此才知道，原来自己多年来记忆中的歌神就是刘德华，而当年屋子的墙上早就贴了男神画像，他竟完全不记得。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每次听到这，老哥总要问一句：“这歌词怎么这样写，为什么一定要是二四六七八，不是四五六七八呢”，说真的，我也觉得奇怪，直到现在都还在疑惑。
　　弟弟阿宝是和一个小女生伴舞，他很害羞，第一次的时候连女生手都不敢牵，还是人女生主动上来拉他的手，惹得老哥和阿龙在旁边笑个不停，这一笑引起了带班老师的注意，于是想到舞蹈排练需要的两个桥墩道具还没运回来，于是把老哥和阿龙招呼过去，穿上道具服，充当起了桥墩。这下轮到阿宝这些小朋友们开心了，嘻嘻哈哈的围着这两个人肉桥墩转圈，有的还故意用屁股去撞一下，说是小鸭子在挠痒痒，可把二人给无语的。心里嘟哝着，你见过鸭子用屁股挠痒痒的吗，那是猪啊，猪啊，猪啊！
　　水厂幼儿园回家的时候，老哥他们喜欢抄一段山上的近路回家，不为别的，只为路上的各种野果。那条路上常常会开满白色的曼陀罗花，花间杂生着许许多多的牛筋草和马唐草，马唐草治鸡眼这个偏方还是智慧的山市人民教给老哥的，后来老哥把这个偏方带回家里，轻松治好了很多人的鸡眼，老哥他们喜欢翻山越岭，常常会摔伤或者被黑草割的浑身是伤口，受伤流血在所难免，于是又从山市人民那里学到了飞机草快速止血的偏方。每次抄小路回来，老哥他们身上总是会沾着许多稗子或者其他各种毛刺，浑身又刺又痒，但吃完果子，洗个澡出来，又是轻松愉快的开始。
　　山路上的野石榴和小西红柿是随处可见的，说起这个，我们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我们从小叫的石榴，到大学北方同学的称呼，就成了番石榴呢，而我们从小为了和大西红柿区分而叫的小西红柿，后来就成了圣女果呢。老哥他们边走边吃，从来不多带在身上，因为随处都有，渴了累了就能摘，摘多没地方放也会浪费，用山市人民的话来说，这是大地的赐予，应该要适可而止。
　　老哥最喜欢吃的，是桃金娘，暗褐色的果子，一口咬下去，果籽果浆爆得满嘴都是，对于喜欢甜食的老哥来说，简直就是不可多得的美味，有时候会有些酸甜，吃一口，神清气爽。老哥经常会特意留着肚子，满山跑着找桃金娘，但桃金娘树实在太少，野果有限，也不像小西红柿这样容易生长，所以每次遇到桃金娘，老哥总会多摘一点存着，拿回家去用罐子存着，舍不得吃，弟弟则是担心放坏了，趁老哥不注意又偷吃一个，等老哥再看时，罐子早就空空如也，面对傻笑的弟弟，又无可奈何。
　　除了桃金娘，还有另外一种野果也很受欢迎，那便是割舌果，像葡萄一样的果子，皮软而厚，汁液甜中带酸。之所以叫割舌果，是因为这个果子吃多了舌头就跟被刀割过一样，又麻又疼，然而这阻挡不了吃货们对他的喜欢。我们喜欢把割舌果蘸酱油着吃，平时吃十个就能感觉到发麻，但蘸酱油后，起码可以多吃几倍，割舌果有一种糯米肉的，这种果然跟糯米饼一样粉粉的，这种糯米割舌果倒是吃多少都不会伤舌头，唯一的问题在于，一百棵果树中，大概只能找到一棵，何况山上也没有一百棵割舌果树，后来我们在镇上路口一户人家那里倒是发现了一棵，每次都想偷偷去摘一点，结果每次都被主人追着又打又骂，有一次老哥眼疾手快，倒是摘了几十个，一听见主人开门的声音，直接从树下跳了下来，骑上自行车便跑，等我们反应过来时，主人已经拿着扫把冲到树下，把我们几人困在树上，老哥躲在不远处吃着糯米割舌果偷乐。
　　还有黄皮啊、红灯果啊什么的，山上可真是多了去了，一时间也回忆不齐全，老哥说，只记得每天下午到家的时候，老哥他们总要先去撒开脚狂奔一阵，把果子消化了，才好多吃几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