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诡谲人心

　　九曲黄河心较险，十重铁甲面堪憎。
　　——冯梦龙
　　孙履道驾着法布，半日到达劳山，落下云头。
　　几个劳山道人欢呼，三跪九叩：“恭迎上仙。”
　　孙履道站立三官殿前，凭吊片刻。
　　道：“这偌大的仙山，如今沦落至此，道门之难，苍生之难。”
　　有个瘦小的道人走上前来，这道人眼翻四白，睛冒红光，鼻似鹰钩。
　　“上仙，敢问福地何处？”
　　孙履道稽首：“道德天尊，贫道华山郝真人门下孙履道，见礼。”
　　那道人手舞足蹈，一脸欢喜：“善哉，原来全真高道，我等有救了。还请真人主持宝观，兴我道门。”
　　孙履道以师所传易数推演半晌，微笑：“不劳贫道费心，而后自有高真前来，兴建宝观，弘传道业，汝等安心守护，汝道号为甚？”
　　那道人道：“贫道穿山道人。华盖真人刘若拙徒孙。”
　　孙履道道：“华山自古有华盖仙，劳山刘真人亦被敕封华盖，这缘分不浅，他日必与我全真结香火缘。”
　　穿山道人看着旁边的柳山，问：“这位道友好生面熟。”
　　孙履道道：“他本是劳山中一灵，魂魄附着松树，听真人讲经，得了造化。”
　　众道人惊奇。
　　“原来是柳道友，失敬。”
　　柳山稽首：“打扰。”
　　穿山道人安排孙履道二人住下。
　　苦无招待之无，好生为难。
　　孙履道见这些道人面黄肌瘦，食不果腹的样子。
　　便动了慈悲心。
　　吩咐道：“各自把碗取来。”
　　众道人不解，依言取来土碗安放地上。
　　孙履道取出取食符。摘下头顶那延天女印印了。
　　掐申丑文决，念动法咒：“速来。”
　　众道人瞠目结舌，见那碗内化出许多甘美之物。
　　“真人神通广大，我等拜服。”
　　孙履道微笑：“随自食量，好自饱足，不可浪费，恐损福报。”
　　“多谢真人。”
　　众道人欢天喜地，端起饭碗大口小口，食用。
　　穿山道人道：“贫道珍藏了佳酿一瓶，久埋地下，真人可否尝尝？”
　　孙履道道：“我等敬奉三教圣贤，不敢擅饮，你有心了。”
　　柳山倒是嘴馋：“穿山道友，快快取来尝尝，一解馋意。”
　　“道友稍等。”
　　穿山道人跑进三官殿内，捣鼓一阵，不一会捧来一坛老酒。
　　众师兄弟抱怨：“师兄好自私，这样的美酒为何不早早拿来分享。”
　　穿山道人道：“年份不够，味道不醇，今真人驾临，天意。”
　　打开泥封，为这些人倒满酒。
　　柳山喝了口，赞道：“好酒，好酒，人间仙酿。”
　　孙履道有些意动。
　　穿山道人劝道：“纯阳大仙翁尚不忌讳，真人何不尝尝这人间绝品。”
　　柳山也劝：“仙家不戒酒，真人要做个比丘不成？”
　　孙履道受此一激，心道：“贫道若是不喝，岂不是说我全真是和尚法脉么？”
　　端起酒碗：“诸位盛情难却，贫道不好拂逆，先干为敬。”
　　“咕嘟”几声，将一碗老酒咽下腹内。
　　他未尝酒味，这一喝就是数十年的老酒一碗，饶是地仙，也头昏脑涨，喉咙发烧，眼冒金星。
　　心里后悔：“此物果真沾不得。”
　　“噗通”一声醉倒在地。
　　穿山道人笑道：“真人不胜酒力，将他扶进三官殿，我们喝，喝。”
　　一干人喝的酩酊大醉。横竖乱倒。
　　唯有穿山道人海量，不曾醉倒。
　　见众人醉倒。笑道：“好没有度量。”
　　伸手去扶柳山。
　　不经意摸到个宝瓶。
　　一时手痒，便掏出一看。
　　这宝瓶萤光隐隐，宝蟾吐辉，十分罕见。
　　穿山道人动了贪念。
　　“好宝贝，好宝贝。贫道未曾得见。”
　　“这样的宝贝，世间难求，天赐良机，如若不取，必受殃咎。”
　　取了宝贝，又寻思：“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上上之策。”
　　抄起石头，将柳山脑袋砸碎。
　　可怜柳山数百年道行，坏于小人之手，化为一颗妖丹。
　　穿山道人杀了柳山，凶性大炽。
　　“一不做二不休，孙履道那宝贝更神妙，将他杀了，独占宝贝，荣华富贵，只在朝夕。”
　　一念贪心起，八万烦恼生。
　　穿山道人偷偷摸摸走进三官大殿，见孙履道醉的人事不省。
　　“天助我也。”
　　悄然摸到其边，将宝印摘了揣进怀里。
　　郝大通在蓬莱岛知弟子有难，急入定观。
　　孙履道在梦里仙游，忽见师傅，惊喜非常。
　　“我师，可来迎我？”
　　郝大通斥责：“不准饮酒，汝不守戒，性命难保。”
　　孙履道大惊失色，大叫一声：“我师。”
　　便睁眼。
　　穿山道人正将匕首插下。
　　“敢尔！”孙履道厉声喝道。
　　身子一偏匕首插中了右肩，孙履道动了真火。
　　一掌拍出，有风雷之声。
　　穿山道人吓的魂飞魄散。
　　将身子一缩，遁入土内。
　　孙履道恼怒：“是了，这孽障号穿山，遁术应该极其了得。”
　　一时间，悔恨交加，万分自责：“千不该万不该饮酒，饮酒醉，最是丑。”
　　出了三官殿，发现柳山倒在血泊之中。
　　气的眦眼竖发。
　　“孽障，不将尔问罪斩首，难消心头之恨。”
　　孙履道以冷水泼醒众道，告知其事。
　　众道人骇的面色若鬼。
　　“真人，饶命，我等不知情，穿山之奸计，我等事先不知，乞饶我等小命。”
　　孙履道面色难看：“可知道这厮有无老巢？”
　　一道人疑惑：“真人，并不知晓，穿山一向独来独往，不与我等为伍。”
　　孙履道以先天易数推演，却被那两件宝贝蒙蔽了天机，推算不得，万分恼火。
　　孙履道道：“尔等切记，金丹大道乃是正道，不是那偷鸡摸狗的贼道。”
　　“我等谨遵法旨。”
　　孙履道训斥完这些道徒，将柳山妖丹埋了。
　　吊唁道：“魂兮魂兮归去，愿尔魂灵以生西方，魂兮魂兮归去，邀华盖以览明堂，魂兮魂兮归去，携破军以游摇光，魂兮魂兮归去，同至真以参武当，魂兮魂兮归去，
　　扶玉女以升九阳。”
　　孙履道吊唁罢，诵《度人经》一卷，荐拔柳山亡灵。
　　完事准备下山。
　　“妖道，还我兄长命来。”
　　孙履道抬眼一瞧，脸色发苦：“索命的冤家来了。”
　　那几个劳山道人见山间飘来个美绝人寰的女子，以为是仙姑。
　　纳头便拜：“仙姑。”
　　胡碧青飞至孙履道面前，俏脸含煞。
　　“为何害我兄长性命？”
　　孙履道稽首：“道德天尊，姑娘误会，贫道并未害你兄长，他被劳山叛徒穿山所害，贫道也是受害者。”
　　胡碧青厉声道：“可有此事？”
　　那几个劳山道人忙点头：“仙姑，确是如此，穿山陷我劳山门人于水火也。”
　　胡碧青嗔怒，厉声道：“既然是劳山道人，便将这三官殿一起掀翻，断了香火。”
　　“不要，不要啊，求仙姑开恩啊，这是祖师爷留下的最后一点香火了，开恩，开恩啊。”
　　孙履道道：“事情因贫道而起，要撒气，冲贫道来，不要伤及无辜，坏了姑娘道心。”
　　胡碧青道：“那就先杀了你这道人，再为三妹报仇。”
　　孙履道道：“贫道在此，若要偿命，尽管来取。”
　　胡碧青见这孙履道大义凛然.
　　终究是个修正道的仙姑，下不了手。
　　“你的命暂且记在头上，待我寻得穿山道人，再与你计较。”
　　胡碧青遁去。
　　孙履道对柳山的死愧疚不已。
　　“我当去寻得这孽障，取回宝贝，拿来问罪。”
　　且说穿山，遁出劳山。
　　思索：“孙履道那老家伙道行高深，若是寻着了我，死无葬身之地，我当去找个大靠山。”
　　闻得陈友谅大军正围攻小小的洪都，已经将近三月。
　　“妙哉，以我现在的宝贝，必能大显身手，他日封国师亦不是不可能。”
　　当下使了遁法，数日到达洪都。
　　陈友谅久战不下，万分着急，探得朱元璋人马二三日便到洪都。乱了阵脚。
　　命人猛攻。
　　朱文正在城内也几尽弹尽粮绝。
　　与汪广洋等商议。
　　“诸公，孤城难守，而今该当如何？”
　　张志雄，傅友德，丁普郎，陈龙。五位降将。
　　邓愈、赵德胜、薛显三位本家部将愤道：“唯死战以报主公。”
　　汪广洋道：“不用着急，主公三日可到，陈友谅死期将尽。”
　　诸将大喜过望。
　　朱文正道：“现在这情形莫说三日，三辰也难守。”
　　汪广洋道：“不若遣派一能言善辩之士，前往纳降。”
　　朱文正厉声道：“汪公，安得如此。”
　　汪广洋微笑：“大都督勿急，诈降耳，此缓兵之计，只需缓得三日即可。”
　　朱文正道：“汪公果然高妙，是文正疏忽了，可派谁去？”
　　汪广洋道：“谋士张子明，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可堪此任。”
　　张子明起身作礼：“蒙大都督抬爱，张某安敢不从，且待佳音。”
　　是夜，陈友谅在军中喝闷酒。有人来报：“皇上，抓到奸细一名。”
　　陈友谅道：“将他带来，我要仔细审问。”
　　张子明被带了进来。陈友谅见是个儒士，心生鄙夷：“腐儒亦敢来我军刺探军情，朱文正手下无人也。”
　　张子明道：“大都督手下精兵良将甚多，何谓无人，反是公手下无人也。”
　　陈友谅道：“大言不惭，狂儒耳。我拥兵百万，虎据鄂，皖，赣，闵四州，沃土千万，子民无疆，重八何能比之？”
　　张子明道：“公地虽广，而民生凋敝，钱粮稀少；人虽多，而上下离心，官民仇怨；我主公虽地薄人少，而一体同心，万众归服；将虽寡，而忠肝义胆，以一当百，公即有千万虎狼之师，不足虑也。”
　　陈友谅不悦。
　　“汝不见重八危在旦夕乎，不如归顺于我，顺承天意。”
　　“臣死所忠者，义也，请斩我头。”
　　陈友谅嗔道：“拉出去斩了。”
　　张定边酷爱义士。
　　劝道：“皇上，此用人之际，何不留下此人，说降明军。”
　　陈友谅道：“贤弟所言甚是，朕糊涂了。来人，设宴款待先生，噫，先生何名号？”
　　“张子明！”
　　“张先生。”
　　张定边执其手，道：“先生高才，敢问现居何职位？”
　　张子明道：“忝为大都督坐下谋士。”
　　张定边抚须惋惜：“先生这般高才，十分委屈，不若来我朝为相，可好？”
　　张子明假意感动：“明何德何能，得张公抬举？”
　　张定边道：“你我二人千年前是本家，不须客气，余甚喜先生忠义，故而另眼相看。”
　　张子明拜倒：“得张公如此厚恩，焉敢不报，愿降。”
　　陈友谅身心舒爽，举杯连饮数杯。
　　张子明喝的醉了。张定边趁机问：“先生此次所谓何来？”
　　张子明醉意道：“我家主公秘遣我来诈降，将你等诱入城中，埋伏了火药，全部炸死。”
　　张定边骇然道：“朱元璋到了，我怎不知？”
　　张子明道：“主公三天前已在十里外埋伏。秘密遣来了送炸药的人手，百姓已经秘密遣散到郊外，只等我来将你们诱入城内，炸死陈友谅，主公再带兵杀来，汉亡指日可待。”
　　张定边听的浑身冒冷气，头皮炸裂。
　　怒骂：“好歹毒的重八，幸得天佑，不曾入城。”
　　张定边唤醒陈友谅，诉说此事，多疑的陈友谅信以为真。
　　当即跳脚：“将这厮杀了，火速带兵围剿重八。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张定边道：“可让此人到城下高喊朱元璋已死，乱其军心。”
　　“贤弟所言甚是。”
　　次日，张子明被执捉，喊冤：“我无罪，为何捉我？”
　　陈友谅切齿道：“该死的毒儒，居然假意投降，诱我入城送命。”
　　张子明惊骇：“尔等胡言乱语。”
　　张定边冷冷道：“先生昨晚酒后吐真言，一时漏了天机。”
　　张子明痛哭流涕。
　　“主公，我罪过大也，我罪过大也。”
　　张定边命他到城下叫喊。
　　张子明到城下喊到：“奸贼已识破计谋，快告知主公。”。
　　张定边怒，一枪刺出，将张子明刺了凉心透。
　　杀了张子明，立即带兵往婺源方向杀去，截杀朱元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