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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那天，沈跃父女俩是吃完午饭才骑摩托回去。沈跃不怕冷，但是他过冬的那身打扮，上面是毛衣羽绒服，下边是买的棉裤和西装裤。
但他给女儿穿的就多了，一个一直到膝盖以下的羽绒服还不够，外头又套了一个军大衣，头上戴着毛绒帽子和耳套，外面又套了一个狗皮帽子。
从头到脚都严严实实的，毕竟等吃完了年夜饭再回来，差不多得要晚上十点钟了，气温可比白天冷得多。
沈瑶瑶对去爷爷奶奶家吃年夜饭不感兴趣，她宁可待在自己家里头，清静不说，可能还会更有年味儿。
不过，好像一直到她在医院里长住下，离不开医院的时候，爸爸才不带她回爷爷奶奶家吃年夜饭。
尽管已经分了家，可是在一个城市里住着，过年总是免不了要凑到一起去的。
沈瑶瑶虽然有些抵触，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左右就只有半天的时间，又不是搬到爷爷奶奶家去住。
她跟沈志也没那么多恩怨，那么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能有什么恩怨，她只是不想作为对照组存在。
沈跃不是空着手上门的，带了二十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和一兜子苹果，比往年带的稍微多些，但也没多到哪里去。
别说沈安和姚芳了，就是老太太，都觉得大儿子拿的少。
摩托车和BB机都用上了，整天把小孙女打扮的跟朵花似的，好不容易过回年，就拿这点东西来。
家里头可是五张嘴，老二两口子又在外头欠了钱，他们老两口的钱不用还，欠老大的那四千块不算上，就这还五千块钱的饥荒呢。
老.二既要上班，还要出去打零工，再加上老二媳妇姚芳打零工赚的钱，一个月儿两口子就是能让五百块。
一应的花销都是她们老两口子的，半年过去了，才还上三千，好在是借钱的除了邻居，就是亲戚，不会问她们要利息。
比起这一大家子紧巴巴的生活，老大那边就宽敞多了，换了摩托车，买了那什么bb机，比没离婚那会儿日子都好过。
老太太瞧了瞧小孙女，大儿子是真把这当宝贝疙瘩养了，哪至于呢，谁家孩子不是糙着养的。
买那么多穿的戴的没什么用，今年穿个新气儿，明年就小了，有这钱还不如先把账还了。
“债压得你二弟两口子喘不过气来，人瞧着都瘦了，今儿早上还一直唉声叹气呢，这大过年的，我寻思着也让他喘口气，钱还上大半儿了，还差两千，你要不先借他点，让他先把别人的钱还了。”
老太太是偷摸跟沈跃说的，特意把人拉到厨房去，在孙子孙女面前不能说这事儿，老二也是个要脸的，要不然也不能把这事儿托给她，而不是自己去跟老大说。
沈跃有三万块钱在银行存着呢，还有一千多在家里放着零用，肯定是有钱借给沈安。
但这钱他不想借，半年还上三千，再有几个月那两千块钱不还上了，再说还欠着他四千呢。
“欠着别人的钱喘不上气儿来，欠着我的钱，二弟就更喘不上来气儿了，本来就有四千块钱的欠账，加上这两千，总共六千，得拼死拼活干上半年才能还，他这半年都喘不上气儿了。”
可别把自己憋死。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那是你弟弟是旁人吗，你有钱买摩托，有钱买你腰上挎的这玩意儿，有钱打扮你闺女，就不能可怜可怜你弟弟，他还要养家养孩子呢。”
半年就能还上的钱，沈跃都不明白他妈为什么这么犯愁，瑶瑶查出心脏病的时候，也没说出去给他借钱去。
“他养的什么家，不都是你和我爸在给他养家养孩子吗。”
“我这半年是挣了点儿，可我这心里头苦啊，又是被厂子开除，又是离婚的，谁有我可怜，你和爸还总是想着沈安，他老婆孩子热炕头，有正式的工作，还有爸妈疼着，他能有我可怜？”
沈跃也没觉得自己可怜，但在他爸妈这儿，会哭的孩子就有糖吃，不会哭的就什么都没了。
这说话的语气虽然平平，但听起来实在心酸，老太太觉得欠债是不得了的大事。没有铁饭碗，离了婚，这就更是不得了的大事了。
“这能怨谁，你从厂子里开除是得罪了人，这没法子。你说你离了婚，我跟你说了好几次让你再找个，每次都给我打马虎眼，孤家寡人怨得着谁。”
说来说去总能说到这事儿，大过年的也不顺心。
“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沈跃捂着胸口，“不说了，咱不说这些事儿了，我年后又得忙起来，今儿过来陪您过年，您就让我舒坦舒坦，别说这些让人伤心的事儿了。”
大儿子都这样了，老太太还能说什么。
找对象让儿子伤心，借钱也让儿子伤心，她就是那狠心的娘呗。
老太太耷拉着眉眼出来，姚芳一看就知道没戏，下意识用胳膊撞了撞丈夫。
沈安与其说是要脸，倒不如说他不敢去跟大哥说这事儿，上回他借钱做生意，大哥就觉得不太靠谱，所以劝他别把本职工作丢了。
本来是想借一万的，但大哥说他没那么多钱，找了爸妈，还磨了半天，最后才借了四千块。
如果能在大哥那边借到，他也就不会去跟别的亲戚朋友借了。
看到大哥从厨房走出来，沈安下意识缩了缩脑袋，可千万别找他说教。
大过年的，沈跃才不给自己添堵，他那个弟弟也不是不会懂事儿，就是不想在家里懂事儿，爸妈惯着，但他可没这义务惯着。
大人之间的交锋，影响不到孩子。
沈志就全然不受影响，全家数他最忙的，一会出去看人放炮仗，一会缠着要零花钱出去买糖人。
老爷子压根没注意到这些事儿，乐呵呵的裁剪春联，待会儿就去贴上。
沈瑶瑶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更不要说她还听到了。
尽管坐在客厅，厨房里的声音也不大，但她的锻体术已经练到两级了，冥想也小有成果，只是她当时只学了个开头，还不知道怎么分级，所以不知道现在是练到哪级了。
但身体素质提升了很多，包括她的感官。
她人坐在客厅，不过听到了奶奶明晃晃的偏心，听到了她爸卖惨。
挺好笑，也挺……幻灭的。
她威武不凡的爸爸，在她心里一直都是身高二米八的那种，铮铮铁骨，高大威猛，让人充满了安全感。
万万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一面。
这个年过的，还挺有意思。
沈瑶瑶往爸爸手里塞了块糖，是她从家里带过来的大白兔奶糖，给她爸甜甜嘴。
奶奶偏心没关系，还有她呢。
年夜饭上，爸爸给女儿夹菜，女儿给爸爸挑鱼刺，父女俩的黏糊劲看得人牙酸。
老太太瞧着就挺好，大儿子虽然离了婚，但有孙女儿在也不算孤家寡人，没那么可怜。
姚芳前半场自己就没怎么吃过，一直给儿子夹，但以前都是老太太照顾儿子，从断了奶以后，她就没怎么管过，也不了解儿子的口味，夹过去的菜有一半都剩在了碗里。
剩下一半也就算了，眼睛里就没有当妈的，一开始埋头吃东西，后来心思就全都跑到外边去了，座位上就跟有钉子扎屁.股一样，左磨右晃，就是坐不安稳。
姚芳没了耐心，也就随他去了。
谁让他生的是个男孩呢，男女不一样，男孩不如女孩乖巧，但老了老了还得是指望儿子。
沈跃现在是看着挺疼女儿的，等再了婚就不一定了，俗话说的好，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爹。
她就不信沈跃会不再婚，这可还没三十岁呢，长得招人眼，兜里还不差钱，就算是现在不愿意，将来也守不住，男人都一个样。
吃年夜饭，免不了要小酌几杯，沈跃酒量不算好，再加上待会儿还得回去，喝酒也只是点到为止。
沈安的酒量也没比他哥好到哪儿去，只是压抑了大半年了，本来想大展宏图的，结果掉坑里了，赔了那么多钱，压力太大了。
这回好不容易清闲下来，就忍不住多喝了点儿，反正明年大年初一，既不用去上班，也用不着去打零工。
别看这哥俩没什么酒量，老爷子酒量可大着呢，一个人都喝倒俩。
两瓶一斤的白酒，沈跃喝了也就是有三两，剩下的全让这爷俩给喝了。
老爷子脸不红、气不喘，什么反应都看不出来，沈安下了饭桌就直接吐了，还吐姚芳鞋上了，毕竟两口子是挨着坐的。
这可不光是害苦了姚芳，还有沈瑶瑶和沈跃。
前者不光是听觉远超常人，嗅觉也是如此。
后者还好，他毕竟练了还没几天，连入门都算不上，但是奈何天赋感人，从小感官就比别人强些，鼻子特别灵。
沈瑶瑶作为老师，最清楚学生的进度了，果然不愧是她爸爸，姜还是老的辣。
她爸几天学的东西，差不多赶上她当初一个月学的了。
臭味刺鼻，又恰逢刚刚吃完饭，胃里想不翻腾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