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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跃抱着女儿走出医院，一路上都没说话，检查结果是好的，可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有些话也不适合在外面说。沈瑶瑶其实一直都在观察爸爸的反应，她对人的情绪很敏感。
那些事情她想说，但是不敢说，而且也不想撒谎，不想在爸爸面前遮掩。
好在，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都爸爸都没问。
这回家门口居然还守着人，黄大生带着两个人蹲在门口。
也难为这位‘日理万机’的车间主任了，这个时候不去上班，反而要蹲在这里喂蚊子。
“识相点你就赶紧搬出去，这是厂里的房子，不归你个人，我们就是把你撵出去，警察都没话说，别逼我们动粗。”黄大生得意洋洋的道。
开口就是一股子酒味儿，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酒，这可还没到下班时间呢。
管理层都这样子了，布厂的前途可想而知，沈跃之前没跟这些人起争执，那是因为犯不上，事情都赶到一块儿去了，他既抽不出这个时间来，也没这份精力。
但这不代表他就怕了这群酒囊饭袋。
“这都快晚上了，总得让我找个落脚的地方，明天中午你们再过来，我把里面收拾出来，我都已经被开除了，你们没必要把事情做绝。”
沈跃的声音很平静，这几天经历了这么多事儿，他连性子都比以前能稳得住了。
要是搁在以前，他现在就把孩子关屋里，再好好教训教训这三个人，反正都不够他揍的。
现在，他有这份耐心等明天再收拾了。
黄大生砸了砸嘴，本来是准备好好奚落沈跃一番的，可瞧着对方这样子，实在是心里有点犯怵。
沈跃这人长得挺斯文，说话的声音连点起伏都没有，老话说的好，会咬人的狗不叫。
说的应该就是沈跃这样的，老婆离了婚，孩子又得了心脏病，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真要是把这位惹急了眼，豁出命来对付他，那他图什么。
黄大生现在是最惜命的时候了，大伯在厂子里当厂长，他已经被提拔为车间主任了，大伯还打算培养他当副厂长，这么好的人生，他可没必要跟沈跃一般见识。
“行吧，看在你女儿的面儿上，赶紧收拾收拾，明天这时候我再派人过来，到时候你把钥匙交出来。”
沈跃现在还能挺直了腰板跟他说话，瞧着以后吧，挣多少钱都得花在给女儿治病上，甚至还可能要拉不少外债，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人的命运就是这么奇特，有的人顺风顺水，年纪轻轻就当上车间主任，有着大好的前途未来，有的人喝凉水都塞牙，注定了一辈子要穷困潦倒。
他犯不上跟这样的人计较。
沈跃看着几个人下了楼，这才把房门打开，其实东西昨天晚上他就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可以直接拎包带走。
“我要说三件事，第一，咱们要搬出去租房子住，待会儿吃了饭我就先去找房子；第二，幼儿园你先别去了，在家待上几个月，到时候直接上小学；第三，你自己好好想想，爸爸可以不问那么多，也可以搬出熟悉的环境，但不能让所有人都怀疑，能听明白吗？”
如果是正常的五岁小孩，应该很难理解，但沈瑶瑶不是，爸爸的意思她都明白。
搬出熟悉的环境，远离曾经熟悉她的人，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这样倒是省心了，不会被很多人盘问、怀疑，也不会遭受一些同情的、歧视的目光。
与其去编故事，倒不如换一个生活环境更合适。
“我都同意，那是不是爷爷奶奶家暂时也不用去了？”
“最近先不过去了，但过段时间还是要去的，你不喜欢，我们可以减少过去的次数。”
反正都已经分家了，在爸妈心里边，弟弟一家才是最重要的，他和瑶瑶没必要去的很频繁，一个月去一趟足够了。
行叭，沈瑶瑶也没想问爷爷奶奶断绝亲缘关系，她只是不想再住在那里。
达成共识，父女俩就没别的话说了，一个是想问不敢问，一个想说不敢说。
沈跃闷不吭声地去厨房做饭，家里也没什么食材，而且他会做的饭实在不多，煎个鸡蛋吧，再炒个白菜，下锅面条。
“先别放蒜，油还没热，再等等。”
油面上还没起烟呢，豆油根本就不热，不把豆腥味散去，炒出来的菜味道就要大打折扣。
沈跃扭头看了看女儿，没把手里的葱花撒下去。
“现在放蒜，赶紧翻炒要不然就糊了，放白菜……现在放醋。”
炒白菜还放醋，沈跃还是第一次知道：“放多少？”
“还是我来吧，顺便把盐也放进去。”
沈瑶瑶个头还没灶台高呢，之前要站在小板凳上才能指挥做饭，现在只能让她爸抱起来，才能往锅里放调味品。
“鸡蛋你就别炒了，也控制不好火候，把客厅的椅子搬过来，我站在上面炒。”
她不能忍受好端端的食材被糟蹋，本来是可以做的很好吃的，为什么要让她爸做，还是她亲自来吧。
沈跃看着小家伙，还不及他腰高，就算是会做饭，脑子里有数不代表手上就有数。
“小胳膊小腿的就算了吧，站在椅子上，锅里溅出一滴油你都没处躲，在门口指挥，什么时候油下锅、放多少盐都听你的。”
既然说让她指挥，那她就不客气了。
“先把碗里的鸡蛋搅散，葱花切得再碎一些，把锅刷了……”
父女俩合力把晚饭做好，跟昨天的晚饭比起来，色香味都更上一层楼。
沈瑶瑶美滋滋的吃着饭菜，如此才不糟蹋这么好的食材。
“好吃吧？”
都吃完了才问，沈跃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给予肯定：“是挺好吃的，比我昨天晚上做的强多了，明天再做饭，我就按照刚刚的流程来，肯定做的和今天一样好吃。”
不是沈瑶瑶打击她爸，学做饭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非得要日积月累才行，而且还得看有没有天赋。
她可不记得她爸在做饭上有什么天赋。
“还是我来指挥吧，反正我也待在家里，不用去上学。”
“想去上学也行，可以换家幼儿园，等我找好房子，就在附近给你找家幼儿园。”
以前那家幼儿园是不能去了，瑶瑶从三岁就在那里上学，老师和同学们都是很熟悉的，过几年可以再联系，但现在还是不见面的好。
“别别别，我才不想去上幼儿园呢，不如买几本书在家里看，我能不能也跟着一块去找房子，顺便参考一下意见？”
别的不说，最好要有个独立的卫生间吧，别跟她们现在住的房子一样，还得去上公共厕所。
沈跃还是很不习惯女儿现在的说话方式，跟以前相比太不一样了，唯一不变的就是说话时的小习惯了，每每说到兴奋处，左眼上的眉毛就要挑起来。
“天太晚了，我先去大致的找找，筛选几个不错的出来，明天再带你过去看，咱们节约时间。”
别到时候真让人给撵出去，黄大生干得出来这样的事儿。
“那好吧。”
沈瑶瑶差点就忘了，现在是他爸一生当中最穷困的时候了，工作没了，住了好几年的房子也要被收回去，存款好像也不多，毕竟她爸现在还没开始做生意。
沈跃想要租的房子，首先要远离现在住的地方，其次还要远离爸妈住的那块地方，有熟人的地儿都不能去，治安要好，条件不能很差。
晚上转悠了不少地方，最终满意的也就几个，各有优缺点，还是明天让瑶瑶自己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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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俩出行的装备很简单，沈跃背了个包，里面装着纸笔，装着家里仅剩的二百块钱，还有瑶瑶的手绢和水杯。
他们先去的是少年宫附近，沈跃想着看完房子，顺便去少年宫看看课程，之前就打算送瑶瑶上兴趣班，这回好几个月不用去上学了，也不能总在家里闷着，正好去少年宫学点东西。
没想到看的第一处房子女儿就很满意，偷偷跟他说，要是价格合适，就不用看别的了。
是间一居室，打扫的还算干净，里面没什么电器，但家具还算齐全，用不着往里添置什么东西，有厨房，有厕所，不像他们原来住的筒子楼，厕所在外面，是一个楼层共用。
挺好的，这样他不在家，瑶瑶可以把门锁好，上厕所也不用出去，比较安全。
而且小区管理严格，他们进来的时候还要登记，不像他们原来住的那个地方，来来往往都没人管。
至于价格，房东说是九十块钱一个月，押一付一，但还是可以往下再讲讲。
沈跃平时买东西也会讲价，但不会讲这么久。
没办法，囊中羞涩，少花一点是一点，硬是把价格从九十块一直讲到六十五，而且是先交一个月的，不付押金，等过两个月，他手里头宽敞了，再给房东补上。
“我是看你带着女儿也挺不容易的，才允许你先不交押金的，咱们可说好了，房子里这些家具都要爱护，墙上不能乱涂乱画，弄坏了什么东西，你都得给我补上。”
“肯定好好爱护，您家这边离少年宫这么近，我还想着在这儿租好几年呢。”
沈跃是真挺感谢房东的，六十五能租到这样的房子，还在这个地段，已经很值了，更不要说，头两个月人家还不要他押金。
小伙子瞧着也就是二十岁出头，说话办事都挺老道的，关键是心底真不错。
签了合同，交了钱，拿了钥匙，有了落脚的地方，沈跃才觉得踏实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