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一

　　很快到了去新单位报到的时间，灌汉卿搭上了去省城的汽车。子文数次问他什么时候出发，他好去省城等着他。正好汉卿也要见见子文，有些事情要和他面谈一下才能深入的交流。临出发的时候，汉卿给子文发了短信。等他到了省城的时候，子文已经在汽车站门口等着他了。
　　子文在省城和他汇合，他专门请了一天假。
　　汉卿请子文吃了羊肉和油饼，他再一次嘱咐子文，让他去上大学！他说：“对于咱们农村孩子来说，上大学几乎是唯一的出路。他还说，你现在上大学的情况比我那时候好得多，首先，我找到了工作，给你吃了个定心丸，你比我聪明，你以后肯定也能找到工作，再说，你还有一个上班的哥哥。你的学费都包在我的身上。”
　　现在的汉卿已经是人力资本理论的信奉者，也是二元劳动力市场的信奉者，这是汉卿在准备教师考试的时候看到的。根据人力资本理论，一个人受教育水平越高，那么他得到的教育回报就越多，通俗地讲，就是学历和工资收入成正比。根据二元劳动力市场理论，劳动力市场有两种，一种是主要劳动力市场，另一种是次要劳动力市场。主要劳动力市场就是那些好工作，稳定，挣钱多，晋升快，前景好，最典型的就是白领和公务员。而次要劳动力市场的工作不稳定，而且挣钱少、工作条件也不好、学习培训机会少，前景也不乐观，最典型的就是在工地上搬砖；并且，主要劳动力市场和次要劳动力市场之间的流动较少，可以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这个鸿沟就是一张大学本科毕业证。汉卿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进入了主要劳动力市场，他希望二弟也能进入这个市场。
　　子文说他现在已经学不进去了。每天上班都很忙。汉卿让他现在就辞职，然后去复读，全心全意地准备明年的高考。他说耽误了一年不算晚。子文说他耽误了两年，他去年就应该上大学，如果今年上大学的话才是耽误一年。另外，子文也不赞成他哥哥的观点，他不认为对农村孩子来说，上大学是唯一的出路，他认为创业才是农村孩子的不二选择。
　　子文说：“你没听老话说吗？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上学是最不重要的那个！”
　　汉卿说：“但上学是只是我们唯一能做到的那个！”
　　他们两个谁也无法说服谁。暂时形成了势均力敌的态势。汉卿心想，他的二弟实在是太聪明了，如果自己不是比他多吃了几年饭，如果不是自己比他多看了几年书，他肯定说不过他。汉卿忽然想到了归因理论，“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这何尝不是一种归因。我们的生命往往都是在自己不知道的瞬间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左右了。
　　子文真诚地说：“你去了大城市上班，还得买房，我还得帮你攒点首付呢！”
　　汉卿说：“用不着！”
　　临分别时，子文非得塞给汉卿五百块钱，让他当安家费。汉卿说自己种蘑菇的钱还没有花光，他让子文留着自己用。
　　当晚，他坐火车向东而行，上了火车，他才发现，他竟然习惯性地买了大学所在的城市。他心想，既然到了，就不妨去大学再看看吧！
　　此时还在暑假之中，学生并不多。学校里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他离开学校也不到两个月，此时，站在校园里，竟恍如隔世。蘑菇组黎东洋还在，汉卿在那吃了顿饭，然后他又转了去上班所在城市的汽车。还有三个小时的路程。他突然发现，失去了大学这个坐标点，他工作的地方离家真的很远很远。
　　他下车之后，找到上次那个隔音比较好的旅馆，放下了行李，然后开始在街上转悠，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连玉琳。连钰琳穿着一袭白裙，宛如仙女。她没有看见汉卿，只留给汉卿一个背影。汉卿忍不住叫了一声：“连玉琳！”，连玉琳回了头，看见了汉卿，露出了笑容。
　　自从考上了开发区的老师之后，汉卿发现自己和连玉琳在一个城市。连玉琳是那个他所不熟悉的城市里唯一不熟悉但认识的人，他单方面对连玉琳的感觉又靠近了一步。现在这个人竟然在他来报到的第一天出现在他的面前，这到底是纯粹巧合还是命运对他的眷顾，当然，此时此刻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竟是命运对他赤裸裸的捉弄。
　　汉卿用仅剩下的几十块钱请她吃了一顿小吃。他实在没有更多的钱在连玉琳面前显摆显摆。连玉琳吃相很优雅，但说的话却不怎么中听，她说：“两个人都是老师那多没意思啊！”“不怎么想找男老师当对象！”
　　汉卿觉得这是连玉琳对他的拒绝，又觉得她把他当成老同学随便说说，但无论哪种情况，汉卿都觉得自己好像没有机会了。汉卿突然想起了一首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连玉琳说这些话的时候可能没有认识到会带来一些隐性的负面影响，更没有估量这句话造成的那些负面影响的分量，她的三言两语扼杀了一个极具灵性的教师苗子和一个男人平和的心态。
　　连玉琳坐着公交车走了，汉卿回到了旅馆。。
　　第二天到了教育局集合，在教育局分了学校，各个学校的人在教育局的院子里等着。灌汉卿和其他的几个老师被他们学校拉走了，男教师就他一个。总务主任把他们领到了四楼，单独给他一间教室，里面有一张单人床，显得十分空荡。他说：“你以后就住这吧！”灌汉卿把东西放在了床上。大学短暂的放松和荣耀都已经是昨天的故事了。
　　总务主任，也就是我的堂叔，说汉卿给他的第一印象，有些浮躁。刚刚放下行李，他就开始打听工资，他问新教师的工资是不是有两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