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尽管内心对诺拉的状况十分担忧，但身为帝国王子，雷吉诺德多少还讲究那么一点皇室礼仪。
　　
　　银发的王子趁着考试还没开始，询问侍立于身侧的管家：“可以带我去二楼散散步么？我有些紧张。”
　　
　　管家不明白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但王子殿下的合理请求他没法拒绝。于是雷吉诺德成功地来到大厅的二楼，出现在诺拉和西黎尔的面前。
　　
　　红发少女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声“考试加油”。雷吉诺德这才看清，其实那位金发的骑士并没有将诺拉抱在怀里，那只是他因为角度和内心偏见产生的错觉。
　　
　　在这两人冰冷的注视下，雷吉诺德有些憋屈地咽回了嘴边的话，朝诺拉点了点头，找了个去盥洗室的理由溜了。
　　
　　“盥洗室在一楼。”
　　骑士恶趣味地指出。
　　
　　雷吉诺德：……
　　银发王子耷拉着脑袋，刚才的气焰全然不见。
　　
　　神殿的钟声敲响时，选拔学徒的笔试也正式开始。
　　
　　西黎尔是主考官，站在二楼监控着大局。因此诺拉这个助手便跑来跑去地分发试题，还要给贵族们端上红茶。
　　——别墅里的女仆们不被允许接近，这种事便落在了诺拉身上。
　　
　　诺拉：……
　　虽然成了学徒，但她的工作好像还是和女仆差不多？
　　
　　但大多数贵族也都很通情达理，不会去特别要求加牛奶和糖，还会礼貌地向诺拉道谢。诺拉朝平民那边看了一眼，在心底吐槽了一句贵族的特殊待遇。但现在负责端茶的是她，可谓是整个考场的最底层，也无暇去怜爱那些平民了。
　　
　　走到雷吉诺德面前时，王子抬眸看她：“可以麻烦帮我加柑橘香料吗？”
　　
　　诺拉点头。
　　“好的，殿下。”
　　
　　她端着茶回来之后，王子又面带歉意地说：“也许，还需要一些蜂蜜。”
　　
　　“是的，殿下。”
　　诺拉转身离去。
　　
　　雷吉诺德见她一点都不生气，不由有些疑惑。
　　
　　而诺拉对雷吉诺德小学鸡的把戏，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只是觉得王子殿下可能有些紧张，再联想起刚才他因为紧张四处找盥洗室，雷吉诺德在诺拉心底的形象彻底跌入谷底。
　　
　　考试途中没有任何异常发生，诺拉收取了试卷，走到二楼交给西黎尔。
　　
　　西黎尔抬起手，似乎是想抚摸一下少女的头顶，却被诺拉用手背拍开了。
　　
　　大厅里的人皆已散去，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因此皮肤接触的脆响久久地回荡在空寂的大殿里。
　　
　　西黎尔没有生气，唇角反而微微弯起，像是骑士在等待着女王的嘉奖。
　　
　　诺拉把试卷塞到西黎尔怀里，转头就走。
　　
　　走出别墅的花园，诺拉才骤然想起一件事情。今天走得匆忙，她没带钱。
　　——何况，就算带了钱，她也不会乘坐相对昂贵的出租马车。而是会将钱用在购买魔法材料上，那可是个无底洞。
　　
　　少女向后打量了一眼，见西黎尔没跟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虽然西黎尔有时候会对她做出强势而亲近的行为，但他一向尊重她的私人空间，前往圣翼堡的那一路上便是如此。
　　
　　这个考点位于干净整洁的湛蓝神殿区。上次诺拉和海伦来过一次这个区域，对墙壁上雕刻的海浪花纹记忆犹新。
　　
　　步行经过湛蓝神殿时，诺拉被一位神官拉住了。
　　
　　诺拉回眸，盯着神官那张青涩的脸：“大人，有什么事吗？”
　　
　　那位身披蓝色法袍的神官笑了笑，说道：
　　“我想邀请你，美丽的小姐，和我一起聆听吾主的教诲。”
　　
　　原来是传/教的。
　　
　　巍峨的蓝色神殿上方，钟塔敲响了正午的钟声。
　　“抱歉，我现在赶时间……”
　　
　　“圣餐仪式就要开始，您不会拒绝主的恩惠，对吧？”
　　神官湛蓝的眼眸中仿佛有无尽的深海在汹涌。
　　
　　诺拉直觉如果她拒绝，就会被湛蓝神殿的神官叉出去，真的丢进深海里。
　　
　　她有些僵硬地点点头，被神官拉进了神殿之中。
　　
　　湛蓝神殿内部的装饰，也宛如海底的水晶珊瑚宫殿，充满了梦幻般的幽美。
　　
　　神殿两侧分列着圣徒们的雕塑，其中不仅有人类和人鱼，甚至还有水母、章鱼……
　　
　　神龛之下，圣餐仪式已经开始。
　　
　　新鲜的鱼片被摆放在祭坛前，神官们跪拜在地，对着湛蓝之主高大的神像祈祷歌唱。
　　
　　诺拉和那名神官站在后面，仿佛和这样的氛围格格不入。
　　
　　分发圣餐的时候，神官会亲自喂到信徒的嘴里。
　　
　　于是，诺拉在那位神官的服侍下，享用了一顿味道鲜美的刺身。
　　
　　“主不会震怒吗？”诺拉悄悄朝祭坛瞥了一眼，“我……吃这么多。”
　　
　　“不，”神官的蓝眸轻轻弯起，“祂很欣慰。”
　　
　　等到少女离开了神殿之后，那位神官猛然痉挛了一下，像是某种庞大而威严的意志从他体内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迷茫地揉揉眼睛：“我大白天的睡着了？”
　　
　　诺拉当然不知道湛蓝之主亲自降临，请她吃午餐这件事。
　　
　　她哼着小曲，朝旅馆的方向走去。
　　
　　途径光明神殿时，诺拉警惕地看了一眼，有没有神官站在门口。
　　
　　还真的有两位身披白底金边法袍的神官，在光明神殿门口/交谈。
　　诺拉立刻麻利地绕路了。
　　
　　回到旅馆之后，已经是午后时分。诺拉干脆躺在床上睡了个午觉。
　　
　　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一阵悠扬动听的琴音从窗外传来。
　　
　　诺拉拉开窗帘，发现在她的露天泳池外的花园里，一位风雅的吟游诗人正倚在栏杆上弹琴。
　　
　　琴音温柔，恍如情人的低语。
　　
　　黑发微卷的美人逆着秋日的暮光朝她回望，光芒为他的侧脸勾勒出细致漂亮的金边，发梢也被映得通透。吟游诗人的薄唇微微翕动，像是说了一句话，又像是没有。
　　
　　琴音淹没了言语。
　　
　　等听完这一曲，诺拉才说：
　　“阁下，你打扰到我睡觉了。”
　　
　　“事实上，我是来叫你起床的。”弗洛伦斯抿唇轻笑，眸底光影流转。
　　
　　“有什么事吗？”诺拉问。
　　
　　“他们居然让我批阅试卷。”弗洛伦斯蹙起好看的长眉，“而我不想。所以，美丽的小姐，愿意和我私奔吗？”
　　
　　见诺拉一副要拒绝的样子，吟游诗人连忙补充：“很快，也有人要来喊你阅卷了。”
　　
　　诺拉瞳孔骤缩。
　　表面上却是云淡风轻：“虽然有些枯燥，但这是我身为学徒的职责。”
　　
　　弗洛伦斯轻叹：“那我的那份？”
　　
　　“不会帮你批改的。”诺拉连忙截断话头。
　　
　　“好嘛。”弗洛伦斯败下阵来，“那至少和我一起过去。”
　　
　　诺拉点了点头，和弗洛伦斯一起来到了旅店的餐厅里。骑士和魔鬼已经等在了这里，四人正好拼了一个包间。
　　
　　气氛就很诡异。
　　
　　诺拉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向来是让侍者将套餐送到她的房间的。而今天却是避无可避。
　　
　　西黎尔作为这里明面上职权最高的骑士长，却丝毫不提批阅试卷的事。而是稍微侧过头，在诺拉的耳边低低地询问：“想吃点什么？”
　　
　　这立刻引来了吟游诗人和魔鬼冰冷的注视。
　　
　　诺拉摇头，她没什么胃口。
　　
　　西黎尔为她点了一些清淡的食物。诺拉尝了一口，还算吃得下，就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你们不吃？”
　　感受到三道视线的注视，少女抬眸问道。
　　
　　三位神祇沉默半晌，拿起人类的刀叉，为了不暴露身份被迫开始进食。
　　
　　等诺拉放下叉子的时候，三位神明也正好吃完。
　　
　　诺拉看向三位高大俊美的青年：“你们能吃得饱吗？”
　　
　　爱神敛眸轻笑，竟吟唱起来：“遥观美色，便已果腹。”
　　
　　“虽然我厌恶诗人，”死亡之神抬手揉了揉头顶漂亮的长角，这是他感到不耐时的表现，“但这也是我的心情，主人。”
　　
　　诺拉看向了战争之主。
　　
　　金发青年低低地笑了一声：“学士们已经开始批阅试卷了。”
　　
　　诺拉本以为他们会和其他学士、学徒一起在大厅里批改试卷。
　　
　　没料到西黎尔吩咐侍者撤下晚餐，包下了这个房间一整夜。
　　
　　诺拉：不是吧不是吧，这就回到了社畜生活？
　　
　　“委屈各位了。”西黎尔面带歉意，“我们此次行程会横穿暗星山脉。命运神殿的神官预言出，这个冬天大陆将被暴雪笼罩。若是遇到了大雪封山，便要滞留整个冬天。因此……”
　　
　　诺拉投过去一个理解的眼神。
　　
　　在原书中，还真的有大雪封山，队伍被迫困了一个冬天的剧情。在这段剧情里，男女主的感情经过考验，继续升温。
　　
　　但诺拉现在只想尽快回贤者之城学习魔法，因此自然是十分同意西黎尔的提议，即加快选拔学徒的进度。
　　
　　可爱神和死亡之神那两个家伙，并不怎么务正业。批改试卷的主力还是诺拉和西黎尔。
　　
　　看见诺拉有些无聊，爱神索性放下了手中的笔，拿起背后的鲁特琴，弹奏起舒缓的乐曲。
　　
　　魔鬼则偷偷溜到诺拉身后，为她捏起了肩膀。
　　
　　诺拉：……奇奇怪怪。
　　难道他们要这样待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