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个误会

　　扭过头，郭翠兰就见林国立站在门外，只是面色铁青。卷着身子捂着腹部，郭翠兰连招呼也没敢打，就飞快的跑掉了。
　　看着郭翠兰的背影，林国立良久不语。自觉脸红的子远，先是乖巧的给父亲端来一杯茶水，接着又问，“爸，你这么早回来，吃过早饭了吗？”
　　虽然接过了子远递来的茶水，可林国立对于子远的这个关心话题，却是置若罔闻。在堂屋椅子上落座后，更是止不住责备，“你已经十六岁了，许多道理我不跟你讲，你也应该明白。我们林家在黄家村，也算有头有脸，做事要知道些分寸，你以后要记住了。”
　　“我明白。”
　　“真明白？”
　　“真的明白。关云长千里送皇嫂，也没把刘大嫂变成关二嫂嘛。还有赵匡胤千里送京娘，也没把人家姑娘怎么招啊。”
　　这么一打趣，林国立的脸色倒是好了几分，“知道就好。那你和你堂嫂，以后要注意些分寸。这样胡作非为，如果传出去，我的脸往哪里搁？”
　　“嗯，我记住了。”
　　“记住就好，那个向家丫头，到底怎么回事？你妈昨晚给我打电话，就光顾着抱怨，正事一句也没有说上。你给我老老实实交代，如果敢说半句假话，看你老子这次会不会揍你？”
　　林国立高中毕业后，就入伍参了军，还当过某空军后勤部队工程兵的排长。后来，转业回到地方后，就被分配到宁溪县交通局工作。在工作中，与当时的县交通局局长私交甚好，算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只是后来，他的这位朋友和恩师受到排挤离开了宁溪，于是便选择辞了职。
　　依靠扎实的技术底子和勤奋好学，林国立在辞职以后，就一直给乡镇机关和一些私人老板做点工程技术咨询和设计相关的工作。虽然很辛苦，更是常年不在家，但收入很高，这其实也是林家在黄家村颇有声望的缘故。
　　去年，林国立受宁溪水泥厂的私人老板所托，为他们规划和设计一座小型水力发电站。这个地方，距离黄家村足有五六十公里，乘车回家还需要通过县城转车，一趟折腾下来至少就需要半天。
　　这其实也就是临近中午，子远还关心父亲吃没吃过早饭的缘故。当然，对于父亲方才一句揍不揍他的话语，子远倒没有怎么放在心上。这句话从小到大，子远的耳朵里都快听出了茧子，只是没有看见父亲付诸行动。
　　不过，腹中调侃是调侃，惹父亲不高兴实在没有必要。于是，子远老老实实交代道，“这个事情，说来真的有很多误会。。。”
　　怎么误会呢？整个黄家村，虽然姓氏各有不同，也多以黄姓为主。可往上数五代，一定可以攀上亲戚。所以，向丽珍除了是林子远族叔的女儿，和他更是村小的同学。
　　后来，在子远小学毕业后，为了子女受到更好的教育，林国立就把他送到了县城去读初中。向家的家境略差一些，向丽珍便早早辍了学，一直在父母身边帮忙。
　　轮到中考结束，子远回到家后，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母亲赵春丽就突发奇想，觉得自己儿子已经十六岁了，按照村里的老规矩，是不是该替他张罗一门亲事。
　　于是，在前些时日吃饭的时候，赵春丽就问子远，“你觉得村里哪家的丫头最漂亮？嗯，那个老向家的闺女，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子远知道这个问题的性质，也见惯了村里早婚现象，可他还是没把这个事情和他自己真正联系起来。只是觉得，母亲和以往一般，估计是忽然心血来潮，就想一出是一处，过两天就会烟消云散。
　　所以，子远就半开玩笑，半客观评价道，“丽珍姐嘛，不但很漂亮，也很勤快，性格也挺好。记得读小学的时候，我老被同学欺负，她总替我出头。就因为她是女生，别人还不好意思找她的麻烦。如果，妈要给我找媳妇儿，丽珍姐肯定很好咯。只是到时，你别被老爸教训就行。”
　　子远的前半段话，赵春丽记在了心上。至于后半段话嘛，自然没有怎么上心。估计照她想来，先探探向家人的口风，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趁着和向家银的老婆黄菊艳一起下河洗衣服的机会，赵春丽就擅自做主，提出了想和向家结亲的想法。
　　黄菊艳一听这话，顿时就欣喜若狂，忙不迭点头同意。照她看来，林家家境好，林国立收入高还有文化，特别是林子远，除了长的俊朗，还十分的乖巧懂事。而且，马上就要读高中，以后说不准还会读大学。如果真读了大学，除了有正式的工作，更是黄家村十里八乡第一个大学生，这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要是细说来，其实在赵春丽没有主动开口前，黄菊艳早就有和林家结亲的想法了。只是，就因为盯着林家的人多，还多是同村。如果事情没成，届时丢脸就丢大发了，这才没有打定主意。
　　所以，和赵春丽分别回家后，黄菊艳第一时间就把向丽珍叫到了面前，顺带把赵春丽这番话说给向丽珍听，也算问问女儿的意见。
　　向丽珍虽然也很喜欢子远，可她多少读过几天书，就觉得子远不太可能同意。于是，就非要先去找子远问个清楚。
　　哪知，向丽珍兴冲冲跑到林家，却听说子远已经去摘下架的秋西瓜了。接着，向丽珍就再去林家的西瓜地找寻。两人一见面，三两句话就让满怀心思的向丽珍嚎啕大哭不已。
　　见向丽珍哭的伤心，子远便主动把她揽入了怀里，只是让其有个肩膀可以依靠。很显然，这自然是子远重回这一世的光阴了。
　　如此倒好，这番举动直接落到了路过的黄开虎眼里。已经老大不小的黄开虎，竟然比长舌妇还要可怕。没半天的功夫，整个黄家村人都听说了这件事，甚至还有不少的添油加醋。
　　这事传到向家银的耳朵里，自然就觉得女儿不守妇道，骂着骂着还不解气，直接把向丽珍吊起来揍了个半死。
　　要说，村里传的流言蜚语也就罢了，父亲还这样误会，过于年轻气盛的向丽珍就头脑发热，甚至觉得自己生无可恋，直接在猪圈棚里挂上根绳子寻了短见。也幸亏被人发现的早，这才给救了回来。
　　所以，当子远说到这里，林国立也不免责备道，“这个事情，虽然有些误会存在，可主要责任还是在我们家。如果不是你多嘴多舌，不是你妈异想天开，哪里有这么多的事情？”
　　子远连连点头道，“爸说的是。我其实也明白。之所以要这么说，主要还是怕爸多想。”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我多想不多想，这个是关键吗？还有，向丽珍去找你，你说清楚就是，干嘛要去抱人家？”
　　“这个。。。”轮到这时，子远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当年，就因为自己跑开了，害得两家虽未成为仇人，却逐渐变得老死不相往来。没过两年，向丽珍就嫁到了他乡，虽然生活完全没有交集，但子远也多少听说，向丽珍婚后一直很不幸福。丈夫除了好吃懒做，更是五毒俱全，没几年就分道扬镳。
　　尘封的历史再次在眼前重演，对于已经尝遍人生甘苦和冷暖的子远而言，此时的心境自然同当年天壤之别，可能除了感激，更是觉得心疼。所以，在那一刻，子远就下意识觉得，自己给向丽珍留点希望和念想也好。至少，晚点嫁人，嫁个心仪之人，终归没有错的。
　　可这话，又怎么解释给父亲听呢？想了一想，子远就说道，“嗯，如果一个女人在爸面前嚎啕大哭，爸又会怎么办？莫不成，就因为觉得丢脸，自己跑开了。”
　　“这。。。如果是我，我。。。”被问住的林国立，见子远一脸打趣的神色，转瞬就回过味来，斥责道，“说你的事，干嘛捎上我。对了，你妈呢？怎么大半天也没见人影？”
　　“哦，去了向伯家。。。”
　　没等子远说完，林国立就破口大骂，“又去了老向家，她就不能消停一下吗？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
　　见林国立说发火就发火，太久没见父亲这幅表情的子远，下意识就有些愣神。不过，子远还是马上解释道，“爸，其实不是这样的，您千万别误会。妈是去了向伯家不假，可这次是我请她去的。嗯，不管怎么说，丽珍姐闹出这码事，都跟我们家有关。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们家也必须拿点态度出来，毕竟乡里乡亲的，以后也不能落了生分。所以，我就让妈把家里的老母鸡给宰了一只，还炖了汤送过去。”
　　听子远这么一解释，林国立也忍不住打量了他半天，这才连连点头道，“对，对，这事做的对。”
　　说完，林国立忍不住拍了拍子远的肩膀，感慨道，“我儿子看来是长大了，事情也能想的很周到。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放心了不少。”
　　接着，林国立又想了一想，还是摇头道，“你妈说话做事，总是没有半点脑子。我是担心，本来是番好意，结果到了她的嘴里，就有可能坏事。不行，我得去看看。”边说着，林国立就边往屋外走。
　　“爸的意思是说，万一她再跟向伯和婶子说，只是她当时脑子一发热，根本没有问清楚我的意思，也没有和您商量这些，就等于给向伯和婶子伤口撒盐，对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子远赶紧跟在父亲的身后出了屋，还唠叨道，“这样说来，我也有些不放心了，还是去看看安心。”
　　见子远果真紧紧跟了上来，林国立便好奇道，“你既然也不放心。先前，你妈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跟着去呢？”
　　“嗯，先前，我主要是怕向伯把我吃了。所以，就只好待在家里。”子远一边穿鞋，一边如此回道。
　　林国立边等子远穿鞋，边从竹椅上拿起了子远先前看过的教材，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就继续问道，“那现在，怎么又不怕了呢？”
　　“不是有爸在吗？向伯可以不给我面子，却一定会给您老人家面子的。”
　　听到这里，林国立不由哈哈大笑，“你啊，怎么现在变成了小滑头。得嘞，你向伯一家都是老实人，没有你说的那么多心眼。我仔细想想，估计你妈那个大嘴巴，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轮到现在，你妈都没有被赶出来，他们怎么会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