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对话

　　“……所以就是这样。”阿库莱恩在三塔的会议室内对着四国派来的外交人员解释道。
　　“普特帝国的宝物吗？您是怎么知道恶魔的目的是这个的？”有一位外交官冷哼一声。
　　“他曾与我们进行过一系列交易。”阿库莱恩睁着眼睛说瞎话，“在交易的最后部分，他曾经提出过一个流传到普特帝国的神秘物品，不过因为我们并不想为了利益发动战争，这才将交易终止。没想到他会亲自动手，造成了这么严重的伤亡，看着这么多优秀法师的离世真是令我们非常伤心。”
　　伤心个鬼，活了起码两千年的阿库莱恩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伤心？普特帝国派来的外交官简直要把牙齿咬碎，但又偏偏没发反驳阿库莱恩的言辞。
　　阿库莱恩耐心地为他们解答了前因后果，并表现出了鲜明的立场，自己就算是不理亏也没法指责阿库莱恩的过失。
　　面子是自己挣的，但面子本身就是别人给的。阿库莱恩已经给足了他们面子，至于他们要不要，那就另说了。
　　“感谢全知者的慈悲。”
　　普特帝国的外交官几乎咬牙切齿地狠狠说道，随即直接离去。
　　“对了，提醒普特的王，恶魔可能会直接找上门来，让他注意一点。”
　　“多谢提醒。”
　　他简直一秒钟都不愿在这里多待下去了。
　　看着这位可怜的外交官胃疼离去的样子，其他三位在适度的表示出自己的愤慨与悲伤后也找借口离开了三塔。
　　谈话自阿库莱恩的解释结束之后就已经没有任何必要再进行下去了——他们无非是想清楚三塔的立场而已。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件事就是三塔默许的，但三塔本身表达出的也不过是“不希望有帝国过度地干涉”的意愿，这在帝国的掌权者们看来是可被接受的。唯一的问题是所谓的“宝物”。
　　强大的恶魔不惜得罪三塔和四国也要获得这件如今正在普特帝国的宝物，这不得不让其他三国的王感到焦虑与不安——
　　宝物是什么，有多厉害？
　　以及……普特帝国是不是已经打算将它投入战争中了？
　　“恶魔”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不论那是三塔故意引导造成的结果，还是无意间发生的悲剧，都已经不重要了，三塔既然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就没有必要再去做对四国不利的事情。但“宝物”却成为了四国间勾心斗角的真正原因。
　　更何况对于普特帝国而言，冠上这一“罪名”本就百口莫辩，现在还要忍受恶魔进攻国家的威胁。
　　“简直是痛苦的要死。”阿库莱恩从窗外看向匆匆离去的四人，露出了快意的笑容。被三环之理议会钳制了许久的他现在终于成为真正的三塔司御者，这意味着三塔将不受限制地听从全知者的指令，不断地以他想要的方式积攒力量。
　　对他来说摧毁四国并不是难事，但却是需要花上大把时间才能完成的。三塔不需要那么辽阔的领土，更不能允许阿库莱恩一个人离开三塔三四年。
　　而且，阿库莱恩一旦离去，三塔充其量只是有着十几位传奇法师的魔法组织而已，这个数量刚好与四国的传奇强者相同，他没法保证没了自己的三塔能在四国联合起来的攻势下守住防线。更何况这里除了传奇法师和专司突发事件的黑袍法师们之外，还有不少没上过战场，甚至没杀过魔兽的小学徒们。
　　种种因素限制了阿库莱恩的选择，最终他只能妥协，憋屈地和四国签订和平协定。
　　就在阿库莱恩暗自高兴的同时，卡洛德正在修斯特的高塔里配置魔药。因为某些不可逆的影响，卡洛德必须定期喝下一支精神抑制药水，才能确保自己不会因为过度的刺激而举止疯癫。
　　他现在就是半个疯了的传奇法师，只是那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微凉的苦涩液体滑入他的喉咙，卡洛德深深吐了一口气，将试管随手扔进了焚烧炉内。他抓起桌上配好的几十支药剂，将它们小心地放入半位面的角落里。
　　他决定用整整一年的时间将四个帝国全部摧毁，以此来证明自己在主物质界的传奇之名。
　　他的力量在普通传奇之上，但他却不是在自己土生土长的位面成为传奇的。
　　他在星空中游荡，在位面与位面之间徘徊，最终在他摧毁十二个位面之后才获得了如此强大的力量。
　　多元宇宙认可了他七百年的努力。
　　就在他将那个位面上的最后一个生灵杀死之时，他晋阶成为新的传奇。
　　那一天，卡洛德.古兰达尔.莫德雷斯获得了“位面毁灭者”的传奇职业，并以“悠久寂静”的传奇之名流传在每一位位面行商的耳中。
　　多元宇宙在这一天为他的成就欢呼，但主物质界的人没有一个知道。
　　即使他回到了主物质界，也没有人知晓这位新晋的传奇强者。没有人知道“悠久寂静”的名号，没人知道他的名讳。他仍然被冠以莫德雷斯家的长子这一名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发自内心地爱着自己的家族，但又发自内心地想挣脱家族的束缚。
　　卡洛德想让知晓他的人知道，自己不只是一个“长子”——他是毁灭一个个位面，被多元宇宙认可的“悠久寂静”。
　　“那就现在主物质界刻下自己的名号吧。”安法利亚这样和他说道。
　　“获得世界王座的传奇职业，使这个世界感受到你的存在，然后让所有忽视你的人知道，卡洛德.古兰达尔.莫德雷斯是伟大的“悠久寂静”，是强大的传奇法师，是带来战争，恐惧，饥荒的位面行商，是永恒寂静的代名词。”
　　安法利亚是这么讲的，他也是这么做的。
　　但第一步就出了问题。
　　卡洛德花了七百年时间摧毁了十二个位面，然后在他一千多岁的时候重新回到了主物质界。按道理，以他的实力想要获得世界王座的认可并不艰难，但在最后一刻他失败了。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职业，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到底在追寻什么。
　　他的挚友一心追求极致的火焰法术，于是获得了王座的认可成为了烈焰主宰者。
　　他的引导者安法利亚为了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希望获得足够漫长的生命，于是获得了王座的认可成为了永恒守望者。
　　他们分别以灰烬主宰和永序司辰的传奇称号响彻在每一位主物质界传奇强者的耳中。
　　可他却没有什么人生目标。
　　他在离开主物质界时曾被复仇的火焰所吞噬，如今的他却残留一地灰烬。只有在知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之后，凡人才能明白自己的渺小，恶魔同样如此。于是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复仇之心是否因为千年的历练与折磨被磨平浇灭，这对不起他的妹妹，可他没法重新点燃自己的心灵。
　　已经烧成灰的心是不会再被点燃的。
　　直到他在一次前往古城营救安法利亚的行动中失控降临了半位面，并强撑着连着杀死四个传奇阶的守卫者后，他开始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复仇是自己此生的唯一目的，却不是自己此生的唯一追求。
　　他追求一切的过程，复仇的过程，死亡的过程，发生的过程，结束的过程。
　　他追求的是能将过程停止的力量。
　　他追求的是能停止过程，为自己带来短暂静谧时光的力量。
　　他追求的是永恒的寂静。
　　他享受杀死传奇守卫者的过程，并为他造成的暴行和在那之后的安静时光痴迷——那成为了独属于他的暴力美学。
　　他开始喜欢上自己的传奇称号了。
　　他开始寻找一个契机。
　　比如现在。
　　四国的覆灭是为自己登上王座的最好前奏——
　　而他已经完成了和自己心灵的对话。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两件事情要在三塔解决。
　　其一是与阿库莱恩的决斗，其二是第一件事情完美解决后就能实现的。
　　“完美解决……吗？”卡洛德抬头望向窗外的日光，手中无意识地摇晃起没有装入液体的试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