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环之理

　　“您说，我要是强迫三环之理议会解散，阿库莱恩会不会因此而感谢我？”正在绘制铭文的卡洛德突然出声，令修斯特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我想阿库莱恩先生会毫不留情地谴责你的行为，虽然你的确是帮助他除掉了一个对手。”
　　“……也是……不过全知者阁下真的会这么厚黑吗？”
　　“有时候他做事比我还狠上那么一点。”
　　“一点？”
　　修斯特用食指和拇指比了比，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说道：“嗯，一点。”
　　卡洛德回想起自己这位导师曾经的光荣事迹，决定暂时先不相信他。
　　以上是在修斯特的高塔里发生的对话。
　　“主人，有什么吩咐吗？”
　　“帮我打开电磁通讯术，我找修斯特有点事情。”
　　“主人，昨天那位客人暂住在修斯特那边。”
　　“哦，那没事了。”
　　这是发生在三塔里的对话。
　　终于，阿库莱恩下定决心去拜访修斯特……和他的学生卡洛德。
　　“午安，全知者阁下。”修斯特没有起身，只是坐在大厅的主座上，一边翻着三塔这个月新出的书刊，一边懒散地向阿库莱恩致以并不怎么崇高的敬意，“我猜你是来找卡洛德的，对吗？”
　　阿库莱恩点了点头，在长桌旁随便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去，许多构装精巧的魔像就滚动着它们的身躯将甜点和饮品依次递上餐桌，一头白发的全知者似乎对于这些食物有着异常的兴趣，他微微靠在椅背上，将桌上的甜腻蛋糕与饼干尽数尝遍，然后喝着令舌头有轻微麻痹感的微苦茶饮，撑着下巴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修斯特聊起了天。
　　除了怪诞的构装魔像与两人的衣着，这场面简直和贵族小姐之间暧昧的下午茶沙龙没有任何区别。
　　直到卡洛德匆匆忙忙走入大厅，两人才结束了谈话。
　　“向您致敬，伟大的全知者。”同样是不带有什么致敬意味的客套话，卡洛德干脆利落地向阿库莱恩鞠了一躬，随即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抄起面前的饮料就喝了下去。
　　“帮我一个忙，我会考虑加入至高议会的可能性。”阿库莱恩坐直了身体。
　　“我想您不需要使用这种谈判的伎俩。”
　　看着不慌不忙咽下蛋糕的卡洛德，阿库莱恩将扶手握出了手印。
　　“好吧，卡洛德，好吧。”白发的法师拢起自己的长发，正眼看向了拿着叉子与餐盘的恶魔，“我需要你的帮助，帮我彻底颠覆三环之理议会。”
　　“您出于什么理由想要我这么做，而我又拿什么理由去这么做？”卡洛德将糕点连着银质的餐叉送入了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
　　“三环之理的新任理事长认为三塔是影响四国平衡的关键因素，他似乎觉得与其维持这种谁都不敢拉拢三塔的微妙平衡，还不如直接摧毁三塔，继续四国剑拔弩张的态势。”
　　“他觉得那样更加稳定吗？”卡洛德将嘴里的蛋糕咽了下去，声音中隐隐透出几分难以被压抑的兴奋，“三塔还不至于连四个帝国都无法战胜吧？为什么不开战呢？”
　　阿库莱恩重新靠回了椅背，闭着眼说道：“可以，但并不轻松，三塔在上个时代刚刚重建好魔法体系，现在急需进入快速积累资源的时期，我们虽然拥有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法师，但没有位面行商的我们注定无法用智慧和金钱交易我们所需要的资源。”
　　“战争会拖垮我们。”
　　“而三塔有其未尽的任务。”
　　“我必须保证三塔在未来的千年之内不会遭受任何负面的打击，因为三塔越强盛，那个任务就越容易完成。”
　　“什么任务？”卡洛德微微眯起了眼睛，“请务必告诉我。”
　　“三塔将作为通道连接妖精位面。”
　　“好极了。的确是非常重要的任务，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安法利亚想把你拉入至高议会了。”卡洛德将指甲扎入自己的手掌，好让疼痛提醒自己仍在谈判桌上，“而且我现在也知道为什么安法利亚想让所有加入至高议会的家伙获得王座的认可了。”
　　“我会帮助你摧毁三环之理议会，如果有必要，我会摧毁一两个帝国。”卡洛德站起了身第二次向阿库莱恩行礼，“您甚至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因为现在，摧毁三环之理议会已经成为我来到此地的第三个目的了。”
　　“当然，我希望在这一切结束之后，您能以三塔之主的身份接受我的挑战，这能有效地让您认可我这个游说者，也能让您明白至高议会并非是什么弱小的组织。”
　　“你打算怎么颠覆三环之理？”阿库莱恩皱了皱眉。
　　“字面上的意思。”卡洛德起身离去，“我要去为此做做准备了，祝您在这里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
　　“修斯特！”阿库莱恩转头望向仍然在看书的老法师，而后者已经用心灵枷锁和立场墙将他“关押”在这间大厅之中。“对不起，全知者。”修斯特用毫不愧疚的语气向他道歉，“既然你不能亲自出手解决这些纷扰，那就让我们发动一场政变。”
　　“你被暂时地扣留在了我的高塔里。”
　　“然后有一个恶魔为了寻找某个帝国中留存的宝物而来到这里。”
　　“恶魔不小心杀死了三环之理的新任理事长，但因此惹上了三环之理议会。”
　　“弱小的议会当然无法击杀一个传奇巅峰的恶魔法师，于是其成员全部死在了一个清爽的夜晚。”
　　“而那位新任的理事长，正是某个帝国派遣而来的高阶法师。”
　　“合情合理，作为你的外交辞令来说简直是天衣无缝，因为没人会有胆子去质疑全知者的话。”
　　“曾经敢出言质疑的四国联盟因为三环之理议会的消亡而崩解，更何况其中一个国家会被一个恶魔屠杀殆尽。”
　　“四国尚且只敢放放狠话，三国又怎么会敢与三塔敌对？”
　　“修斯特！”阿库莱恩站起了身，“你要让卡洛德摧毁一个帝国？怎么可能？而且你怎么办？”
　　“请务必安心，卡洛德对于颠覆政权，灭人满门这种事情已经算得上轻车熟路了，别忘了他可是做了七百年位面行商的人。”
　　“我？我不是和您在一起么？我想有些研究您会很喜欢的。”
　　修斯特递给阿库莱恩一叠纸，那是之前他与卡洛德共同研究“杀人虫”时记录的笔记。
　　“一份不错的材料，如果它能公开会大大提高我们“两人在塔内研究而不闻窗外之事”这一说辞的可信度。”阿库莱恩随手翻阅了几下，挑了挑眉毛。
　　“我很好奇，卡洛德七百年的位面行商经历教会了他什么？”
　　“他学会了如何贩卖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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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洛德的确要动手摧毁整个三环之理议会，虽然卡洛德并不清楚新一任的理事长究竟是哪个国家派遣的法师，但这几乎无法影响整个计划的实施。
　　卡洛德并不需要知道自己究竟要颠覆哪个王国，因为“王国中的宝物”本身就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而恶魔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而感到愧疚。
　　“修斯特导师果然够狠。”卡洛德由衷地佩服起自己的导师。计划是他本人写就的，但在修斯特为其补充了一些内容之后，这一计划甚至不会对阿库莱恩和师徒两人造成任何的负面影响。
　　本来卡洛德是打算自己背个黑锅的。
　　但现在，四国将无暇顾及恶魔。
　　“宝物”本身所能带来的恐惧超过了恶魔带来的威胁。对于其他三国而言，“宝物”是吞并第四个国家的绝妙机会，对于第四个国家而言，“持有宝物的事实”会招来自己绝对无法解释清楚的怀疑与污蔑，以及一个恶魔的窥视。
　　“棒极了。”卡洛德看着三环之理议会所处的方形建筑，喃喃地低语道。
　　他不止贩卖战争，他同时传播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