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少年出大荒

　　西荒多山，而且不是一般的多，哪怕是凉州亦是如此。
　　任老背着包袱，拄拐行走在群山之中，步伐不快，却很稳健。
　　似乎有所感应一样，任老抬头向天上望去，只听一阵破风之声，一个人从天上飞下来站在了任老的面前。
　　这个飞下来的人便是正想去苏王府接人的齐水泽。
　　齐水泽见到任老，主动行礼道：“想必先生就是世子的老师任老了吧。”
　　任老定睛一看，很是惊讶，他认出了眼前这位正是当今太清学院院长，圣师齐水泽。
　　任老赶忙回礼，道：“先生不敢当，老朽见过圣师。”
　　齐水泽笑道：“早就听闻苏王府世子殿下有一位教书先生，才学过人，书法更是傲世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任老道：“圣师谬赞了，指定是苏王吹嘘出去的吧。”
　　齐水泽道：“确实是苏王所说，但是苏王所言倒并不是吹啊，先生确有大学问。”
　　任老道：“圣师如此称赞，老朽惶恐啊，倒是老朽久闻圣师大名，早就想拜会一下圣师了。”
　　二人相视而笑。
　　齐水泽邀请道：“若仅论学问而言，莫说我，天下人无出先生左右，先生可愿来我太清学院教书，我可以担保，先生若来，圣皇定给先生一个副院长之职。”
　　任老也颇为心动，在太清学院任职教书和入京城为官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做太清学院的副院长是完全自由的，就算是圣皇也不能强迫你做什么。
　　任老想了想，婉拒道：“多谢圣师美意，但还是不了吧，老朽闲云野鹤惯了，更想云游一番大陆的山河社稷，看一看世间的壮阔景色。”
　　齐水泽道：“先生不愿去，我也不好强求了。”
　　任老道：“圣师此去可是为了接世子去太清学院？”
　　“正是如此。”
　　任老忙道：“圣师，世子从小生性顽劣，却是赤子之心，还望圣师对世子能多些耐心，好好教导世子。”
　　齐水泽道：“这是自然，先生放心把世子交给我便是。”
　　任老道：“多谢圣师，老朽也可放心去游玩四海了。”
　　齐水泽道：“我还要赶去苏王府，我们就此别过吧。”
　　任老点头答应。
　　齐水泽化云腾飞而去，留下一句话“先生若是改变主意，随时可以去太清学院找我。”
　　任老冲着齐水泽离去的方向鞠躬，这一拜，拜的是齐水泽桃李满天下，拜的是齐水泽一心为后辈所做的贡献，齐水泽，无愧圣师之名。
　　圣师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花！
　　齐水泽来到苏王府门前，苏道天夫妇都已经站在了大门前来，齐水泽看着大门之上的纯金牌匾，雕刻着“苏王府”三个字，不禁感叹，苏王府当真奢华至极啊，哪有人家的牌匾是纯金做的，俗气且不雅观，除了可以炫富。
　　当年苏道天为了给圣皇挡刀，伤了道基，终身入圣无望，圣皇对此一直心怀愧疚。
　　于是当年苏王入西荒，圣皇直接让礼部尚书张锦拨了一笔天款过去，这个数目着实不小，只知道每当有人问张锦拨了多少钱都时候，张锦都会当场翻脸，当年张锦确实因为这个事气得那叫一个厉害啊。
　　这只是个开始，礼部和苏王的恩怨就由此开始，更要命的是每年圣皇都会让张锦定时拨款过去，张锦心中的怨气越积越重，却只能无能为力，皇命难违。
　　而且，他打不过苏道天。
　　更要命的是，圣皇除了每年定期给苏王府的拨款外，每逢佳节都会给苏王那边送重礼过去。
　　西荒三州本就人烟稀少，用于建设的钱财不足京城拨款的十分之一，剩下的自然都进了苏王府里，石沉大海了，人人都说苏道天富可敌国，也并非无道理的。
　　张锦气得直咬牙，每次抓到机会就会上书弹劾苏道天，圣皇每次都会当张锦面痛骂苏道天，承诺一定重惩苏道天这等乱臣贼子，但兑现不兑现那就不好说了。
　　自从苏道天去西荒称王之后，张锦的脸就越来越臭，本就生的不是那么好看，再加上跟苏道天怄气，渐渐的，“张面瘫”这个外号也就传开了。
　　苏王府也当真是大的离谱，说实话，苏少逍在这已经生活十年了，还是没能摸清楚苏王府内的所有地方。
　　一般王爷的府邸也就安置一面假山，摆个什么小桥流水人家的设计，美观雅致，赏心悦目。
　　可苏王府不一样，当时建造苏王府时候，苏道天要求设计师要设计出具有西荒特色的王府，设计师可好，直接把一座荒山围起来建。
　　设计师事后也是心潮澎湃啊，无比激动，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个本钱实现自己天马行空的设计的，可偏偏苏道天就是有钱。
　　后来据说这个西荒名不见经传的设计师因为这座苏王府一战成名，直接被京城拉过去做官去了，混的风生水起。
　　苏王府的家丁更是数以千计，连苏道天也不知道到底管家招了多少家丁进来，反正苏道天也不怕混进来刺客，自己本身便已经是浩然境巅峰的强者了。
　　得亏苏道天对李天元是绝对的忠心，否则以苏道天的财力在西荒屯个百万兵马倒也不是难事。
　　苏少逍小手拉着母亲的大手，噘着嘴躲在王念瑶的身后，眼眶通红湿润，一看就是哭了很久的样子。
　　齐水泽摸摸脑袋，心想我只是想接他去太清学院学习，这孩子怎么那么委屈，这按以往的常情，都是别人求着他把孩子带走。
　　齐水泽看了看苏少逍的模样，向苏道天夫妇投去疑惑的眼光？
　　苏道天冷哼一声，还是一如既往得不给齐水泽好脸色看。
　　王念瑶解释道：“这孩子是因为任老走了，才如此伤心，哭了可久了。”
　　齐水泽这才恍然大悟。
　　苏道天冷冷得到：“喂！齐老头，我可就这一个宝贝儿子，我就交给你了。你给我用心带，别让我儿受委屈了，否则我非拆了你那太清学院。”
　　齐水泽倒没有生气，道：“苏王放心，你还不知道我吗，有我带着，世子殿下以后肯定会比你更强。”
　　“你！”苏道天一时间也哑住了，不知道该不该赞同齐水泽说的话，“总之你给我上心，我儿这天资若是日后不成圣你就别做圣师了。”
　　王念瑶狠劲掐了一下苏道天的胳膊，苏道天倒吸一口冷气，刚想质问为什么掐自己，却发现妻子狠狠得瞪了自己一眼，顿时也焉了下来。
　　这一切被齐水泽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发笑，看来苏道天是妻管严还的确是真的了。
　　王念瑶对齐水泽说道：“圣师莫要与我家男人计较，他就是不会说话。”
　　齐水泽摇头笑道：“不会不会，苏王不对我骂骂咧咧我还不习惯嘞。”
　　苏道天只得尴尬得笑了笑。
　　王念瑶牵着苏少逍的手把他交给齐水泽：“还望圣师多加用心教导，逍儿虽生性顽劣，但内心还是善良的，圣师辛苦了，还请多费心。”
　　齐水泽道：“应该的，请王妃放心。”
　　王念瑶又蹲下来摸着苏少逍的头，对苏少逍说道：“逍儿，以后要听齐院长的话，要有礼貌，不能再耍小脾气了，齐院长乃是世人尊敬的圣师，你不可......”
　　王念瑶还没说完，苏少逍奶里奶气得“哼”了一声，噘着小嘴，背着行囊转身就走了，留下三人愣愣得看着自己的背影。
　　王念瑶叹气道：“他这是不想分别时我们都太难过了啊。”
　　齐水泽道：“苏王你们且回吧，放心，我会带好世子殿下的。”
　　跟苏道天夫妇道别之后，齐水泽便去追苏少逍了。
　　王府内的家丁们看着“混世魔王”渐渐远去的背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家丁一号道：“我突然有点舍不得世子走了。”
　　家丁三号道：“我也是，世子真走了我反而高兴不起来了，怎么说世子殿下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啊。”
　　家丁二号道：“都怪你们那天非要说那些话，被世子殿下听到了吧，害的我都没跟世子殿下好好道个别。”
　　家丁一号翻了个白眼，道：“那天也不知道是谁又要买烧鸡又要买酒庆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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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少逍跟齐水泽并排走着，一直跟齐水泽刻意保持着几步的距离，齐水泽向苏少逍靠近一步，苏少逍就往相同的方向迈两步，就是不愿意让齐水泽接近。
　　齐水泽倒觉得十分有趣，靠过去一步，看着苏少逍迈两步远离自己，然后再装作不经意得靠近一步，苏少逍再迈两步，齐水泽对此乐此不疲。
　　偶尔有时候苏少逍没有发现齐水泽靠近了一两步，苏少逍都会恶狠狠得瞪齐水泽一眼，好像是在警告齐水泽别靠近我，然后跟齐水泽保持更大的距离，显示自己对齐水泽的不满。
　　也只有吃饭的时候，齐水泽才能跟苏少逍靠近一些，苏少逍不跟齐水泽说话，齐水泽也没有主动开口。
　　这一老一少就这么走在西荒的群山之中，齐水泽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并没有选择带苏少逍用传送阵直接传送到太清学院之中，而是决定走出西荒。
　　苏少逍毕竟是那种生性顽劣之人，一直不讲话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煎熬。
　　直到有一天，苏少逍还是没有绷住，主动跟齐水泽搭话。
　　“喂，齐老头，你是不是很不喜欢我啊?”一看苏少逍就是跟苏道天学的，也称呼齐水泽为齐老头。
　　齐水泽倒没有生气，“不会啊，世子殿下怎么突然这么问我？”
　　“你这几日一直不跟我讲话。”
　　“是世子殿下不跟我讲话才是啊。”
　　苏少逍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但苏少逍怎么会承认，嘟囔道：“谁让你把任老赶走了，哼。”
　　齐水泽这才明白，原来苏少逍气的是这个事。
　　“任老年岁都那么高了，还拄着拐杖，一个人走路上玩意遇见危险了怎么办，都是你这齐老头，就是因为你来了任老才非要离开的。”
　　齐水泽小心翼翼得靠近了一步，发现苏少逍没有躲着他了，笑道：“世子殿下放心吧，任先生虽然行动不便，但看起来身体硬朗着呢，肯定不会有事。”
　　“咦？”苏少逍来了兴致，“你见过任老了？”
　　齐水泽点点头，道：“来的路上，正好见到了，跟任先生交流了一番。”
　　“那，那你觉得任老怎么样？”
　　齐水泽想了想，认真得回答道：“任先生是那种最纯粹的读书人，不求名利，只求学问，让人尊敬。”
　　苏少逍不是很懂，但似乎听起来是夸任老的，苏少逍一时间心情大好，继续问道：“那任老比起你来怎么样？”
　　齐水泽愣了愣，他没有想到苏少逍会突然这么问。
　　“若论育人授业，任先生不如我，若论读书人，我远不及任先生，莫说是我，天下之人，无出左右。”
　　“我远不及任先生”苏少逍反复念叨这句话，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
　　“那齐院长你觉得我大哥李倾霄怎么样？”苏少逍已经从齐老头转变成齐院长了。
　　“太子殿下天赋无双，心性更是坚韧，志向高远，气度浩然，颇有少年圣人的气概，即便是那同为十一窍的天机阁狼生也略输太子殿下一筹。”
　　苏少逍大笑道：“开玩笑，狼生只配给我大哥提鞋，我大哥日后定是天下无敌，日后我大哥必踏平东海，我就给大哥做开路先锋，哈哈哈.......”
　　苏少逍转头对齐水泽竖起大拇指，道：“齐院长果然是圣师，小爷我佩服，哈哈哈。”
　　看着苏少逍笑容满面的样子，齐水泽也笑了，心想原来你小子吃这一套啊，早知道我一开始就使这招了。
　　可没过几日，齐水泽甚至开始怀念当时谁都不理谁的时候了，因为苏少逍一直不停得追问齐水泽，让齐水泽夸任老，夸他大哥李倾霄，夸他父母，倒也奇怪，苏少逍并没有让齐水泽夸他自己。
　　几日下来，齐水泽肚子里的墨水早就空了，都想不出夸奖的词语了，苦不堪言，苏少逍倒是不厌其烦。
　　好在今日终于是走出了大荒，来到了跟西荒接壤的琼州了。
　　苏少逍虽然也曾虽父亲去过京城等一些其他地方，不过那都是坐传送阵过去的，琼州他还是第一次来。
　　苏少逍毕竟还是个孩子，对于新奇的事物都充满了好奇，苏少逍开始被琼州的事物所吸引，也就放过了齐水泽。。
　　苏少逍跟着齐水泽走进琼州，身后的西荒逐渐离他越来越远。
　　少年出大荒，天地两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