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 重复是通往世间诸法的唯一捷径

　　第二天一早，扎西准时起床叫醒多吉，多吉穿好衣服随便洗把脸揉着眼睛跟扎西往飞来寺走去，刚出门被梅里雪山的风一吹，打个激灵彻底醒了。
　　修行结束，在吃着扎西奶奶准备的早点多吉问道：“扎西，你的脚不麻么？我的脚现在都还麻，跟蚂蚁在里面爬一样难受。”
　　“以前刚开始的时候有一点，但没你这么说的这么严重，脚麻的受不了的时候你不会活动活动吗？”
　　“可以活动一下吗？”
　　“……”
　　“老师没跟我说过啊！”
　　“才让师兄不是跟你说了循序渐进慢慢来么？”
　　“可没说可以活动活动啊！”
　　扎西看了看多吉说：“你傻啊，冥想的前提条件就是放松身心，身体那么难受怎么放松？这些才让师兄都跟你说过了呀。”
　　多吉回忆了一下，才让师傅确实跟自己说过了，是他没学好，有点讪讪的笑道：“我以为一动不动的坐的时间越久师傅会高兴。”
　　“修行是自己的事，跟师傅高兴不高兴有什么关系。”
　　“师傅高兴了会更用心的教我啊。”
　　“才让师兄答应了教你，他高兴不高兴都会用心的教你的呀，你不会信不过才让师兄吧？”
　　“怎么会，只是我在家的时候把爷爷哄高兴了他就对我比大哥二哥好。”
　　“……”
　　扎西有点不理解多吉的想法，两个人吃完早点背上书包往学校走去，一路上多吉不停的跟扎西请教，这是他修行的第一天，下课钟声响起，多吉回魂似的跟小伙伴闹成一团，拉着扎西玩起来。
　　冬去秋来，扎西的预备班结束，一年级正式开始，一年来多吉已经跟着适应了扎西修行的节奏，央宗也一岁三个月大了，蹒跚学步的央宗缠着放学回来的扎西，呀呀呀的拉着扎西的手跟着她走，看着自己一手慢慢抱大的妹妹，扎西紧跟着央宗的性子随意走动，怕妹妹跌倒磕着碰着，有扎西跟着央宗，周小慧也腾出手来帮阿妈做家务，阿妈和婶婶老了，她可不想她们累着，多吉每天都会在晚饭后下来跟扎西一起看央宗，一年的相处，他把央宗也当亲妹妹一样看待，在家他是最小的儿子，在桑吉爷爷家他还有个妹妹，他也跟着扎西体验到了作为哥哥的责任感和乐趣，现在极少在他们家里胡搅蛮缠的了。
　　飞来寺，课间，扎西问活佛：“师傅，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要上预备班啊？”
　　“怎么了？”
　　“预备班上的知识跟一年级是一样的，大家都一起听。现在一年级了还是继续学预备班时的知识，都会了啊，学校老师从头再讲的时候听的没兴趣了，有点烦，还是那几个拼音，那几篇课文，都可以把一本书从头背到尾了。”
　　活佛听了扎西的话问：“才让，你诵读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多久了？”
　　“十五年了老师。”
　　“学会了吗？”
　　“弟子愚钝，还未曾学会。”
　　“是啊，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诵读一生也未必读懂，扎西，你觉得一年级的知识你全懂了吗？”
　　扎西听听才让师兄的回答，虽然不完全理解，但跟着师兄答到：“是弟子愚钝，没想到这点。”
　　“扎西，你的想法没有错，是人在面对自己掌握的知识前都有轻慢之心，这就是得道与未得道的区别。才让、扎西、多吉你们要记住：重复是通往世间诸法的唯一捷径，不论诵经或读书亦是如此，想要有所成就，就必须得耐得住枯燥无味的重复，不可心生懈怠之心，合上经书是结束，打开经书是新的开始。”
　　“弟子谨遵教诲。”才让喇嘛知道老师借扎西的问题点拨自己，心怀感念的回答。
　　“弟子谨遵教诲。”扎西和多吉一板一眼的学着才让说道。
　　活佛摸了摸扎西的头，往屋里走去。
　　“还好我没先问，如果我问了会不会被活佛揍啊？”
　　“师傅揍不揍你我不知道，但你要是没把刚才我师傅的话记在心里，你师傅我肯定会揍你的。”
　　“师傅要是扎西没记住您揍不揍他？”
　　“扎西天资愚钝，师傅说的他都用心记在心里，不用我这个当师兄的费心。”
　　多吉有点疑惑不解，扎西哪里天资愚钝了？看看扎西再想想自己，如果扎西天资愚钝那我岂不是连笨猪都不如？想到这里郁闷的要死，从小到现在很多人都说他聪明的啊！他可不敢说活佛说错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啊！他的心里一阵哀嚎……“天资愚钝”的扎西这么努力，那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的？叹了口气，人生的第一次打击来的悄无声息，这么突然。
　　“老师，怎么判断密宗瑜伽修至大成？是不是像故事里说的分十成？扎西练到几成了？”多吉有点期待的看着才让喇嘛和扎西，他想知道自己与他们的差距，从而来判断自己天资是不是跟猪一样还是比猪强一点点。
　　“密宗瑜伽是锻炼身、心、灵的功法，何来几成之说？密宗瑜伽它的本质是战斗，由内向外的战斗，以意志力来控制世俗行为和表现，由内在的战斗来克服心灵所有的弱点，以灵性直觉的力量来唤醒和提升生命沉睡的无限潜能，最后挣脱一切的束縳而达至上的喜悦和解脱。”
　　听听师傅说的，多吉更迷茫了。
　　“别想那么多，不论密宗的功法还是禅宗的功法，不外乎通过修行达到内定生慧，生慧之后启智，启智之后教化天下而已，想那么多干嘛？”才让跟多吉说。
　　“好的，师傅，我不想了，我把您跟活佛说的背下来照做就行了。”
　　“佛法需要辩论才能精进，你只修密宗瑜伽，静下心来好好修行就好，平时多问问扎西。”
　　“好的，师傅”这次多吉学乖了，不再问让自己变猪的问题。
　　在得到师傅的指点后，扎西静下心来读书，不管会与不会，都看了又看，对老师讲解的听了又听，这一次，他虽然没发现更好的知识点，但对一年级的知识掌握更牢靠了，多吉拿扎西当榜样，扎西怎么做他也怎么做，期中期末只有他们两个语文数学上了九十分，其他的同学要么偏科，要么不及格。
　　多吉爷爷看到多吉的成绩单，乐的笑开了花，跟儿子儿媳说：“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当初你们俩个舍不得让多吉出去扎西家住，现在还想让多吉回来住吗？咱们家就指望多吉能参加工作了，看看你们俩个把多吉的两个哥哥给惯的，一身臭毛病。”
　　次旦的儿子心里嘀咕“你比我惯的厉害，我还没揍他们两个你不分青红皂白倒是想揍我了，现在又让我背锅。”
　　次旦儿媳看到小儿子有出息了也跟着高兴，她可不敢对公公有怨念，自从多吉跟扎西学习后很少让她操心了，没打架、没惹事，三天两头来家里告状的人没了，隔壁邻居的鸡蛋也没少过，连已放弃让多吉做个干干净净的人的想法都改变了，现在爱洗脸洗手，就衣服换得勤，好好收拾收拾，他发现多吉比他爸不知帅气多少，除了还是有点毛毛糙糙，她好好回忆一下，多吉居然没有让她不满意的地方，晚上得跟他爸商量下怎么感谢扎西一家。
　　院子里传来丹增家的狗叫声，丹增出门看看，不一会，多吉的阿爸阿妈来到大堂。
　　“二位大伯好，阿妈好。”多吉的阿爸跟桑吉和亚布还有在一旁掰玉米粒的两个阿妈问好。
　　在火塘木榻上跟央宗和扎西玩的多吉呆呆的看着手里抱着鸡的阿爸和身后背着东西的阿妈说：“阿爸，你放羊这回放到丹增叔叔家的地里了？”
　　“瞎说什么呢。”多吉阿爸瞪了多吉一眼。
　　“不是，你前次放羊没看住，把平措舅舅家的小麦跟吃光了一片，你跟阿妈不是背着东西去赔礼了吗？”多吉有点惊奇的说，这事他可没忘记，他爷爷知道后拿放牛棍抽着让他阿爸去给平措舅舅家赔礼道歉的，现在又背东西来丹增叔叔家，他第一反应是他阿爸又喝大了，把羊给放到了丹增叔叔家的地里。
　　“这是我前几天去燕门带来的一点大米，这只鸡也是从他们那里找来的一个新品种，叫九斤黄，肉可多了，听说是养一年能长九斤的肉，你们看，它的脚是黄色的，跟咱们这里的不是一个品种。”多吉阿爸解释道。
　　桑吉和亚布都稀奇的看着那只鸡。
　　“真能长那么多肉？”丹增也第一次听说这个品种的鸡，在八十年代，肉鸡比现在的土鸡可稀奇了，一只鸡几斤肉，够一家人好好的大吃一顿。
　　“确实肉多，我吃了后跟他们买了几只回来养，我家那几个小兔崽子咱们的鸡一只都不够他们吃的，你们试养一下，抱几窝小鸡看看。”
　　“巴桑，你这是做什么？”桑吉不悦道。
　　“大伯，多吉麻烦你们这么久，虽然我阿爸经常来，但我家有的您家也有，这次去燕门带来了点东西，这不想着给您们捎点，不然我可不好意思让多吉继续在这里啊。”
　　“你阿爸都没跟我客气，你客气什么？我们麻烦你阿爸是不是也要像你一样带上东西？把东西带回去，米我家里也有点，让你爷爷吃，他年纪大了，吃不了几年。”
　　“家里留够了，这是给央宗带的，她刚刚吃饭，大米对她好多了，再说拿出去的东西我再带回去侄儿我脸上也无光啊！”
　　“丹增收着，小慧去把我泡的药酒带来，让巴桑拿给老爷子尝尝，那可是大补气血的酒，老爷子喝了身体好，巴桑你跟你爸可不能喝，还没到喝的年纪。”亚布说。。
　　巴桑知道亚布伯伯的药酒厉害，去年村里盖房舂墙摔下来的表弟县医院治疗回来一直没力气下地干活，喝了亚布伯伯药酒半个月又生龙活虎的一个人了，虽然自己和阿爸不能喝，但心里也为爷爷高兴。
　　自从多吉跟扎西一起修行一起上学后，三家人的关系也比以前更好了，次旦的儿媳时常来跟周小慧学做菜，还别说周小慧跟婶婶学了一些勒墨人的家常菜，味道比升平街的饭馆还好，特别是一种叫“菜豆腐”的，一家人可以吃一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