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退婚是你提出来的。”叶凉抬手拢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神色坦然，“你这样的反应，我到底要不要同意？”
　　
　　四周悄然一静。
　　
　　这一瞬间，沈逐溪有种自己被摆了一道的感觉。坐在他面前这只无害的兔子在他进入圈套后，放肆地露出了狐狸尾巴。并且被他发现破绽时还能一脸无辜。
　　
　　分明是在扮猪吃老虎。
　　
　　沈逐溪看破不说破，只是悠悠提醒到：“你还没说你的条件。”
　　
　　“还没想好。”叶凉确实还没想到提什么条件，但是这不妨碍她给沈逐溪戴高帽，“不过相信无论什么条件沈先生都有本事满足我。”
　　
　　“那可未必啊。”沈逐溪似真似假地说，“万一你反悔想跟我结婚，这可是强人所难了。”
　　
　　叶凉嘴角一抽。
　　
　　好看的皮囊前仆后继，可笑的灵魂哎呦我去。自信和可笑的差距，大概就是中间隔了一万个沈逐溪吧。
　　
　　“您多虑了。”
　　
　　“最好是这样。”
　　
　　突兀的开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紧接着响起一串沉闷的脚步声。
　　
　　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穿着浴袍从浴室走了出来。细碎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眉眼，鼻梁到下颚的线条很好看，是阴柔秀气的长相。
　　
　　他用毛巾擦头发上的水珠，真丝浴袍随着抬手的动作下滑，露出一大片锁骨和银色项链。
　　
　　“我以为你死在里面了。”沈逐溪看他一眼，凉凉地说。
　　
　　“我哪舍得扔下你先挂点。”男人不着痕迹地瞟了眼叶凉，随即转开视线，“我的衣服被你扔到哪去了？”
　　
　　沈逐溪伸出食指懒洋洋一指，“垃圾桶。”
　　
　　白冬凝蹙了蹙眉头，“那你的借我穿。”
　　
　　“自己没长手？”
　　
　　他哦了一声，随手将毛巾搭在椅背上，转身走向主卧。
　　
　　不一会儿：“喂，门锁了。”
　　
　　“你他妈烦死了。”
　　
　　沈逐溪起身拿到遥控器，对着房门摁了一下，接着又随手扔到一旁。
　　
　　关门声轻响，男人高瘦的身影被挡住。叶凉慢慢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沈逐溪，若有所思。
　　
　　“你那什么眼神？”沈逐溪弯下腰，手随意往桌面一撑，居高临下地看着叶凉。
　　
　　清列的薄荷香以近乎蛮横的姿态侵袭着叶凉的神经。存在感强到让她浑身充满了抗拒。
　　
　　沈逐溪一张招摇的脸占据着她的视野。这个角度看去，脸部轮廓变得更加立体，眼尾那滴泪痣醒目又魅惑。
　　
　　叶凉轻咳一声，摇头，“既然该说的都说完了，我就先走了。”
　　
　　面前的人好像没有听懂她的话，仍旧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叶凉只好发起后仰战术，轻轻把椅子往后挪动。待到了安全距离站起身，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的项链很漂亮。”跟那个男人的一模一样。
　　
　　说完，叶凉打开门走了出去。
　　
　　离开那个房间，新鲜的氧气争先恐后地涌了过来。叶凉长长地出了口气，有种做完一台大型手术的虚脱感。
　　
　　等电梯的时候，好友适时打来了电话。
　　
　　原本两人是准备今天小聚一下，谈谈心。结果叶凉有事，好友也要加班，约会的事就泡汤了。
　　
　　这会儿好友结束了工作，问叶凉这边进展的怎么样，今晚还有没有机会跟她再续前缘。
　　
　　叶凉看了一眼时间，转而答应下来。好友高兴之余顺口问到她和未婚夫谈得怎么样。
　　
　　叶凉垂了垂眼眸，缓缓到：“大概用不了多久我就恢复单身了。”
　　
　　“什么意思，你要退婚？叔叔同意了？”
　　
　　“怎么可能，是对方提出来的。”
　　
　　秦苒调侃到：“看来你这没有缘分的老公还跟你挺合拍，做事正中你下怀。”
　　
　　“嗯。他说王子和公主不可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这话好咯噔。秦苒吐槽：“你们还讲童话故事？”
　　
　　叶凉走进电梯，摁下关门键，斟酌道：“我觉得他说的对。”
　　
　　对沈逐溪而言，可能是王子和王子才会幸福。而她……只是他通往幸福道路上的障碍。
　　
　　没有狠狠一脚踢开，说不定还是他仁慈了。
　　
　　……
　　
　　叶凉到的时候秦苒刚洗完澡出来。她身上穿着浅粉色真丝睡裙，衬得肌肤雪白。身上樱桃味的香气十分诱人，甚至勾出了叶凉的食欲。
　　
　　从中午十二点开始她就没有进过食，现在可怜的胃已经发出了抗议信号。
　　
　　秦苒被盯的有些发毛，忍不住紧了紧领口：“你用那什么眼神看我？”
　　
　　叶凉脱掉鞋走进来，懒倦地抻了个懒腰：“我就是觉得今天这画面看的有点多。”
　　
　　“什么画面？”
　　
　　“出浴图。”
　　
　　仿佛掉进了洗澡堂，每个人都顶着一头濡湿的秀发穿着飘逸的浴袍对着她。
　　
　　“不对啊，你看的最多的不应该是病号服吗？”
　　
　　好友即将变成和她一样的单身狗，本来秦苒没兴趣继续八卦了。但叶凉的话怎么听怎么暧昧，她现在忽然又来了兴致。
　　
　　“我越想越不对，你不是说对方提出解除婚约了吗，出浴图是什么情况？”
　　
　　叶凉有气无力，“我又渴又累，有吃的吗？”
　　
　　都什么情况了就知道吃。
　　
　　秦苒翻了个白眼，给她煮了一份懒人小火锅。
　　
　　餐厅里香气袅袅，飘散的热气中叶凉吃得小脸绯红。秦苒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手撑下巴，时不时啧啧两声：“你那未婚夫是个什么铁公鸡？约你见面连顿饭都舍不得请？他不是沈家捡来的吧。”
　　
　　叶凉放下筷子，心满意足地擦擦嘴：“不是没有，是我没吃。”
　　
　　她喝了一口水继续说：“反正该谈得都谈完了，没什么必要一起吃饭。”
　　
　　“我不是想打击你啊。”秦苒分析到，“你们两个会不会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两个家族已经定好了的事情，可能因为你们反抗就解绑吗？”
　　
　　如果能这么简单，叶凉也不至于跟她爸爸僵持这么久了。
　　
　　叶凉徐徐道：“走一步看一步。现在好的情况是沈逐溪也不愿意结这个婚。”
　　
　　今天看来，沈逐溪因为一些不明原因对联姻十分抗拒。这样的话事情反而好解决了，毕竟有同谋比孤军奋战好太多。而且看沈逐溪那个脾气也不是任人摆布的主。
　　
　　这事儿估计有得磨了。
　　
　　“你这也……够佛的。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万一他反悔把你卖了呢。”
　　
　　“可能性很小。”叶凉起身，将餐盒丢进垃圾桶，“他有什么理由反悔？”
　　
　　“凭你这肤白貌美大长腿的资本，他怎么就不能反悔了？！”秦苒怒其不争，“不是我说你，你对自己的魅力从来没有明确的认知。”
　　
　　叶凉不以为然：“好看的比比皆是。”
　　
　　沈逐溪从小生长在这种环境里，像他那样的人什么没见识过。
　　
　　“每次跟你说这些我都要爆血管。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资本，天天自恋到跟镜子谈恋爱。也就是我了解你，外人听了你的话马上泼你一身绿茶。”秦苒边说边翻白眼。
　　
　　叶凉关掉水龙头，用纸巾擦干净手，“你怎么没有资本？我一直觉得你比我漂亮。”
　　
　　“切。”秦苒白她一眼，愉悦的弧度已经爬上嘴角，“尽会挑好听的说。”
　　
　　“我说的是实话。”
　　
　　她们两个认识十多年，秦苒身边的追求者始终不断。反观自己，也就那么一段感情，还不得善终。
　　
　　“行行行我知道了。”女人的快乐来的有时候就是这么容易。秦苒开心的不是比好友好看，而是好友真心实意的夸她好看。
　　
　　不过她始终还惦记着一件事：“那你现在可以跟我说说浴袍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叶凉不明白好友为什么对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如此执着。她回忆了一下，简单解释到：“我到酒店的时候沈逐溪刚洗完澡。”
　　
　　“这是明显的怠慢啊，他是不是在给你下马威？”吐槽完，秦苒忽然一脸兴奋，“那他身材怎么样，看到了没？”
　　
　　叶凉想说无聊。又见秦苒咔吧着眼睛等答案，顿了顿说到：“还不错，像一副世界名著。”
　　
　　秦苒眼睛一亮：“世界名著？是不是大卫？”
　　
　　叶凉摇摇头：“人体解剖图。”
　　
　　—
　　
　　华灯初上，总统套房里一片灯火辉煌。
　　
　　沈逐溪斜着身子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口一口喝着杯里的酒。
　　
　　白冬凝从果盘里揪下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后酸得皱起了眉头。
　　
　　“好难吃。”
　　
　　沈逐溪放下酒杯，点了一根烟。吸一口缓缓吐出，缭绕的烟雾中，白冬凝在他对面坐下。
　　
　　“早知道你今天要见人，我们就不过来了。”
　　
　　来就来了，还被徐朔这个傻逼扣了一身蛋糕。
　　
　　沈逐溪：“不耽误。”
　　
　　“成了？”
　　
　　烟雾后沈逐溪微微眯起眼睛，沉吟几秒，不轻不重地说了句：“算是吧。”
　　
　　白冬凝点点头，没再说话。
　　
　　半晌，忽然听到沈逐溪开口：“圈子里是不是对叶凉的评价不怎么样？”
　　
　　白冬凝一顿，“怎么忽然问这个？”
　　
　　“随便问问。”
　　
　　他忽然想起那天在会所里他们说叶凉空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实则木讷又无趣。
　　
　　明明狡猾又有点小聪明。今天这一出下来，让他有种自己在为她打工的错觉。
　　
　　沈逐溪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白冬凝一时没有看透。想了片刻，他一脸谨慎：“你……是不是对她有兴趣了？”
　　
　　“想什么呢？”沈逐溪放下腿，把烟蒂摁进烟灰缸，声音清冷，“我绝对不会娶叶凉。”
　　
　　人是老头子选的，爱谁要谁要。这个婚反正他不会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