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二

　　16
　　第二日清晨，值夜的张叁还睡眼朦胧的坚持着，倒是本应熟睡的周斐几个蹦跳来到了张叁身边，晃了晃他，惊讶道“暗水河寨子有变，快一起去看看。”
　　张叁一个激灵，睡意全无了，问道“可听得准了？”
　　“就你这聋子，就别跟我比耳朵了，快快，赶紧”说完就率先往山头跑去。
　　俩人一到山头，张叁凭空远眺，还真看出了一丝不寻常来……只见本应空荡荡的寨子，这会儿居然有人影攒动，一个劲装男子居然傲立众人之间，看背影，不是昨天的李仝还能有谁？张叁暗骂“这人脑子是不是拎不清了？真去找死？”但手中却不停，赶紧抽出了弓箭，抬手就射，破空声激荡，四五支长箭仿佛同一时间射中了对方四五个小喽啰，虽然仍是只伤不杀，但却让向李仝围拢的一众人马四处躲避，一时间解了李仝之危。
　　李仝嘴角微微翘起，回身朝两人所在山尖微微抱拳道谢。只不过这时张叁和周斐二人并未看见，俩人此时正抄小路向暗水河大寨飞奔而来……
　　周斐边跑边问“弟啊，不是不跟他联手么？咱们这次去是干啥啊？”
　　“不联手归不联手，能不让他死尽量不让他死。”
　　“为啥呢？”
　　“几个月了，咱俩优势就优在让暗水河投鼠忌器，既逮不到咱俩人影，又能一直的消耗他们，让他们龟缩着不敢出来，现在几个月过去，他们士气正是最低的时候，这时候要是那个不开眼的李仝真让人家给灭了，你猜会怎么样？”
　　周斐撇撇嘴，无所谓的道“难不成那几头烂蒜还能士气大振了？”
　　“士气大振倒不至于，但是熊斌靠此能做的文章就太多了，平添变数。”
　　“变你妹啊，要我说咱俩也别磨叽了，头阵都有人去打了，咱们直接趁乱杀进去，一锅端了算了，你要真还担心的那个人，咱们事成之后多留意一下就好。”
　　“万万不可，周哥，咱俩又不是没闯过这暗水河大寨，虽然现在寨里人丁稀薄了许多，但有那些阴损机关在，一时半刻还是很难突的进去的。这大白天的，不需要多，那些机关陷阱只要能拖住咱们一刻，危险就会凭空多出一分。”
　　“那他大爷的，我们火急火燎跑过去干啥啊？收尸啊？”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让那李仝死，到时候看我的吧，你掩护我，别冲动冒进，咱们见机行事。”
　　“唉，行行行，听你的，就是啥事都听你的，怎么就这么不爽利呢！”
　　“还他大爷的爽利呢，那李仝现在倒是爽利了，都要给自己爽死了！”
　　“哈哈哈，这倒是，不过实话实话，那李仝有这胆子，倒是值得我周斐高看他一眼。”
　　“周哥，你是不是也想跟他联手？”
　　“……”
　　“没事，咱俩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
　　“此事之前，全听你的都无所谓，不过此事之后，我倒是真想和这种爽利的人干一票。”
　　“我就知道……你就是为了爽，这样吧，我们看看再定。”
　　“好！”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离寨子不远的一处稍高点，二人已经多次来此窥探寨子，熟门熟路，很快就双双隐藏好身形，一言不发的准备起来。
　　正这时，寨子里传来了熊斌的大吼声“你他大爷的有病吧？都多少年的事儿了……”，吼声震天，要说一时间飞沙走石是夸张了点，但即便张叁离得如此远，这背靠的树木都被震得唰唰作响倒是一点不假……
　　熊斌所练武功是张叁和周斐所不能理解的，见识过几次后，还是周斐更“见多识广”一些，判断这可能是类似佛门“狮吼功”的神通，不过即便这样，俩人还是不能理解这种能把喊几嗓子当成杀招去练的功法，而这音波竟然还真能伤人……
　　但此时的张叁，完全忽略了这门以往让他不解的功夫，反而完完全全的被熊斌和“李仝”接下来的对话吸引了……确切来说，吸引他的只有一句话“李通，你不在你茂林好好呆着，来我这暗水河找什么死？是不是嫌命长，要早早下地府陪你的死鬼老爹去？”
　　就这一句，两个关键点——李通！茂林！
　　让张叁暗道一声不好“我靠，我李佚兄弟的大哥？”
　　听到此刻，张叁也不和周斐不客气，直接滚到了周斐这边儿，说“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我那个兄弟李佚的亲生大哥，李佚也一直想把我引荐给他大哥，看这汉子将‘通’变‘仝’的隐藏身份，家资深厚还是大忙人儿，这些都能对得上，想来应该就是此人了。”
　　李佚这个人，周斐也是知道的，毕竟是张叁行走江湖的第一个朋友，还共同经历过庆涟的一系列狗咬狗破事儿，算是颇为义气相投，还经历过生死的好朋友。在张叁和周斐混在一起的这几个月，早就添油加醋跟周斐吹过好几遍了。所以周斐气哼哼的道“废话真多，你都不知吹了多少遍了，你就直接说，这回想怎么办吧。”
　　“原本于情于理都不能让他去死，更何况现在还得加上一个我李佚兄弟大哥的身份，所以今天咱俩一定得保他不死。”
　　“哈哈，你这是咋了？是不是没招了？必须得爽利一把了？哈哈哈。”
　　“滚犊子”张叁为自己的失算大怒，立起眼睛骂了一句。
　　“哈哈哈，要我说，咱俩现在就冲杀过去，给李通掠阵，成不成就看这一票了。”
　　张叁摇摇头，想了片刻，不过还没等想出结果，那边已经战到了一起了。
　　“……靠。”周斐此时望向寨内，低声骂了一句，小声嘀咕的问“不对啊？这李通刚刚提议俩人一对一决生死，按常理这熊斌应该不会答应啊？怎么这次不仅答应了，还把其他当家的都给轰远了？”
　　张叁听了此话才回过神来，抬眼望向寨内，一拍大腿！失声叫到“不好！”
　　说完再不隐藏身形，赶紧招呼周斐就一起往寨子狂奔，还没到寨门口，就见寨内的形势已有了新的变化——以熊斌阴狠毒辣，果然不会一对一的决生死，更何况他的“虎吼”对于一般人自然是颇有杀力，但对于李通这种同境界，还专练硬功的大武师来说，根本就不够看的。因此众多当家假意散去，实际是将李通慢慢包围了起来，更有七当家和十二当家不见人影，都不用想，肯定是躲在阴暗处操控那几架巨箭车去了……
　　到了寨门前，周斐用右手手套射出钩锁，也不等张叁答复，直接左手拦腰抱紧张叁就颇为风骚的飞上了寨墙。
　　要说周斐这只捡来的右手拳套其实是很有点意思的，虽然不大，还漏手指，但掌心处有个微小机关，一触发就会弹出一个精致钩爪，去劲很强，跟射箭一样，所以往往能钩就钩，钩不到就算直接钉进木梁或石头都问题不大，特别适合飞檐走壁用，当初周斐能从大小分山往复，靠的就是这么个小东西。周斐还断言，这个拳套应该也有搏杀的功能，比如左手射出钉到人身上，再启动机关就能勾回来，然后右手一刀起落，咔嚓一下就赢了。甚至当初那个被人砍了左手的尸体，可能就是这么玩，没玩好才被人把左手给砍了的。但现在周斐右手使刀，右手配拳套，其实对于战力的提高就不是很大了，所以一直很遗憾想再找人做一个，但这东西精密的很，肯定不是一般的铁匠就能做的了，所以到现在都没能实现……
　　俩人刚到寨墙顶上，就看到了李通被一直长逾六尺，粗如小腿的巨箭刮中的一幕，如果不是这李通功夫了得，险险避过了要害，让这种箭射个正着的话，都能把人射穿！但即便躲开了要害，李通也被此箭刮去了一大块皮肉，扑倒在地……
　　时间紧迫，张叁没多想，冲李通落身处扔出了当时李佚给自己的软石金令牌，朝周斐说道“用你的拳套射那块令牌，快！”然后扫视城墙，果然在一个塔楼里隐约看见了正在操纵机关巨弩的七当家，张叁快步跑向巨弩所在之处，不过此时巨箭已经装填完毕，眼看跑过去是来不及了，急的张叁赶紧开出了秀臂弩，全凭直觉，飞身“唰唰唰”的连射三箭，第一箭险之又险的射断了巨弩隐隐约约绷直的弩弦，导致巨箭射出的一瞬失了准头，没能飞往李通方向；紧跟着的第二、三箭则直接把这位没怎么交过手的七当家直接钉在了塔楼墙壁上，任你披甲都没用，稳稳的一死。
　　正当张叁打算冲进塔楼取回弩箭时，另外一只巨箭竟然不知从何处朝他射来，张叁心头警兆突起，想滚开肯定是来不及了，只看他完全出于本能的凌空高高跃起，还在半空中不合常理的把身体放平，就好似躺在空中一样，这才险之又险才避开这箭，当再次落地时，看了眼脚边深扎地面，尾部还在微微颤动的六尺巨箭，任他也是冷汗直冒，暗道“真是死中得活啊！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竟然这都能避开了，要是再来一次都未必能活”。
　　不过此时可不是多想的时候，张叁一边大喊李通“抓住令牌和绳子”，一边大喊周斐“等他抓稳赶紧给我拽回来，扯呼快跑！”
　　李通看向先被张叁扔出，后被周斐一钉钩射穿扎在地面上的自己李家令牌，也是一愣，虽有疑惑，不过自觉今天再继续留下来，也未必能杀掉熊斌，更何况自己已受伤呢，所以听了张叁的话，赶紧抓住了令牌。
　　周斐其实现在的本意肯定是三人下去一起玩命算了！不过也知道这个时候形势不好，自己这三个人绝对不能心不齐，因此只等李通抓稳了绳子，赶紧启动了机关把李通给拉回了寨墙，搀扶李通一下后，冲张叁大喊“跑”。
　　随着几人跃出，暗水河的人也跟着追了出来……
　　……几人颇为狼狈才躲过了暗水河的追杀，一路上就连张叁都给钉了一支劲箭，直接扎在了后腰上，周斐和李通更是人人后边背了两三只箭才得以逃出。有些是人射的，有些就是纯粹的机关射的，但总归是有惊无险……
　　绕了几圈，甩开追兵后，张叁和周斐商议下，因为几人都受了箭伤，短时间不能再战，只得先回小分山泡泡池子，养好了伤再来了……
　　几日后，小分山药池中，三个光溜溜的大男人泡着、喝着……
　　李通哈哈大笑的说道“行啊！我那李佚小老弟儿，这回可出息了，居然能结交一个救了大哥一命的少侠，厉害了厉害了，下回见面可得夸夸他，哈哈哈。”
　　张叁一脸无奈的喝着酒，不爱听李通吹牛，淡淡道“你可拉倒吧，现在回头想想，你他大爷的敢那么冲上去怎么能没有后手？就算不是我们救你，估计你现在都啥事也没有，还在这儿说什么风凉话。”
　　“哈哈哈，也不是，高看我了啊，张叁老弟！我是真没啥后手了。”
　　“鬼才信你，你能有几句话是真的！”
　　周斐也在一边插话“是啊，是啊，我那天边跑就边想，这他大爷的你要是没点后手儿就敢这么进去，那就不是爽利了！那妥妥的是个傻子啊，所以你不能，你肯定有后手，和咱们哥俩说说呗？是啥？”
　　“没了，没了，真没了，我不就是天生爱玩命儿么，这多爽利。”
　　张叁“你啊，没准就是你那个好弟弟李佚告诉你，我可能在这儿的，还在这装不认识，装打交道呢，其实早就知道我们了是不？”
　　“切，你可真把你自己当名人了，现在你在这江湖上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呦，再说我也没听我弟弟说起过，因为我出来时，我弟弟还没回去呢。”
　　“我和你弟弟都分开快半年了，他当时都火急火燎的要回去，怎么你们能没见过？”
　　“我那个弟弟啊，想一出儿是一出儿的，无论干什么事儿，都总是那么火急火燎的，你习惯了就好，他要说去东边办点事，那多半就是被什么事耽搁了，或者干脆就是又有了更火急火燎的事儿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崩管他。”
　　“哎呦，你这弟弟比我还小呢，咋就一点不担心呢？”
　　李通抿了一口酒，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道“担心个逑啊，要么担心也找不到他人，要么就算被我找到了……那算个啥？在我那个弟弟看来啊，我去了，那就是‘家长’到了，他要没点意外还好，找到了就找到了呗，他要真有点意外跟人怼上了，要是我这个‘家长’去帮他解决了，他更闹心。”
　　“你倒是看得开啊，那要是……死了呢？”
　　李通瞥了眼张叁“你还是不信我啊，都说了李家人除了在茂林还算是个人物，真要出来了，也就那么回事儿，死个把人，从来都不算什么大事！我能死，我弟弟当然也能死，或者说，就没谁是必须不能死的，那些京城大族怎么了？就算那些皇族的龙子龙孙就不死了？”
　　张叁和周斐都双双点头，这句话还是比较对脾气的，行走江湖嘛，生死自负嘛，张叁也抿了一口酒道“行吧行吧，都能死，受教了。”
　　“你受啥教了？你可拉倒吧，你俩干的那些事儿，真是该给你们竖个大拇指，至少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天天打木桩子呢，别说出去杀人闯荡，就算和街头的小混混打仗都没有过，不是打不过，也不是不屑于打他们，就是没有……胆量吧。”
　　周斐一口酒好悬没喷出去，问道“你可拉倒吧，李大哥，你蒙谁呢？就你，谁敢说你没胆量，那不是瞎就是聋，要不就是又瞎又聋，哈哈哈。”
　　张叁也不信，同样开口说“李佚都跟我说过，你自小成名，就连别人介绍他，都说是李家谁谁谁的儿子，谁谁谁的弟弟，他就是因为这个才离家出走的。你都这样出名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没胆量跟几个小混混动手？”
　　“唉，这实话就是没人爱听啊，不过事实就是事实，这都是真事儿！要不然怎么李佚能‘出走’成呢？你当李家大院随便走个少爷都没人能发现了？那是我故意的，我年少时想干而干不成的事儿，弟弟想干，当哥的肯定要支持他一下啊，换个活法嘛。”
　　张叁惊讶“什么？那你都知道他要离家出走，还故意放跑了他？”
　　“是啊，有那么奇怪的么？早点江湖闯一闯，早点定性。”
　　“你不怕他半道上死了？”
　　“怕，真怕，所以破例找个高手暗中照顾他一年多，后来还是那个高手回来，和我说‘什么逑事儿没有了’，我才放心了下来。”
　　“你这哥当的心也真大！”
　　“这跟心大不大没关系，其实你没走过几天江湖，你也没去过茂林，来吧，少年，有机会去茂林转转，茂林就是个小江湖，江湖上有啥他样样不缺，江湖上没有的他也都有，你在江湖上逛荡一辈子没事儿，到茂林兴许两天就玩完，黑多了，也乱多了，哈哈。”
　　周斐对这种生活倒是比较向往，紧跟着追问道“那李大哥，你在茂林不是很厉害么？给咱们唠叨唠叨呗？怎么个乱法？我他大爷的就喜欢乱糟糟的地方……”
　　“你喜欢的那种乱糟糟是充满拼杀和热血的江湖，在茂林从来都不缺这个，但茂林可不是仅仅就这么点儿料儿。茂林茂林，不知道谁起的名字，实在贴切的很，茂密的大林子，什么‘鸟’都有！三句两句我也说不清楚，到时候你们自己去看看就明白了，只有一点，你们可得记好了，在茂林就算上大街买菜、买馒头这种小事儿，都得多长个心眼，当心着点，要不然一个不小心，咋死的都不知道。”
　　周斐悻悻然，抱怨道“胡吹吧”，捧起酒壶喝了一大口。
　　张叁也在一旁听着起劲，但实际心底里比周斐好不了多少，根本就不信。
　　李通笑呵呵的看着两个懵懂少年，慢慢喝酒，心道“这俩小兄弟儿，真不错啊。”
　　正这时，周斐大喊“来了来了，快快快，准备准备。”
　　张叁也跟着周斐往中间游了过去，反倒是李通一脸的迷茫，不知道这俩弟弟干啥呢？只不过很快，他就感觉到了水温的剧烈变化，再看张叁周斐二人的样子，也有模有样的学着往池中心游了过去……
　　当剧烈的热浪退却后，几人在池边还留有余温的池水中端坐，舒服的不得了。
　　李通道“哎呦，弟弟们，你们这地方不错啊，真没想到天生地养的这么个不起眼儿的小池子，竟然能有这种古怪的热汤？”
　　周斐一脸得意，抠抠鼻子道“大惊小怪的，一会儿你再感受感受，这池子对刀枪伤口更有好处，咱们背上这点小伤，估计今天过后，再两天就啥事没有了。”
　　“哦？还有这效果？我来看看！”说完还没等张叁俩人反应过来，竟然双手鞠了一大口水，看了几眼后，咕嘟咕嘟就给喝了……
　　张叁见此情景一脸的尴尬……
　　周斐乐的好悬没一口酒喷出来……
　　等李通砸吧砸吧嘴儿，正品着滋味的时候，却看见俩人这幅表情，赶紧咽下了水，疑惑的问道“你俩这是怎么了？”
　　张叁以手抚额，不知说啥才好，倒是周斐是个嘴快的，哈哈大笑的说“张叁总在这池子里尿尿……”
　　李通呼的一下弹了起来，吐了几口唾沫大骂道“我操你大爷的，咋不早说？哪来的小破孩子，还他大爷的在池子里尿尿玩……”
　　张叁赶紧扶他坐下，安慰道“没事没事，李大哥，这是活水，活水，活水啊，哪点尿，早不知道冲到哪里去了……”
　　等李通又骂骂咧咧半天，这才消气坐下，瞪着张叁和周斐俩人，慢慢的给俩人分析起这个水来，说“这水你们分析的也不算错，这肯定是个活水，另外一头，甚至几头连着另外一处可能很难被发现的世外桃源也是有可能的。不过这个周期我可就解释不明白了，因为这很少见，温度忽然变换升高和降低还好理解，想来就像大海潮起潮落一样，但是间隔一天两天有情可原，半个月的周期到底为啥呢？这个我就不理解了，不过这口池子虽然算不得什么神奇，但也绝对很难得了，一直还能这么无主空着，想来是没什么人发现而已，要不然一个练武的世家，就算跋山涉水的为了这口池子来一次迁徙都算赚到！”
　　“有这么神奇？值钱么？”
　　“我靠，值钱你能端出去卖了咋的？”李通撇嘴鄙视道“我的周老弟啊，你是不是穷疯了，等回头事儿了，我给你取个五百两银子你先用着，没了再来茂林找我要就行。”
　　张叁再一边听着，觉得这句话有点花钱收买周斐的意思在里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遂转移话题的问李通“李大哥，那你看这池子除了治伤，还有什么其他功用么？咱们有没有可能去探一探暗河的另外一边呢？”
　　李通好像听明白了张叁的意思，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果然没有再提刚才银子的事儿，笑着回答张叁道“这池子，咱们没啥必要去探，首先是用处不大，探到了也没用，就算对面一地都是奇花异草，对于咱们三个不懂药理的大老粗，也是妥妥的糟蹋了；再一个是我估计我们也探不到对面去，从这池子半个月来一次热流的周期来看，距离另一边一定不会太近，你水性再好估计也憋不住那么长时间的。”
　　“恩，你说的也是。”
　　“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我记得那会儿你是不是摸了好几尾鱼上去要晚上烤着吃？”
　　“是啊，这鱼咋了？”
　　“呵呵，要我看，你这几条鱼乍一看就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些草鱼，但实际上可能要比这池水都值钱了，晚上咱们也别烤了，煮着吃吧，看看有啥功效没？”
　　“这鱼有啥特别的么？”周斐一脸郁闷的问李通。
　　“我靠，你俩是不是傻了，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么？这水半个月热这么一次，最热的时候整个池子都跟口大锅似的，要是一般的鱼，还能游来游去的么？要是一般的鱼，这池子也早就变成一锅鱼汤了……”
　　张叁眼睛一亮，对啊，自己之前就觉得好像差点什么事儿，咋这么浅显的道理，自己都没发现呢，唉！赶紧连连抱拳，感谢李通点破，说这烤鱼自己和周斐都吃了那么多条了，也没发现个什么不同，想来是烤的精华都没了，还是煮着喝鱼汤好。
　　谁知道此时周斐也尴尬了，憋了半天，说“没锅啊……”
　　几个眼神过后，周斐被张叁和李通一顿拳头加飞脚给打去买锅了……
　　只剩下张叁和李通二人，俩人闲来无事，又开始算计起暗水河来了。
　　张叁问“李大哥，你是李佚的哥哥，按理说我应该信你，可是咱们毕竟才见面不久，我还想问你两个问题，要是有所得罪，请多多包涵。”
　　“唉，你就像周老弟说的那样，啥啥都挺好，就是这个心思太多，太不爽利了，你问吧，现在我家室你也知道了，再隐瞒本就没啥大意思了，不过有些事儿，涉及的太深的，我还是不打算告诉你，不是不想，是告诉你们可能就是害了你们，拖人下水的事儿，我不做。”
　　“好，那天如果我俩没出现，你到底还有什么后手？”
　　“呵呵，一想你就得先问这个，其实我告诉你，我刚才说我小时候胆小，此事是千真万确的大实话，要是我的父亲还在世，可能我现在也还是那个胆小的李通，只不过我父亲过世的早，我十六岁接掌家业，到现在已经十年了，这里边经历过多少龌龊事儿，是你想象不到的，所以我当了家主没几个月就什么都学会了！到现在更是啥都不怕了，因为只有你不怕别人，才能更好的防备别人，你越怕，越完。”
　　“你想说什么？这些我都懂，我是十几岁就打仗打出来的，所以你这句话我很认同，但要说你是光凭胆量，因为不怕暗水河，就敢去楞挑暗水河，我还是不信的。”
　　“你误会了，我还没说完，我的意思是，第一，我不怕，我自信我就算杀不了熊斌，想走应该也没人拦得住，第二，我看过很多人，所以你们两个小老弟儿，我见过一次就知道，你们是不可能看着我死的，其实我进去的最大后手，就是你们在外边会接应我。”
　　“那你都被那么大的箭射中了，要不是我们俩去了，更有秀臂能远攻，估计你现在都死的不能再死的吧，真就别打一点后手都没了？”
　　“你说功夫上的后手？当然是有的，那天即便你俩不来，我拼着重伤，也能整死熊斌，就你俩这初出茅庐的小子都能怀揣几件品质不低的巧器，我混了这么多年江湖，能没个一两样儿傍身么？当时就算是想跑，也不是一点机会没有，不过重伤是肯定的了。”
　　“恩，这么说，才合乎情理。”
　　“哈哈，行了，回头我那两件傍身的东西给你们演示演示，没必要瞒着你们。”
　　“那倒不用，我第二个问题还是那个，你大老远来杀熊斌，图个什么？”
　　“唉，这个涉及我个人的一点私事和私仇，确实不好与你们细说，这样吧，我透露一点儿，明面上，我是为了报我族叔的陈年旧仇，这种事谁也挑不出毛病，暗地里，我是为了恶心几个人，估计熊斌在他们眼里可能算不上怎么重要，但还是有些用的。”
　　“茂林的利益争斗？”
　　“算是吧，也不是，算是守护家族的争斗更贴切一些。”
　　“好吧，既然不方便多说，此事我也就不问了。”
　　“如此最好，我也想问问张老弟一个事儿，不知可以不可以？”
　　“尽管问，知无不言。”
　　“你这一身硬功夫，颇为了得，师承何处？”
　　“……恩，这个么……”
　　“你看，你也不方便回答了？那是不是稍微能体会我的心情了？”
　　“也不是不能回答，只是师傅临走前特意提及，说干系重大，不要轻易泄露。”
　　“哈哈，那好，那我就不问了，我可不是你那刨根问底的性子。”
　　张叁考虑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所以简单的说“我师傅身份很多，传授我功夫时候，身份有乞丐、有镖师、有教书匠、有老地主等等多种形象，临走时的留书中，还隐晦的表示即便他告诉我的名字也不一定是真名，要我走江湖时小心谨慎，三思而行，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什么的，他对我所示的名字叫贾七。”
　　“贾七？这名字我听过，但在这边不太显露，而且应该是成名极早的高人，我这边听过他的一些事儿，没记错的话，多半也都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故事了，印象不是很深。”
　　“恩，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但也没准真是化名装的。”
　　“好，此事到此为止吧，其实你也不用太过在意，即便你不说，我也是认你这个兄弟的，之后我们还要一起杀回暗水河呢不是？”
　　“好的，李大哥，对于暗水河这个乌龟壳，你可有什么计策么？”
　　“有啊，你就没有么？”
　　“我想用火烧寨，给他们逼出来，但是没什么办法实现。”
　　“哈哈哈，这就对了，我想的也是用火，不过我能实现，而且我想是在夜晚烧，还不能不留路，得留个一条路给他们跑……”
　　“李大哥说明确点，老弟洗耳恭听。”
　　“呵呵，放过风筝没？”
　　“没有。”
　　“我靠，这么没生活么？不放风筝你小时候玩啥？”
　　“你这大家少爷小时候放风筝的年纪，我应该是打仗呢，一个人打一个镇子那种。”
　　“好吧……我接着说，我会做一种‘人风筝’，你所担心的没办法实现，无外乎就是寨子大，覆盖不了，即便能覆盖的了了，火起的慢，片刻就给灭了，没什么威胁么？有了这种人风筝就能稳稳当当的把火放起来，只要这么……这么……去做就行。”
　　张叁越听眼睛越亮，最后当即俩人击掌，就这么定下来了！
　　李通的计划是这样的：
　　由李通放风筝，风筝上载着周斐，如果风速合适，直接由周斐向寨子里撒油就行，不用多，十坛子油下去，加上风势就能瞬间把火放起来。但如果风速不合适，也有办法，到时候李通很自信就算没风也能吧周斐给放起来，到时候大可以把飞在天上的周斐慢慢的送到另外的一座山头，到时候周斐再用他的手套射回地面，降下去，这样就能牵出一条两山之间，横跨寨子顶的绳索，这时候就需要轻功“最好”的张叁出马了，直接往返几次，砸他二十几坛油下去，想要放起这火应该问题也不大。选在晚上动手是为了不被提前发现，留下一条路下来，是为了给那些拖家带口的寨里小喽啰一个趁机叛逃的机会，最后那几个寨里主事儿的肯定不会分开，而且必然不会从留好的那条路走，到时候三人就看好吊上去就行了，但那会儿必然就是一场硬仗了。到时候李通会捉对与熊斌厮杀，周斐是用刀的，最好能与三当家巨剑游鸿对一阵，不求能杀，只要能拖到李通或张叁解决完了对手就好，至于张叁就要以一敌二的打杀四当家和六当家了，因为两人相对好杀，所以到时候张叁要手段尽出，及早的解决然后腾出手来帮助周斐才行。这计划虽然听起来漏洞百出的，但张叁不得不承认，这个计划的关键只有一点——放火，只要火能放起来，成功的可能性还是极高的。
　　到此时，张叁才知道，李通早就通过一些特别的官面渠道，在来之前就明确得知暗水河二当家周阎和九当家罗懿早在半个多月前就叛逃了，再加上前两天在他楼上被射死的七当家，这原本张叁和周斐认为的七个能战头头儿，其实现在只剩下四个人了。
　　不过张叁也提出了一些补充，第一是绳子上最好涂上墨，自己的眼睛很异于常人，黑夜看黑绳一点问题都没有，这也很让李通惊喜。第二是否定了让周斐放火的提议，直接选择牵绳子，由自己去撒油，李通问原因，张叁说如果暗水河察觉到周斐绑在风筝上，那他就是活靶子，就算离得远，射不到人，风筝射穿了也不行啊，到时候掉人家寨里，俩人还救援不及的话，那可不就是十死无生的局面了。李通虽然不屑于张叁看不起自己的风筝技术，但本来两个计划所差不多，也就同意了。第三是张叁提议二十坛油远远不够，这种放火如果能烧成，只能这一次，这一次不成再就没机会了，所以一定得丢足五十坛才保险，李通对此更无所谓，直接告诉张叁给他买一百坛，不怕累死想全扔过去都行。
　　事情就这么快速的决定了，虽说“人肉风筝”周斐还没回来……
　　夜，李通亲手熬出的鱼汤能香出三里地外！果然这味道比烤鱼可鲜美多了。
　　李通更是对这个鱼赞不绝口，直说张叁两人暴殄天物，居然能把这么鲜的鱼做成一点汁水都没有的烤鱼来吃，不过对于“功效”还是摸不透，暂时好像也看不出功效……
　　期间，李通还给俩人讲了自己茂林老家禁地中小心伺候的一处寒潭，以及潭中养的一种“无目刀鱼”……据李通所说，这种鱼天生无眼，大小比小手指还细小一圈，但全身三分之二的部分都是嘴，整个嘴就像一把刀一样，形状像，锋利程度也像。那口潭水也颇为奇异，单论品质肯定还要远远高于小分山这处池子，武夫在潭水中练硬功本身就事半功倍，更不用说置身其中还要无时不刻不抵御那些刀鱼的进攻。那种鱼的鱼嘴特别神奇，往往一嘴扎进身上，疼是肯定疼的，根本对武夫构成不了什么威胁，但扎进肉体后，其鱼嘴中积累和沉淀的寒潭精华却会遇血即溶，由内反馈给武夫，好处多多。
　　而且这种鱼死后，鱼嘴骨也会保存下来，常年累月的泡在毒药罐子中，既能防腐，又能淬毒……还是淬不同的毒，往往几十颗鱼嘴骨扔毒罐中，过个两三个月再倒出来，鱼骨肉眼看不出什么大变化，可罐中的毒水常常就变成了白水……换过多种毒汁后，这种暗器就变得极难解毒了。
　　还给俩人展示了自己专门为鱼嘴骨暗器打造的巧器——落星匣，这个匣子里边装了一百八十多只鱼嘴骨，虽然只能射两次，但每次将近射出百支。见俩人没啥反应，一看就是没听明白，又细解释了一下，说这种暗器盒子是江湖上一种烂大街的巧器，很多，但品质想差极大，最次的不能连发，只能齐射一次，一次十几支飞镖的都算，不过用完就扔了就行。好的可以连发，据说最好的能连发七次，每次射出的也都是不同长短快慢都不相同的暗器，数量更是可以达到三十多支以上。不过这种品质的连他都只是听过，从没见过。而自己手里这个落星匣虽然只能连发两次，但因为用鱼骨作为暗器一定会比铁轻的多，因此单次射出的数量可以达到了将近百支，算得上是独树一帜的上上品巧器了，最适合面对被围杀的局面时使用……
　　张叁暗自思量一下，觉得这个暗器匣子可能就算是李通的一个后手了，厉害就厉害在不怕围杀这点上了，这他大爷的，难道自己俩人还救错人了？不然是不是那天真让人先围上去，他一匣子下去就能解决大半了？到时候就算是三个人真一鼓作气踏平了暗水河都问题不大了，张叁就这么问出了自己的想法。
　　周斐暗暗撇嘴，那意思好像是“你看看，你看看，多好个机会整没了，可惜了吧！”
　　不过李通却不以为然，想了想说“其实你想的不错，不过这暗器吧，就得有个出其不意的架势所以这个匣子我更多还是把它作为逃跑用的……”
　　“嗯，你说的也是，我们俩就都不会打什么飞镖啥的，不太懂。”
　　“我靠，你俩的射箭和弹弓都算是一绝了好吧？你那个小弩，正常的话，应该和暗器匣子的力道应该差不多，不过看你那天射人的力道，这弩也绝非凡品了。至于周老弟就更是了，黑夜靠听射物还能百发百中，往大点说，只靠这一手你就能傲视江湖了。”
　　“你可拉倒吧，我现在还为丢那三支箭心疼呢，一共就七支，师傅留下来的，丢了就再都补不了的，丢了三支，亏大了。”
　　“怕个逑啊？灭了暗水河找回来不就得了么，他们应该不能扔。”
　　“只能到时候试试了……”
　　“此间事儿了，你们有什么打算么？”
　　“……”张叁周斐俩人对望一眼，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没事的，我肯定会回茂林的，你们要是无处可去，我倒是希望你们和我一并去茂林闯一闯，就当增长阅历见识也好。”
　　周斐看了眼张叁，见张叁既无明示，也无暗示，遂思考片刻答道“我周斐正常都应该是死过好几次的人了，现在活着就为了怼灭这暗水河，要是真得手了，倒是一时间真无处可去了，如果李大哥不嫌弃我脑子不咋好使，我倒是想跟着你先去茂林看看再说。”
　　“好，张老弟呢？不想也没关系，说来听听你有什么打算，老哥给你出出主意也好。”
　　张叁地头沉思了一会儿，抱拳答道“其实也确实没什么地方可去，但我此次出门只为游历闯荡，倒是想顺着柳林河往上游先走走看，至于何处落脚，到时候再说就好了，茂林既然也在上游，如果李大哥愿意，老弟倒是想去叨扰几天。”
　　“好！”李通一拍大腿，大笑道“那此间事了，我们三人就结伴先回茂林再说，到时候想走随时走，不过得让老哥我尽一下地主之谊，请你们吃那油炸寒潭刀鱼，保准是你们想想不到的美味……”
　　几人又调笑逗趣了一会儿，夜已渐深，就胡乱睡了。
　　深夜……几人浑身发热，周斐忍不住率先起来，一看身边的张叁也是瞪着大眼睛没睡，就轻声问张叁“咋这么热啊？不是中毒了吧，那个鱼……”。
　　另一边的李通这时候也笑呵呵道“不是毒，哈哈，没想到这个鱼竟然是这么个功效……”
　　张叁疑惑间，还待细问，却被李通摆摆手打断了，反而冲着周斐说“劝君放下手中龙，莫拿子孙祭苍穹啊”，说完也不解释，笑呵呵起身出门去了。
　　张叁一头雾水的不明所以，不过一看这周斐，好嘛，那脸红的，都能煮鸡蛋了吧？
　　周斐咬咬牙，让张叁自己睡吧，他反正也睡不着，就和李通出去转两圈……说完也不多解释，就赶紧出门追上李通。张叁疑惑的很，但想来二人应该无事，也就不深究了，继续熬着浑身发烫的痛苦，到了后半夜实在熬不住了就去了小分山的池子，夜里池水冰凉，张叁就这么泡着睡了一宿。而李通和周斐俩人居然一夜未归……
　　直到第二天晌午的时候，几人才再次相见，不过张叁敏锐的发现，周斐竟然和李通勾肩搭背了起来，说话还嘀嘀咕咕的，谈话间好像还刻意避讳着张叁什么。从此之后，包括后来到茂林，俩人也经常半夜偷偷溜出去，次次都避着张叁和后来的李佚。
　　直到很多年之后，张叁才回过味来——他大爷的，这俩货这不是偷摸逛妓寨去了么……
　　而那个鱼，后知后觉的想来，应该就是那种能让人龙精虎猛的帝王药了，怪不得俩人再之后都是偷偷摸摸炖鱼吃，光给张叁打兔子吃……损友！
　　17
　　四日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原本应该一入夜就一片死寂的暗水河大寨，此刻却是火光冲天，叫骂声、哀嚎声、火中噼啪作响的烧断木梁柱声此起彼伏。在张叁七十多坛油的作用下，暗水河众人从上至下，第一时间就打消了救火的打算，甚至火势之猛连张叁都给吓了一跳，暗暗吃惊自己这油浇的是不是实在多了些？
　　而暗水河现在还剩的五个当家的正聚在一起，除了十二当家本就是个养马医马出身，此刻瑟瑟发抖外，其余四人无一不是熊斌起家时候的老伙计，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倒也重义气的很，紧紧围绕熊斌四周，不过除了巨剑游鸿还能保持一身战意以外，其余的包括熊斌自己都是一脸的颓丧，感叹世事无常，这条命要交代，可能也就是今夜的事儿了……
　　至于小喽啰，除了三五个悍匪还能寻几位当家的死死跟随外，剩下的早就已经乱了套了，根本想不起来还有寨里当家人这回事儿。满地都是喊着、跑着找自己妻儿的汉子，找到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从唯一一条还没被封死的路跑，管他呢？先跑几步，晚死一会儿也好。对于这部分再无半点战心的人，在四当家举箭要射时却被熊斌抬手挡下来了，用与他的“虎吼”功夫极不协调的低声，黯然说道“算了，跑就跑吧，大势已去了，我们也跑吧。”
　　说罢也就转身朝着火势最大的一处急奔，身后四位当家的和三五个小喽啰也赶紧跟随而去，不过这自作聪明的熊斌却没想到，刚逃出火海一里地都不到，甚至连披在身上胡乱浸湿的皮袄都没舍得扔出去呢，一行人就被李通、周斐、张叁三人阻住了去路……
　　熊斌上前几步，站定抱拳，难得的竟然还能微微而笑……
　　李通也同时上前，只是站定后一把将宝剑杵在地上，双手撑着，不吱声……
　　熊斌赔话道“李老弟，我认栽，可暗水河的一切其实和你们茂林半点关系都没有，别人不知就里，你难道还能不知道么？我当初因为什么出了茂林，你就这么揣着明白装糊涂，就算今天杀了我，对你又能有什么好处？”
　　“那要不然我放你走？好像对我更没什么好处吧？”
　　“这倒也是，哈哈，那今天老弟是一定要我一条命了？”
　　“是！难道你还能有意见？还敢有想法？”
　　“呵呵，没了，形势比人强，那轮得到我有什么意见，我只问一件事”，说到这儿，熊斌回首扫了一眼身后跟随的七八个人，再次抱拳道“我熊斌自知今天难逃一死了，事有大小，暗水河的一切都由我负责，我身后这七八个兄弟，三位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他们走了。”
　　“哈哈哈，你熊斌的那点花花肠子倒是真多，以为凭着三言两语就能让你的手下感恩戴德，为你拼命么？算了，实话告诉你把，你的目的是可以达成的，因为你们今天谁都走不了，我们对于能跟你跑到这儿的铁杆子贼匪，一个都没想留，所以不用再算计这算计那了，你当我三人还真怕你们这几瓣烂蒜来拼命么？”
　　熊斌呵呵冷笑一下“会不会欺人太甚了？你们李家的‘江湖经’不应该是这样的。”
　　“李家？你可别给我扣高帽儿了，我只能代表我李通自己好么！废话不要多说了，来吧，给你个和我公平一战的机会。我可以让着你，我不用剑。”
　　“去你妈的，李通，你他妈的根本就不会用剑！好好好，既然想战，那便来吧！”
　　说完，俩人捉对厮杀到了一起，李通飞身上前，果然将宝剑留在原地……张叁和周斐见状对视了一眼，根本连和对面几人赔话的想法都没有，抽出刀棍就闪身上前战到了一起。
　　周斐与游鸿对拼兵刃……张叁与其他四、六当家和几个喽啰战到了一起……
　　此战事前几人就有议定，除非火起时就叛逃的人和家属外，只要继续跟随熊斌逃跑的，不论男女老幼，此战务必全杀，一个不留……
　　因此张叁对上战前就已重伤多年的四当家，和次次围剿都是头阵，不仅招数摸的透亮，身上还有旧伤未愈的六当家，以及一个不会武功仅会养马，甚至连那几个三五个悍匪都不如的十二当家，那真算是虎入羊群，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
　　张叁最开始瞄上的就是这十二当家，因为周斐说过别看这怂人不会武功，脑子也不怎么够用，在寨子里远远没有二当家和十一当家这俩动脑子的受重视。但他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种！还坏的非常到点子上，对寨内寨外吃拿卡要那都是小事儿，不用说了，他最恶的事儿就是强抢民女和逼良为娼了。暗水河寨子里早年其实是有“寨内妓寨”的，当时就是这十二当家劝说十一当家后，这俩人一手操办的，二当家更是妓寨常客，里边都是十里八乡抢来的良家女，有的甚至还很小，准备养几年再……。因此，当时有一段时间，这附近的人都带着女儿逃难，原因就是这个。只不过这个妓寨后来不知为何被三当家游鸿给端了，不让干了，还把十二当家给揍了一顿，事后熊斌偏袒游鸿，也就关了妓寨不了了之。
　　亏得张叁最开始还觉得像十一当家管钱粮，十二当家管马匹这样的可以不杀，其实这趟下来也算是涨知识了，越是这种啥啥都不行的小人怂包，坏起来越没边儿！
　　虚晃几招后张叁轻踩一个喽啰的肩膀发力，出其不意的闪身到十二当家身前，含怒由下至上挑起了一棍……这一棍，十二当家连反应都没有，就直接被打爆了子孙根，不仅如此，由于棍势过猛，其人也一并飞上了树。由于这一棍极猛，加上打一个废人打的也很结实，一棍之后，张叁都懒得再看一眼，肯定是必死无疑。
　　紧跟着张叁就在众人间来回游走，虽小看了这些悍匪被逼到无路可走而爆发的一些血性，但仍然有惊无险，甚至连惊都很少的就屠光了三五个小喽啰，棍上红的白的黄的都有，就光看这棍子，四当家都有点哆嗦……
　　但当张叁再挑伤重未愈的六当家动手时，还是小小的被算计了一把，这六当家竟然使出了类似李佚当年捆住卖药师傅那样的东西，虽然避开要害，但还是被一击捆住了小腿，绳环捆上后环环有倒刺，即便是张叁，一时间疼的也是双腿动弹不得。两个当家就想趁此机会逼上来，因为张叁双腿暂时不能动，要真被打到身前肯定也是个麻烦，正此时，张叁急中生智，想到早年自己还在乐清林中闲耍的招式，赶紧轻旋铁棍，将铁棍一分为二，瞅准机会轻抛其中一根，然后双手甩开膀子抡圆了另一根铁棍，看准四当家还在空中的空档瞬间击出，空中的铁棍霎时间急速旋转着向着四当家极速飞去。
　　来不及看结果，张叁又回身将手中剩下的半截铁棍掷向六当家，六当家急忙抵挡，正当六当家弹飞了铁棍，长出一口气的时候，眉心一凉，人也被带的向后趔趄了几步。六当家眼睛瞪大，抬手轻摸头顶，不摸还好，一摸之下，心已凉透……只见他从眉心以上的脑袋已经全被秀臂弩箭带飞了，刹那之后其人连哼都没能再哼出一声，就仰面倒地而亡了。
　　见此血腥情景张叁也吓了一跳，原来此箭射出时张叁位置稍低，而秀臂去势极猛，这才形成了一箭掀飞头盖骨的血腥画面。不过等张叁摆脱束缚，飞掠到四当家尸体处查看死活时，又觉得这六当家的死相简直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了，因为四当家更惨数倍，四当家是面门中棍，这一棍不仅彻底断送了生机，更是差点把头颅一分为二，连两只眼球都被挤压的飞了出去，不知所踪了，开裂的头颅孤独的冒着红白血水……
　　还算轻松的虐杀了这一众匪徒之后，张叁心情略微轻松，忙回身看周斐与李通二人，只见李通打的很轻松，估计不出三十合必能胜出，而周斐那边可就没那么轻松了，此时的周斐与游鸿二人都已负伤，周斐是左肩被伤，血已流到裤脚了，想来伤口一定不浅；游鸿是右腿负伤，受伤处也是几可见骨，因此行动受到了很大限制。
　　不用问，这肯定是周斐换命的招数才能砍出的效果……
　　张叁暗道不妙，这周斐武功和自己不相上下，可这游鸿毕竟是实打实的大武师，还是浸淫多年的大武师，周斐能做到如此就不错了，想要胜出难上加难。
　　想到此处，张叁赶紧往这边助阵，路上也不管什么道义不道义了，照着劈砍的游鸿就射了一箭，此箭能给周斐略微解围，但却无法扩大战果，只见游鸿的巨剑宽如门板，厚也有十指粗细，用来档箭绰绰有余，秀臂的弩劲只能把他轻轻推后半步而已，弩箭深扎剑中……
　　待汇合后，两人又和游鸿战到了一块儿，周斐此时不忘提醒张叁“小心，跟他打，近身比离远强，这剑太他大爷的长了！”刚说完这句又被一巨剑拍飞了出去，不过在半空中还不忘叮嘱张叁“他的胳膊也有问题，不能以长短算距离，好像胳膊能突然长出一小段，很难防备，千万小心啊……”
　　其实还用他说？张叁刚一到场就发现了，那是什么胳膊突然长出一小段啊，那还是人么？这明摆着就是一种秘功，凭空伸长的当然也不是胳膊，应该是肩胛那一块，想突袭的时候最长能伸长半尺左右的样子。不过可不能小看这半尺，高手过招玩的就是心跳，别说半尺，半寸有时候就能决定生死！所以张叁进了战圈就从来没敢大意过……
　　游鸿此人平素在暗水河中比较低调，身材高大如山，但是也正因为体型过于巨大，行动起来反而很慢，张叁和周斐两人从未与之对战过，此次一对上才知道轻重，这人的一身巨力简直无人能及，仅仅那把巨剑，张叁估计都得有五百斤啊？就算让俩人抬都很难抬的起来，但看这游鸿却能舞的风生水起，俩人正常来战很难突的进去。
　　等周斐一个返身回到张叁身边，张叁冲他点了点头，嘴型微动轻声道“用那招！”
　　周斐也会意的点了点头，之后两人就围着游鸿转起圈来，游鸿不明所以，看了一会儿见俩人只是转圈，心中生怒，虎眼一瞪瞅准了张叁就举剑劈砍过去。张叁等的就是他出手对付自己，在他出手的瞬间，剑未至，恶风已经扑面而来，张叁连用两次撼山撞的冲劲才不退反进的迫至游鸿身前。
　　当此时，游鸿也吓了一跳，因为他剑已劈下，那么重的剑即便是他，也无法想撤回就撤回，而此时他自己也基本没了防备之法，果然，等张叁靠近到一臂远的距离时，用出了《混元长劲》中自己还远远没有炼成的百炼指法门，颇为阴损的伸出两指，学着功法中一些关于炁劲之类看不明白的招数，袭向游鸿双目，游鸿情急也无法可施，只能瞬间紧闭双眼同时一个头锤迎着张叁的双指砸向张叁脑袋。
　　周斐在那边也没闲着，眼看张叁已经近身，更兼游鸿闭目的瞬间射出了右手勾爪，直接扎中了小腿，一击就洞穿并且回钩过来，见此情景，周斐再不停留，启动机关并且赶紧返身奔跑。在两人的计划中，想打败游鸿必须先能限制他至少一腿和一手才可……
　　两声惨叫，一声来自于游鸿，他此刻双目剧痛，虽然有自身炁劲护体，远远达不到失明那么严重，但短时间视物模糊是必然的，更加上腿上的剧痛以及被周斐拖的失去平衡，劈叉摔倒在地，这才有了他这一生中都很少有过的惨叫。
　　另外一声来自于张叁，只见他此刻额头崩裂，血如泉涌，只短短一个被撞飞的瞬间，再爬起来时，满脸已经鲜血涂满。不过他这一声惨叫之后，甚至都来不及查看伤势就赶紧又飞掠至倒地游鸿的头顶，秀臂可连射三箭，今天已射两箭，只剩最后一支了，射哪里是个问题，如果能射中头颅当然最好，但张叁眼看游鸿虽然双目微闭，但身姿已半坐起来，右手也已然恢复了握剑抬手的动作，就果断的放弃了一击毙敌的想法，一箭瞄准游鸿杵地的左臂射去。只听咻的一声之后，伴随而来的是游鸿的第二声惨叫，张叁这一箭直接贯穿了游鸿左臂，甚至强大的劲力直接把游鸿半坐的身体砸回了地面，一腿一臂至此俱废。
　　接下来就看张叁这招膝撞有没有用了，如果还打不死，那张叁两人是无法了，只能继续限制游鸿，等到李通解决了熊斌再来回救自己了。
　　张叁落地后就地一滚后，悍然在瞬间转身，然后直接屈膝弓身，爆发力极强的跳上了半空，对准游鸿护住胸口的巨剑就是一招裂地膝，这一招张叁使出了生平的十八分气力，拼着全力轰然砸下……“轰”的一声巨响之后，张叁借势弹到了周斐身边，想站定却发现立足不稳，落地瞬间就身体倾斜，一个没控制好，竟然大头朝下栽倒在了周斐的脚边，望向周斐询问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看烟尘散尽，这游鸿拿着一把仍然巨大的“断剑”摇摇晃晃的起身，双目血红的圆睁，虽无咆哮，但确实让两人都心底冰凉，暗道“这他大爷的招惹的是什么怪物啊！”
　　其实刚刚张叁的裂地膝已经算是相当的成功了，不仅跪碎了游鸿的巨剑，甚至连游鸿胸口都肉眼可见的凹陷了下去，骨头都不知道碎了几根。只不过从触感上看，张叁就知道，自己这一击虽说力大而且有用，但却远远算不得致命，如果能给再来一次机会，还有可能，但现在想再创造一次机会？单靠俩人是绝对无法做到了。
　　还没等张叁从四周找到李通和熊斌打斗的身影，情形突变，周斐射出的勾爪反而被游鸿握在手里，一施狂力就要将周斐拖拽到身前，这张叁怎么可能放任不管？赶紧一把抱住了周斐，而周斐自己也把断刀直插地面，阻止着游鸿的拖拽。
　　正当无计可施时，从游鸿身后飞出一个人影，正是李通，只见他整个人如一只利剑，剑尖是右臂手肘，来势极快，势头也极猛，张叁只撇了一眼就认定此招即便算不得李通最厉害的杀招，也必然相差不远，和自己的裂地膝有异曲同工之妙。这边刚和周斐点头，示意坚持片刻，李通已经解决了熊斌来救二人了，那边却突然发生了一个让在场三人都始料不及的大变故，也让三人一下仿若置身谷底，生死只在顷刻之间……
　　只见李通三人自认为势在必得的一击，竟然被一股外力凭空止住，其实也不算凭空止住，在张叁看来，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李通撞上了凭空出现的一个淡金虚影。张叁看的真切，这虚影仿若一个倒扣的盆子，正正好好能罩住游鸿。同时，一声佛号响起，随着佛号之后，另一个威严的声音如平地惊雷般“痴儿逆徒，还不收手？”
　　周斐感觉拖拽劲力一懈，赶紧脱了拳套，抱起张叁先和李通汇合再说。
　　到了李通近前，只见李通用左手示意周斐先不要说话，右手放在身后，整只右臂都微微颤抖。但说话的语气仍好似没事儿人一样，左手单手在身前比了一个佛手，笑问道“两位高僧为何阻我三人替天行道呢？”
　　大嗓门和尚不屑的看了一眼李通“小小武夫，你可知你在和谁说话呢？无定寺行事，也需要和你们三个江湖人辩白么？”
　　还没等李通回话，一旁的周斐气不过了，大声呵斥道“管你大爷的‘有腚没腚’？两个秃瓢，仗着小爷们战的累了，就要救一个杀人盈野的恶霸！你倒是想编出个理由，但你那秃瓢脑袋编的出来么？我操你大爷的！臭秃驴！”
　　大嗓门和尚大怒，如雷般怒吼“不知死活……”说罢就抽出了身后禅杖，大有上来就要先动手打死周斐的架势。
　　可是大嗓门和尚身边的矮个子年轻和尚伸手阻拦住了他，低声说了句“觉痴，慎言……制怒……”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能装下两个矮个子和尚的大嗓门真就打了个佛手闭嘴不言了。
　　李通见此，才得陪话，和矮个子和尚诉说了暗水河的前后因果及遭遇。
　　矮个子和尚颇有涵养，只是微笑倾听，淡然的心境与年轻的面貌极其不协调，半点打断的意思都没有，半柱香后，李通说完，和尚才打了个佛手与三人道“你们所说的游鸿便是我寺这‘觉历’的俗家名字了，但这觉历是我无定寺巨力武僧之一，而且佛缘深厚，有望罗汉果位，所以我二人今天特来接引他。不过你们也不用着急，惩恶扬善也是我佛家本分，我无定寺也容不下嗜杀之人，不过你三人可以扪心自问，虽然他踏入歧途十余年，可有无亲手所做恶事？应该是没有的！想来这是觉历即便记忆全失，但佛心善性仍然未改丝毫使然。那么，你三人可愿听我讲述一段觉历的故事呢？”
　　李通叹了口气，抱拳而非佛手施礼，轻声道“大师即有心宣扬佛法，那么请讲。”
　　游鸿即觉历的故事：
　　根据和善矮个子和尚所述，游鸿是外族乌护人，仿佛从娘胎出来就有一身巨力，幼年时就已高大异常且健壮如牛了，七八岁时因为一些不确定的原因流落兴朝，直接就被无定寺的云游高僧看中，带回寺内抚养。其性格和他狂暴的巨力及体型完全不同，不仅不好争斗，反而处处平和，为寺内众人所喜。十七岁时为救河岸善民，以一己之力对抗洪水两昼夜，力尽濒死而失忆，更是沿河飘走不知所踪，至今已经又一个十七年了。直至八年前，寺庙寻到了他，但因为他当时已入歧途，寺内对是否寻回他有些争论，最后还是方丈“大梦悟佛”点破了觉历的罗汉果位，并且言明“今日的歧途正是他日证道罗汉之契机”，因此寺里决定，只能疏不能堵，时至今日，才有了感应，来此接引觉历回无定寺继续修行。
　　李通沉默着听完了矮个子和尚的讲述，不经意的回头看了眼张叁和周斐，轻轻摇头示意，暗暗唇语道“今日事不可为了，只能放他们走。”
　　张叁和周斐二人自然看的明白，不过张叁还是气不过，挣扎着站起来，大声喝问道“敢问高僧大师，小子不懂佛法，但也知道佛法宣扬的是积德行善，你可知这游鸿在暗水河助纣为虐这些年，虽然可能自己不曾染血，但暗水河虐杀了多少无辜百姓？”
　　“这几年我们也都暗中观察，觉历心中佛性未改，仍知善抑恶，且从未亲手作恶。”
　　“只要不亲手作恶就不算恶了么？如果没有他在，暗水河也不一定有这么大的势力去为恶。退一万步说，如果没有他在，我们剿灭暗水河这股贼匪根本不需要虚耗这些时日，伤了这么多人命，即便这样，你还能说他不恶么？如果从来未曾助恶，那我们今日这一身伤痕从何而来？”
　　“唉，见起生心，分别执着，修到一念不生之处，才是本来面目。”
　　“这是佛语，我说的是人话！”
　　惊雷声再次响起，大嗓门和尚大骂“臭小子，佛爷也有火气，你再嘴上乱讲，小心佛爷一禅杖打你下轮回。”
　　“哈哈哈，打我下轮回，这个说法真好啊，读了几天佛经，就连打死你都不说打死你了，说打你下轮回，你们这些高僧的嘴皮子比道理还精深啊。说不过道理就编排一句谁也听不懂的佛语，气不过就要打我下轮回么？”
　　矮个子和尚再次拦住大嗓门和尚，仍然轻声说道“确实如你所说，觉历助恶不可赦，所以他回寺之后也要受禁足之苦，江湖百年，再也不会有这么个人出现了。”
　　张叁瞪视两个和尚，一字一顿的道“但是他还是活着，我想让他死！”
　　“唉，施主，这也是不可能的，寺内对此已有定论，觉历将会是下一任巨力武僧之首。”
　　“呵呵，你们的武僧之首就不能死么？行！那我再问你，为何八年前你们就寻到了他，却仍要放任不管！”
　　“……实话实话，此事我也不理解，甚至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最反对的哪一个，但佛法无边，即有训示，理应遵从而已，阿弥陀佛，抱歉。”
　　“……”
　　“……”
　　一阵沉默后，双方两两无言，等张叁再次抬起头时，就瞪大双眼，一字一句的发狠道“你这和尚虽然看似和善，但其实也是个没有道理可讲的人，你所谓的道理一个是来自于你的佛，一个是来自于你的方丈，靠的更是你们俩人四只拳头比较大。所以你们做什么、说什么都只是‘知会’我们一声，而不是问询我们意见，你所谓的无定寺、所谓的高僧大德，今天我张叁算是见识到了。游鸿此人你们要带走可以，我们拦也确确实实拦不下，不过不要和我们说什么‘觉历’，他在我眼中永远都是这暗水河贼匪的三当家，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所以除非我这辈子死的比较快或者成就不够高，不然早晚我都要上一趟你们无定寺，寻这游鸿，任他再怎么皮糙肉厚，直到劈碎了手中钢刀才算了结！到时候我也要拎着两只拳头，和你们方丈论一论道理！今日我张叁在此立誓，今生一定会做到此事，不然下辈子宁可永为猪狗！”
　　“咔嚓”一声巨响，雷光大作，李通吓了一跳，不明白为何张叁立誓时竟能有此异兆。就连矮个和尚都端着佛手望向天际，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再之后，瓢泼大雨落下，带走了一地血水，也顺带着也把大寨中的大火给浇灭了。
　　雨中……大嗓门和尚听完张叁颇有蔑视意味儿的毒誓后，浑身再不隐藏杀意，一跃至半空，周斐和李通见此，非但不退，反而一左一右护在张叁身前。不过未等大嗓门和尚到身前，就看他身体以极不协调的姿势定格在了半空，顺着身形方向看去，才能看到那个矮个子年轻和尚一手仍然端着佛手，另一手却拽住了大嗓门和尚的脚踝，俩人就这么在空中停滞片刻后缓缓落下。张叁注意到大嗓门和尚竟然好似颇为畏惧矮个子和尚，落地后赶紧双手端佛印低头不语，矮个子和尚见此才缓缓转身对张叁说道“诸行恶相，悉皆无常，施主有大智慧，日后自然有所领悟，如日后缘至，贫僧自当在无定寺等候施主问罪。”
　　此话说完，挨个子年轻和尚当即转身，走到游鸿身前，也没看到他怎么发力，竟然一蹦老高，屈指轻弹游鸿脑门，“啪啪啪”轻拍三下后人才落地，解开了周斐拳套射出的勾爪轻抛在一边，然后以眼神与二人示意一下就当先走了。。
　　大嗓门和尚不敢再造次，不过临走时偷偷的回身瞪了张叁一眼，全是杀意。
　　倒是游鸿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在临走时双手端起佛印，中规中矩的和三人施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