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晚餐很安静,不像早晨那样有林深来打扰。
　　
　　    玉柠道:“我以为你明天回来，或者后天。”
　　
　　    “不能让女孩子久等，”君烨道,“你难得有假期。”
　　
　　    确实难得假期。
　　
　　    有人在演奏音乐,钢琴曲很好听。玉柠道:“音乐太吵了。”
　　
　　    君烨挑眉:“曲子很安静，你不喜欢？”
　　
　　    玉柠摇头:“不喜欢,吃饭的时候不想听任何音乐。”
　　
　　    “为什么？”君烨还不知道玉柠有这样的癖好。
　　
　　    玉柠道:“倘若你一整个暑假都关在家里,从早到晚弹钢琴，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休息片刻,你肯定不想吃饭时听音乐。”
　　
　　    君烨知道玉柠跟着她的奶奶生活,并不知道具体:“你不喜欢为什么要学？家长逼你？”
　　
　　    玉柠喝了一口酒，其实酒精度很低,只是微微有点酒的味道:“奶奶会弹钢琴，她教我许多，我弹得好可以教小区其他小孩子,钢琴家教比其他学科收费高。”
　　
　　    君烨挑眉。
　　
　　    玉柠道:“奶奶之前回C市当老师,她中年以后也很漂亮，气质非常好,并非我这样的小姑娘可比,有人喜欢她,被她拒绝后,那个人动用权力让奶奶失业。我和她过得艰辛，我也不想成为她的负担。”
　　
　　    考试要考第一,要拿奖学金,参加各种竞赛，得各种奖金，周末要做各种各样的兼职,假期也不能空闲，白天做事情，晚上学习下学期的课程，或者为竞赛做准备。
　　
　　    玉柠也不知道许闻素为什么前半生辉煌，后半生无儿无女无伴侣，只有她这个小小的拖油瓶。不过选择很重要，许闻素年轻时做错了选择，就要年老时承担一切。
　　
　　    她和许闻素在小城里艰难生活的时候，玉苑和朱馨在繁华大都市里住着豪华的别墅，出入君家。
　　
　　    玉柠在小城上一节课收费一百五十，从未过生日，玉苑却会收到君太太赠送价值一千五百万的礼物。
　　
　　    她倒也没有怨天尤人，觉得命运不公。玉柠只想自己掌控命运，不想被别人摆弄。她再也不想像七岁时，朱馨不要她，就可以将她随便丢去许闻素家里。
　　
　　    有很长一段时间，玉柠都担心许闻素也会抛弃自己，做梦梦见露宿街头。
　　
　　    所以长大很重要，她会有能力争取。遇到喜欢的事物，譬如君烨，玉柠也能凭借自己去得到。
　　
　　    君烨很想再度摸一摸玉柠的头。
　　
　　    他其实很少和女士有肢体接触，君烨一向得体。但是玉柠不一样，玉柠身上天生就有一种又脆弱又迷人的诱惑感，她看起来像在等待一个拥抱。
　　
　　    “你受了很多委屈。”
　　
　　    玉柠垂眸:“之前的辛苦是为现在的幸运做铺垫。”
　　
　　    她遇到了喜欢的人，能够一见钟情的对象，这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一曲结束，玉柠道:“想不想听我弹琴？我很想给你弹《致爱丽丝》。”
　　
　　    君烨道:“会不会弹《随想回旋曲》？”
　　
　　    玉柠笑意淡了很多:“我有半年没有碰钢琴了，可能生疏。”
　　
　　    她去弹钢琴，今天玉柠穿白裙，棉质长裙，乌发披肩，君烨看到的是她的侧面。
　　
　　    一直都是看她漂亮的正脸，侧脸也同样好看，玉柠鼻梁秀挺，轮廓柔美，肩颈的线条宛若铅笔勾勒而出的一幅画。
　　
　　    餐厅所有人都被玉柠的钢琴曲吸引。
　　
　　    玉柠手指修长，在琴键上跳跃。
　　
　　    秦丝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君烨一人坐在窗边，她走了过去，很自然的坐在玉柠的位置上:“我看朋友圈，听人说你在这家酒店，本来以为他们说的是假话，没想到真的能遇到你。”
　　
　　    君烨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秦丝顺着君烨的目光，看到弹钢琴的少女。
　　
　　    少女长得很完美，实在太完美，一点瑕疵都没有，倒让她怀疑这是否真实存在。
　　
　　    秦丝笑着道:“音乐很动听。你一人在这里？高荟和陈霁她们人呢？”
　　
　　    一曲终了，掌声响了起来，玉柠拒绝了陌生人的搭话，直接往君烨这里走来。
　　
　　    还未走进，她就看到秦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因为在高荟手机上见到秦丝的照片，所以玉柠认得她。
　　
　　    她停了下来。
　　
　　    身旁还有陌生男人坚持和她说话:“你好，能不能请你吃饭？”
　　
　　    秦丝比照片更加漂亮，照片是平面的，照不出美女的灵魂，她此时一颦一笑都很有风情，就像电影里的性感女郎。
　　
　　    今天秦丝穿了红色连衣裙，该丰满的地方呼之欲出，脖颈修长，墨发全部束起，美艳又成熟。
　　
　　    玉柠看看自己的白裙子，看看垂在肩头的长发，还没有上前比较，她已经输了。
　　
　　    她看向身旁搭讪的男人。男人都四十来岁。
　　
　　    四十多岁还和十几岁的小姑娘搭讪，真的是老色鬼。不过长得不错，身材也好，比年轻人更加有岁月沉淀带来的阅历感，他手腕上戴着名贵的手表，比玉柠高一头，应该是个富商。
　　
　　    玉柠看着自己的冰激凌甜点被送到了秦丝的面前，对身旁的人点点头:“你好，麻烦请我吃冰激凌。”
　　
　　    男人笑了:“我的荣幸。”
　　
　　    玉柠坐下来，漫不经心的吃着冰激凌。
　　
　　    君烨看她坐在陌生男人的桌旁，一时也有些惊讶，他认识那个男人，男人是他父亲君景行的朋友，两家关系很好，此刻君烨贸然过去打扰并不方便。
　　
　　    秦丝也看到玉柠入座，她笑盈盈的道:“你对那位女孩子有兴趣？她大概是陆随之的女伴，别人盘中的点心，你就别碰了。那么多现成的等着你吃。”
　　
　　    男人道:“我叫陆随之。”
　　
　　    玉柠“嗯”了一声。
　　
　　    陆随之不管到哪里都被人捧着，很少在女人面前吃瘪，他见玉柠冷冷淡淡，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玉柠道:“玉柠。”
　　
　　    “哪个柠？安宁的宁还是凝结的凝？”
　　
　　    玉柠微笑:“柠檬的柠，因为我母亲最讨厌柠檬，她怀我的时候，吃了很多苦头，觉得我像柠檬一样酸涩，所以给我取名玉柠。”
　　
　　    陆随之道:“抱歉。”
　　
　　    “不用感到抱歉，名字不是你取的。陆叔叔，如果你再不喝，咖啡就要倒在你的衬衫上。”
　　
　　    出入酒店的人员非富即贵，只有玉柠一只灰姑娘，她看得出陆随之衬衫昂贵，咖啡泼上去就完全毁了。
　　
　　    陆随之一直盯着玉柠看，完全忽略手中咖啡杯要倾斜。
　　
　　    他放下咖啡杯:“陆叔叔？我看起来很老？”
　　
　　    玉柠抬眸:“陆先生？”
　　
　　    陆随之语气无奈:“算了，还是喊我叔叔。你确实好年轻。”
　　
　　    冰激凌已经融化，玉柠尝了两口，没有继续吃，勺子戳来戳去，在盘子上叮当响。
　　
　　    陆随之道:“淑女不会这样做。”
　　
　　    玉柠道:“我不是淑女。”
　　
　　    她一直等着君烨过来。
　　
　　    陆随之很想认识玉柠，从玉柠弹钢琴起，他就想知道她:“从小就学钢琴？现在还在读书？你在哪里读书？”
　　
　　    玉柠道:“A大。”
　　
　　    “很优秀。”
　　
　　    玉柠这才认真去看陆随之，虽然他口上夸奖优秀，但眼神却没有。对他来说，大概习以为常，他手下应该有许许多多高材生为他工作。就像他一件衬衫般寻常。
　　
　　    她托着下巴，陆随之看她脸小小的，手也小小的，轻笑了起来:“你一个
　　
　　    人来？同伴呢？”
　　
　　    玉柠道:“我弹琴的功夫，他在陪别的女人吃饭。”
　　
　　    “怨念好大。”陆随之道，“不如甩了他，他不值得你皱眉。”
　　
　　    玉柠摇摇头。
　　
　　    君烨等待十五分钟，终于走了过来，玉柠面前的冰激凌已经全部融化了。
　　
　　    秦丝也跟着走了过来。
　　
　　    陆随之和君烨、秦丝都认识，不过不算熟，彼此之间也没有任何合作。
　　
　　    他并没有起身，只点了点头，以为君烨只是路过。
　　
　　    没想到君烨停了下来:“陆叔，好久不见。”
　　
　　    陆随之伸出手:“君烨，你居然回国了，前段时间听说你差点出事，我很担心你，向你父亲打了多次电话。”
　　
　　    君烨淡淡的道:“多谢关心。玉柠，时间不早了，你今天逛了一天，也该回去休息。”
　　
　　    陆随之看看玉柠，又看向君烨:“你们认识？”
　　
　　    君烨道:“我的未婚妻。”
　　
　　    陆随之扫了一眼秦丝，秦丝的脸色变了变，又瞬间恢复正常。
　　
　　    他笑道:“玉柠钢琴弹得很好，人也很活泼可爱，君烨，你要好好珍惜，不要让她难堪。”
　　
　　    “多谢关心。”
　　
　　    君烨对玉柠伸出一只手:“过来。”
　　
　　    玉柠犹豫了片刻，最后把手放在了君烨的手心中。
　　
　　    陆随之的目光落在两人的手上。
　　
　　    君烨把她拉了起来，拉入怀中，搂住玉柠的肩膀:“陆叔，失陪。”
　　
　　    玉柠与他一起出去，秦丝并没有跟上去，犹豫一下，她又坐在玉柠的位置，在陆随之的对面。
　　
　　    进了电梯之后，君烨才松开她:“以后不要理会陌生男人的搭讪。”
　　
　　    玉柠道:“为什么永远都要女人不理会陌生男人的搭讪，却没有人提醒男人，要他不理会陌生女人的搭讪？”
　　
　　    “因为你还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君烨道，“陆随之并不像他表现得那样和善，玉柠，我希望你不要和年长的男人有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