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少年

　　一大一小两个人喘着粗气躺在垫子上。
　　“斯尼尔，你还难受吗？”
　　斯尼尔望着天边露出的一丝鱼肚白，模糊地回答道：“还可以。”
　　接着他移话题道：“你好像长高了不少？”
　　他也是真的好奇。
　　绿眼睛的男孩听到他这么问，放下切指甲的小刀，摸着短了一截的袖子说：“是的。之前爷爷就说我今年满十三岁了，差不多这两年就要进入了成长期，所以去年辉光之年让我吃的很多。还好准备的早，不然就要错过今年的丰收祭了。”
　　成长期？
　　斯尼尔爬起来对男孩道：“来，看看长高了多少。”
　　男孩闻言站起来。
　　斯尼尔先看了看他长长的头发，又看了看他的裤脚，而后拿手比了比。
　　他刚醒来时男孩的裤脚搭在脚背上，现在就在膝盖下面一点点，目测长了有三十公分。
　　之前看着是个瘦小的男童，一夜过去，已经长成了一个少年。
　　真是神奇的世界。
　　斯尼尔惊叹的表情让男孩，不，或许该称为少年开心地笑了。
　　少年蹦了一下，愉快地说：“正式进入成长期，今年我就可以进卡西尔镇的镇学，家里压力会小很多。而且我在镇学吃的好点，成人礼，我肯定也能长高不少。”
　　说到这里，少年卡顿了一下，尴尬的解释：“斯尼尔，你别在意，身高什么的，并不是很重要。”
　　说完，少年目光游移，偷偷瞄了斯尼尔一眼后干脆低头收拾起地上的薄垫子。
　　看着这反应，斯尼尔才不是很确定的意识到自己的身高可能有些问题。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腰、腿和手臂，感觉比例应该没什么不对。
　　少年看他这样的更不自在了，毕竟斯尼尔是南方人，爷爷和他说过南方人个子会比北方的人稍矮一些。而且斯尼尔在迁徙移居北方的过程钟，错过了成长期地积累，没有很好地准备成人礼，这才会看起来比村里地成年男性矮上小半个头。这个身高大概也就比村里的女人们高上一两指。
　　当然，像马蒂婶婶那样身高不符合常识的女人除外。
　　知道自己说错话的少年生硬地跳过这个话题，利索地卷起毯子绑在背上，招呼斯尼尔一起离开。
　　斯尼尔还在想他的身高问题大不大，抬头一看，那个少年都已经跑出去三米远了，连忙追了上去。
　　太阳初升，橘红色的朝阳为云层镀上艳丽的色彩，看起来和地球没有任何区别。
　　少年顺着不明显的小道奔跑，越过矮树丛的动作敏捷轻盈，在溪水上露出的凌乱石头上跳跃的姿势干脆利落。
　　跟在他身后的斯尼尔从跳起时的战战兢兢，到落地时的满心雀跃，一路上越跑越开心。这样的敏捷简直满点，这对他来说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越过山溪，少年看之前病歪歪的他现在确实还能跟的上，就放心大胆的把慢慢腾腾的步伐加快。
　　斯尼尔的小雀跃在少年越来越快的速度和越来越奇怪的路线下逐渐消失，直至产生了对人生的怀疑。
　　他崩溃地看着少年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减速地轻轻跃起，在75°倾斜的，没有任何植被的，高度不下10米的山壁上，凭着浅浅的岩石风化形成的凹坑和几块微微突出的山岩，轻轻松松地三两下翻越而过，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山壁的顶上。
　　斯尼尔举头望天，犹豫了一秒钟，终究没有拉下脸向一个孩子大吼一声“帮帮我”。
　　是的，绿眼睛的少年在他看来还是一个孩子，他一个成年人一时半会儿还真有点放不下面子。
　　他扭了扭手腕。自嘲的笑了笑，又充满渴望的看着挡在面前的山壁。
　　除了面子，当然，还有就是内心深处对这具身体的某种期待。
　　他退后几步，咬牙往山壁上冲，在扑向山壁的那一瞬间，从心地停住脚步，老老实实的抬脚踩在一个精挑细选的凹坑中，双手攀住山壁，眼睛仔细地寻找着落脚点。
　　他缓慢地爬了两步，对自己身体的平衡能力和力量控制能力有了些底，这才继续往上攀爬。
　　十米高，三层楼，这是要我变身蛛蛛侠吗？
　　斯尼尔甩了甩脑袋，暂时遗忘脑子里装着的蛛蛛侠全息体验沙盒，集中精力寻找路线。
　　一阵风掠过，斯尼尔愣了一下，抬头。
　　山坡顶上探出了一个小小地脑袋，留着棕色麻花长辫的小女孩低头朝他看了一眼，转身消失在山壁顶端。
　　斯尼尔挂在山壁上，僵硬地转头看向身后他过来时穿过的小树林。
　　哒哒哒……
　　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郁郁葱葱的枝叶间逐渐露出一个个或高或矮的身影。
　　跑在前面的大都是孩子，间或夹杂着像绿眼睛少年一样露胳膊露腿的少年们。
　　少男少女和男童女童们都穿着在斯尼尔看来非常陈旧的乞丐装。他们从四面八方飞奔而来，一张张年轻的笑脸迎着阳光笑闹追逐的画面一下子倒映在了他漆黑的眼睛里。
　　然后……
　　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身影从他身边刷刷刷掠过。偶尔还有孩子和他招呼一声，消失在山壁上方。
　　斯尼尔面无表情回过头，认真攀爬，认真估算移动方向。
　　这具躯体确实超过了他的预期，十米高的山壁他顺利的一路往上。
　　虽然这样表现在这个世界可能还不如童子军……
　　“不。”斯尼尔想了想又否定，“或许是因为不太熟练？”
　　这一波儿童和露腿少年过去，来的就是一波衣着好一些的少年，没补丁的衣服和长裤好好的穿着。
　　这次跑在最前面的大男孩儿默不作声的留了下来，站在山壁的底下。
　　之后的男孩女孩安静地快速掠过斯尼尔，山壁上只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喘息。少数人会在全力奔跑中分个眼神给山壁下站着的大男孩，然后刷刷刷地蹿上山壁。
　　斯尼尔的手离山壁顶还有一点距离，这波少年就已经快走完了，山壁下站着的少年抬手吹了个口哨，响亮尖锐的哨音变着调子直冲云霄。
　　小树林中立刻也远远传来变化的哨音，尖锐的哨音极速靠近。
　　最后几个冲到小树林边界的少年神情一凛，咬着牙瞪着眼加速。
　　眼见这波少年走完，大男孩耳朵动了动，紧接着唰的一下从斯尼尔身边掠过，劲风带着斯尼尔的发丝挣脱了重力。
　　大男孩的身影才消失，斯尼尔就听到咿咿呀呀的声音。他低头看到山壁底下的草地上不知何时站了一胡子拉碴的男人，男人赤着上身，露着八块腹肌，手上拎着一个小团子。
　　是的，拎。
　　一团灰白色的麻布部分缠绕在小团子身上，部分缠在大胡子的手上。
　　小团子四肢悬在空中乱划，咿咿呀呀的看起来很是开心。
　　大胡子抬头看着他，挥了挥手热情得呼喊着：“斯尼尔，我看着呢，你放心大胆的上吧！”
　　斯尼尔盯着他手上的小团子额角抽了抽，吼道：“你先把孩子抱好！”
　　大胡子大声回道：“他尿了，太脏了。你先爬，别管他。”
　　斯尼尔从对方的语气和下意识拎起的动作里充分感受到了他对团子的嫌弃。
　　斯尼尔哽了哽，回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山壁尽头，加紧动作往上爬。
　　手指搭上山壁顶端的边缘的瞬间，他的脚下踩着的山岩动了动。斯尼尔手忙脚乱的往上一蹿，捂着扑通扑通的心跳跌坐在山岩上，耳边是石头咕噜噜滚下去的声音。
　　咿咿呀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斯尼尔惊奇地看着出现在他背后地大胡子，仔细回想一下，确实没有注意到这个人时什么时候又是怎么上来的。
　　此时站近了，他才发现大胡子身材不是一般魁梧，站在身后极具压迫力。
　　斯尼尔站起来拍了拍裤子和手，眼睛不由自主得看像大胡子手里抓着的小团子。
　　小团子一头红发，和大胡子的浅棕色毛发完全不一样。看起来像个男孩儿，身上最外面裹的是一件大人的衣服，应该就是大胡子的。衣服裹的很有章法，把小团子牢牢绑在了左手手腕。左手则缠绕着一把抓住了裹在包子身上的衣服。
　　的确是稳稳当当一点也不用担心会掉了，但这微微张开手臂的嫌弃态度也是够了。
　　看起来果然像是亲生的。
　　大胡子拍了拍斯尼尔的肩膀，笑着说道：“走吧，一起回去。”
　　说罢就大步离去。
　　斯尼尔跟上，落后他半步，注意着他手上一摇一晃的小团子，纠结的想要开口，又想着他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人家这里怎么带孩子，突然开口就怕冒犯了别人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小团子一个人叽里咕噜嘻嘻哈哈，看着完全就是乐在其中，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估计这样也是可以的……吧？
　　山道崎岖，草叶上的露水珠折射着微光。
　　两道悠闲的身影在时不时跑过的人影中显得及不合群。
　　“麦克！那小子又尿你身上了啊！”
　　大胡子麦克爽朗地对奔跑地背影回道：“是啊！”
　　吼完，转头对斯尼尔道：“你来的这一年光生病了，估计不太认识人。他是狩猎队的鲍恩，他家的姑娘今年可能进入成长期，所以他急着回去看看。”
　　斯尼尔的注意力从小团子身上收回了一些，观察着身边跑过的男男女女。
　　麦克又朝后面跑上来的一位女性点了点头。
　　“玛丽，她和她弟弟今年成年，估计在较劲呢。”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七分裤的男子越过玛丽的身边，然后被玛丽一脚揣进了边上的小树林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哄笑出声。
　　“哈哈哈，安迪，又被姐姐踹了啊？”
　　“安迪！安迪！追上去踹回来！”
　　“上啊！安迪！”
　　“哈哈哈哈哈，科伦，你家的小崽子又打起来了！”
　　被称为安迪的男子顶着树叶冲出小树林，追上前去，愤怒地大吼着；“玛丽，你这个阴险的混蛋。”
　　头发花白的科伦深吸一口气，也是加速追了上去。
　　这俩是真会打起来的。
　　麦克陆陆续续的介绍着人，斯尼尔凝神听着，时不时分心注意一下小包子，不知不觉地就到了一个聚居地。
　　刚进入村口，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麦克·斯蒂芬金！放开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