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二 故事的结局

　　窗外红月高悬，杨林怀着激动颤抖的心，掀开了书桌上破旧泛黄的旅游指南图册。
　　“蓝色的天，蓝色的海，这些东西，真的存在吗？”杨林有些怀疑，他的旅游指南图册，是他姐姐传承给他的，可是书里的东西，真的存在。
　　他的姐姐在两年前的夜晚，离开了他，临走时，她满含笑意的留了一句话。
　　“当你成为守夜者的时候，打开这本图册。”
　　“如果你要找我，循着心的感应，我在蓝色的海边等你！”
　　……
　　静静看了半晌，杨林合上图册，走到床前，仰头注视着天空赤红的圆月，一时思绪万千。
　　月有阴晴圆缺，那是杨林在残破古籍里看到的记载，天空的月儿，自杨林记事以来就是红色，就是圆的，没有半点阴晴圆缺的变化。
　　就连白天黑夜的变化，杨林都有些分不清楚，城里的人们习惯性的把没有月亮的十二个小时，算作白天，而红月高悬的时辰，自然是晚上。
　　可古籍记载里的白天，是可以看到太阳的。
　　太阳，那是一种很亮、很暖的东西，就像月亮，静静的挂在天上，会从东边飘到西边。
　　“咚咚咚！”
　　响亮的敲门声在夜空下回荡，打断了杨林的思绪。
　　“谁？”杨林合上泛黄的旧图册，扭头喝问，声音有些颤抖，也说不清是激动期待，还是对未知的恐惧。
　　红月高悬的晚上，除了守夜者，城市里是不允许走动的，因为红的月、夜的黑，是恐怖与危险的别称。
　　“杨林，是我！”
　　听的熟悉的声音，杨林才反应过来，从今天开始，他已经是守夜者了。
　　“就来！”杨林抓过座椅靠背上的厚大君子，裹紧身子，急急忙忙的冲出屋子。
　　红月下的温度极低，不管什么时候，都在零下，只有白天，才会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慢慢回暖，可即便如此，温度也不会超过十度。
　　红月下，城市的道路依稀可见，杨林埋头奔行。
　　泛黑的古朴建筑，阴寒古怪，到处是石块与锈铁交织的残垣断壁，看得人头皮发麻。
　　敲杨林家门的是小黑，一个普普通通的瘦子，平日与杨林关系不错，现在又同时加入了守夜者的行列。
　　大破败后的世界，格外萧条，核雾霾没日没夜的罩住穹顶，物资紧缺，整个城市，都找不到一个胖子。
　　到守夜者集会地点的时候，机会广场上已经零星的站了二十几个人。
　　人与人的碰面，基本没有对话交流，一个穿着军大衣的男子，正拖着一个破旧的木头箱子，挨个给到达位置的守夜者们分发枪支武器。
　　分发的枪支装备有两种类型，灵9527和动9527，都是大破败后研究的新型号。
　　灵9527是燃烧型破坏武器，杀伤范围大，而且射程远，极其笨重，浓缩燃烧弹头一次只能装载六颗。
　　动9527则与之相反，算是一种比较强力的远程打击武器，它装配了消音与瞄准配件，高穿透的子弹，一次能够装配整整一百发，但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笨重。
　　杨林分配到的是动9527型高穿透武器，小黑分到的是灵9527型高破坏性武器。
　　武器分发完毕，杨林与小黑就出发前往值守地点了。
　　守夜者有两个小队，一队一百零八人，杨林是A队前半夜东扇区的三十六个守夜者之一。
　　灵动两款武器，是成套配合使用的，守夜者两两成组，在包围城市的城墙上来回走动，巡守。
　　守夜者的动员大会，杨林说不出的失落，居然连个像样的动员发言都没有，派发装备，安排任务，简单随意，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紧促感。
　　动9527的重量有些惊人，杨林抗在肩上，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大破败后，世界各地还剩多少城市，杨林并不清楚，除了蜗居的致远小城，杨林也没听人提过其他城市的消息。
　　沿着石梯爬上城墙，近五米厚，二十米高的城墙，着实把杨林吓了一跳。
　　虽然早在姐姐的讲述里听到过相关的描述，可切身看到，还是有另类的震惊感受。
　　杨林注意到，五米宽的钢筋混泥土石墙之外，居然还有锋利尖锐的铁刺铸就的钢铁栅栏。
　　铁刺长而锋利，在赤红月光下泛着可怖渗人的高光。
　　杨林的心突然揪紧了，“城外的夜色里，究竟生活这怎样的怪物，需要用这样的铁栅栏来防护？”
　　厚重的鞋子踩在石头城墙上啪啪作响，响声在夜空下回荡，格外空灵。
　　杨林瞪大眼睛，透过厚大军衣帽子下的红外视镜，戒备的看着城外的黑暗环境，行进查看，不敢懈怠。
　　大破败后的红月，是危险而恐怖的，红色的月华，带着辐射，这种辐射穿透力极强，除了石头墙壁，几乎无法阻隔，辐射还会引发畸变，无论什么生物，只要长久的暴露在这种月光下，就会发生各种各样诡异的变化。
　　月光引起的变化，大部分是致命的，会让人类发育畸形，丧失记忆，甚至是死亡，有些变化，会让人类成为可怕的怪物。
　　守夜者的职责，就是抗住月光引起的畸变，在红月的照耀下，击退城外靠近的畸变怪物，保护城市。
　　“小黑，注意防御，有东西靠近！”杨林取下肩上的动9527，透过高倍率的视镜向城外瞄去。
　　“是行尸！”杨林淡淡的说了一句，他保持着瞄准的姿势，始终没有扣下扳机。
　　行尸是红月灾变大破败后出现的第一种人形怪物，也叫返魂尸，是由辐射死亡的人类变化而来，会攻击各种能够活动的东西，对声音格外敏感。
　　动9527的作用，就是远程无声攻击这种怪物，之所以没有开枪，是因为出现的那几只行尸，还游离在两百米外，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无法保证命中的情况下，轻易不能开枪。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行尸，是一种类似狼群的群居怪物，族群里小概率有尸王存在，尸王可以夜视，而且多智，聪慧近人，可以通过子弹飞行方向判断位置，还能驱使某些虫子怪物，除非有明确的方向，确定它们在向致远城挺近，否则是不能开枪的，下发任务时，杨林被再三提醒。
　　小黑也把灵9527也从肩上取了下来，并把枪口对准了城墙外离墙壁很近的区域。
　　灵9527的作用，是针对数量多但个头小的昆虫类怪物，那些玩意，是最容易突破城墙防御的！
　　行尸潮爆发的时候，往往伴随着昆虫类怪物潮水般的冲击！
　　端着枪瞄了半晌，确认行尸没有靠近的可能，杨林才重新把枪背到身后。
　　夜里寒风呼啸，哪怕衣服穿的很厚，两人的身体不时还是止不住的颤栗，遍体生寒。
　　小黑长舒一口气，跟上杨林，继续沿着城墙钢铁护栏走动巡逻。
　　“有动静！”
　　“城下有动静！”
　　临近下半夜，小黑猛地驻足，取下枪支对准城墙下方，大声呼喊。
　　杨林回身，便见一根白线自墙角的阴暗处飞出，黏在小黑胸口。
　　“啊！”
　　杨林还没做好射击准备，便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小黑已经连同端在手里的灵9527一道，被白线扯着越过钢铁护栏，坠入城下黑暗。
　　“小黑！”
　　杨林大喊一声，抬着枪，冲到铁护栏边上，举枪瞄准城下黑暗。
　　“砰！”
　　“砰！”
　　……
　　一连六声，是灵9527弹药出膛的声音。
　　紧接着，城墙下便燃起火焰，灵9527高浓缩的燃烧弹炸裂开来，火焰照亮黑暗。
　　六处火光杂乱，没有章法，应该是小黑下坠时焦急随意无目标的连发。
　　小黑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城墙上锋利的尖刺，已经划破他的军衣，打光子弹的灵9527掉落一旁。
　　一只巴掌大小的黑色蜘蛛，正通过白色的蛛丝，扯着无法动弹的小黑朝黑暗里移动。
　　“东区A18，出现怪物，需要增援！”
　　“重复，东区A18，出现怪物，需要增援！”
　　杨林骇然，呼叫增援过后，也顾不上瞄准，对着下方蜘蛛移动退去的方向举枪便射。
　　“噗！”
　　随着一声声噗响，动9527射出愤怒的火蛇！
　　“可恶！”
　　“混蛋！”
　　异变的蜘蛛怪物，力量大的吓人，扯着一个五十千克的成年人，移动迅猛快捷。
　　出膛的高穿透子弹，竟然轮廓描边似的全部落空！
　　杨林红了眼眶，也顾不得被子弹出膛的后震力度震得酸麻的肩膀，一下接一下的扣动扳机！
　　地面留下无数弹孔，杨林有些绝望，东区A1到A18，每个防守扇区，都有数百米间隔，前来增援的守夜者，最快也要五分钟才能抵达，可小黑的境况，却是等不了五分钟了。
　　……
　　“嗷呜……”
　　数百米外，游荡的行尸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向A18守护扇区发起了冲击，上千行尸蜂拥而来！
　　红月下，窜动的黑色人头，就像潮水，前仆后继。
　　隐约间，杨林听到了悉悉索索的爬动声……
　　杨林仰头，向先前看到行尸的方向看去。
　　“虫群，尸潮……”
　　杨林惊出一声冷汗，他开着枪，颤颤巍巍的退后几步！
　　“东区A18，出现虫群，有尸潮逼近！”
　　“重复，东区A18，出现虫群，有尸潮逼近！”
　　“重复……”
　　“东区A18，请求增援！东区A18，请求增援！”
　　……
　　没有一丝预兆，怪物们攻势凶猛，有一种软体的未名怪物出现在怪物大军中，它们吐出的黏液腐蚀了满布铁刺的钢铁城墙，四大守护扇区，几乎同时失守。
　　行尸及各种稀奇古怪的异变生物，如潮水般从缺口涌入，再也顾不上红月月华的辐射，无数人从钢铁墙壁的保护中走出，他们扛起枪，用自杀式的手段，想要把缺口堵上。
　　哭喊，爆裂，兽鸣，冲斥着天空，在大地上回荡。
　　红色的月亮沉寂下去，天空依然没有光明。
　　火焰包围着大厦，残存的人们守着最后的静土，枪口透过冲天的火圈，向外吞吐烈焰。
　　焰火也无法让奇形怪状的生物退去，它们在火焰的包围圈外左右横跳，疯狂试探。
　　“难道今天，我们的故事？要在此结束？“杨林流着眼泪，把一群七八岁的少男少女护在身后。
　　“博士！“
　　杨林喊了声，“我们还有机会吗？“
　　杨林手中，对着门的枪口有些晃动。
　　“有的，离开的勇士终将归来！“
　　“当温暖的阳光洒满大地，一切异变的恐惧和阴霾都将灰飞烟灭！“防护服下，年迈的博士慷慨激昂地说着。
　　“博士？“杨林有些不理解，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还有讲鸡汤的必要？
　　“大破坏后不久，我在一次新武器的研究中，意外打开了通往异世界的大门，那里，也许便是最后的希望!”
　　“是真的吗？博士！”杨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防护服下，博士重重点头。
　　“可是……”杨林在惊喜之后，心底又涌现出无数疑问，既然发现了另外的世界，那留在这满目疮痍的地方又是为了什么？
　　还不待杨林多说，博土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问了。
　　博士在简单布置之后，打开了一座几近虚无的门户，“带着孩子们进去吧？有能力结束这一切的时候，再回到这，大厦地下有休眠舱，幸存的人将在那里陷入沉眠，十年内不会死亡。”
　　“博士，一定要活下去！”
　　在枪炮的轰鸣声中，杨林带着十几个孩子，走进了那扇几近透明的门户。
　　……
　　“怎么会这样？”寒风刺骨，杨林走在冰地上，他看着眼前的四十九个休眠舱，明白了，他全明白了。
　　大破败后，物资紧缺，材料比黄金还要稀有，大厦地下室，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休眠舱，所有的休眠舱，都在这里，在这异世界的一个冰洞里。
　　把所有孩童关进休眠舱，看着休眠舱上显示的数字，十年，是休眠舱能量供给能持续的时间。
　　山洞里存了些许食物和装备，大抵够杨林坚持一个月。
　　杨林给手中的动9527装满子弹，随后，近着坚实的步子向山洞外走去。
　　沿途，杨林看到了很多和自己一样，穿着厚厚军大衣的守夜者。
　　原来，博土很早以前，就派遣守夜者探索过这里，可这些探索者，都死在了这里。
　　杨林一个个查看，所幸没在里面找到姐姐的踪影。
　　……
　　“原来，这才是故事的结局!”冰洞的世界很大！白茫茫一片，岔路极多，一个月的探索跋踄，杨林终于来到洞外。蓝色的天空，温暖的太阳，他终于看到了。
　　“咚！“冻饿之下，杨林不堪重负的身体缓缓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