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忆起——人牲

　　紫天舒忐忑不安，等着那人发落。
　　“还好，你的元神里没有令人不舒服的东西，神雷不会主动对你动手。”那个残存印记声音忽然又变得温和起来。
　　“你怎么也会在十一的识海里？”紫天舒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触怒了那人。
　　那个声音叹道：“我乃十一的师父清虚道人，不过早就死掉了，现在与你对话的只是一缕神识印记。”
　　接着，光芒一闪，宝塔消失了，一个虚淡的人影出现在紫天舒面前，看装束，正是一个道人。
　　紫天舒退了几步，与那身影保持一段距离。
　　那个身影呵呵笑道：“当年，为了保护我的弟子，不得不在临死之际进入了我徒儿的神识海内，与一个意欲夺舍我徒儿的邪灵大战，一战下来，虽然灭掉了邪灵，可惜我徒儿的主神识却不见了，我也遭受了重创，不得不陷入了沉眠。今日你的突然闯入，唤醒了我，但是我却坚持不了多久，马上就要彻底消失了。”
　　“啊！怎么会这样？”紫天舒惊道，心里有些愧疚。
　　清虚笑道：“这不怪你，我早该消失了。也许，还得感谢你将我唤醒过来，有些事，得让我徒儿知道，不能叫他一直糊里糊涂地活着。”说完，光芒一闪，将十一的元神移到身前。
　　“徒儿，你一向可好？”
　　十一揉了揉眼睛，吃惊地看着紫天舒，骂道：“好你个死驴子，竟敢跑到我识海里来，你要干嘛？”
　　紫天舒尴尬至极，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指了指他身后，说道：“你师父找你。”
　　十一斥道：“谁是我师父？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再不滚出去当心我扁你！”
　　“徒儿，你忘了为师么？”清虚说道，语气中充满沧桑与无力。
　　“师……师父？”十一终于惊讶了，这个声音很亲近，他转头看见清虚的身影，不觉愣住了。
　　清虚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就让为师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
　　十一还要说什么，却发现清虚做出一个古怪的动作，嘴里咕噜有声，像是在进行一种特殊的仪式。
　　“归来吧，迷途的人！随着清虚一声呼唤，十一丹田震动，一道金光从藏身在丹田里的神秘丹炉里冲出，直接进入识海，出现在众人面前。
　　金光散去，现出一个手持画戟的金色小人，与十一长得一模一样。十一看着眼前的金色小人，心有灵犀，天然有一种亲近感，知道这是自己失散已久的主元神。
　　其实，他的主元神从来没有失去过，只是当年危机来临，被神秘丹炉主动保护了起来。在他失忆的这些日子里，主元神一直被封印在丹炉里熬炼。
　　数年之后，十一的主元神已经在丹炉里被炼制成了一具金身，拥有莫测伟力。今日，清虚以特殊仪式与之沟通，被他感应到了。
　　长久的等待，终于又听到了师父的声音，十一的主元神难抑激动，持画戟一路杀出，神秘丹炉很有灵性，放开所有禁止，任由十一的主元神离去，循路返回了识海。
　　识海里，十一后天神识与主元神相遇，并不排斥，两者相视一笑，渐渐走到一起，相互融合，霎时之间，光芒万丈，如同一颗璀璨明星，照亮了整个识海世界。
　　强烈的能量波动让紫天舒难以忍受，乘此机会，他连滚带爬逃出了十一的识海。一道光芒闪过，紫天舒的元神老老实实地回到了驴子的体内，惊骇得看着房梁上的少年。
　　随着十一后天神识与主元神的相互融合，过往的一切，纷至沓来，一桩桩，一件件，纷纷映入十一的脑海，他忆起了过往的一切……
　　时光回朔，十一陷入了一场梦境里，在这个梦里，一切都曾经是他经历过的。
　　在梦里，十一进入了一个莫名时空，眼前所见，在一瞬间大变样。
　　他看到了一片昏暗的天空，日色不明，暗淡无光。低矮昏沉的天空下，有一座火山不停喷发，烟尘腾上高天，将天光遮蔽了，炽热的岩浆喷上高空又洒落下来，形成熔岩洪流，侵蚀着火山周围的土地，散发出阵阵热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息。
　　这是一个海岛，一个与世隔绝，受人咒诅的赤贫之地，海边上，搭建着一座祭台，祭台中央，矗立着一个高大的神像。这个神像亘古长存，与海岛一起，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
　　神像前，坐着一对童男童女，男孩约有四五岁，女孩只有两三岁。
　　祭台前，一个手持白骨棒的老者正在主持仪式，他是岛上的巫师，此刻，他嘴里念念有词，正对着神像祈祷：
　　“高贵的神啊，
　　我们都是你脚下卑微的罪民，
　　愿您的恩惠降临，
　　赦免我们的罪恶，拯救我们的灵魂，
　　我们愿遵从您的旨意，奉您为主，
　　愿您的法相常驻人间，如同在您天上的道场。”
　　老者祈祷已毕，随从陆续送上祭品，分别摆放在那对童男童女的身前。
　　这些祭品包括一个盛满鲜血的土陶罐，一颗跳动的人心，一个用人的头骨制作而成的酒器，还有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也许是害怕，当祭品摆上来的时候，祭台上的两个小孩哇哇大哭起来，他们的泪眼在祭台下搜寻，嘴里不停地叫着：“阿爹，阿妈……”
　　虽然在梦境中，但是十一意识清醒，他知道，那个哭泣的小男孩正是幼年时的自己，此刻正在经历着一场惨烈的人牲祭祀，他与旁边那个小女孩，正是祭祀的祭品之一。
　　这是一场噩梦，他不想再重新经历一次，拼命想要摆脱，但是，残酷的画面接踵而来，他不得不沉浸其中……
　　小女孩名叫马琪儿，而他自己真实的名字，叫作杜安，和他一样，两人都是没有父母的孤儿。
　　他们是在这个荒岛上出生的原住民，生活艰辛，因为瘟疫和天灾的缘故，他们的父母早早就故去了，两个家庭，分别留下了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
　　他们被收养了，分别被领进了两户人家。然而今天，他们作为祭品，被献了出来，他们的养父母，此时正搂着自己的亲生儿女暗自庆幸。
　　这是一个罪恶之岛，是囚魔之地，流放着一群被诅咒的罪民后代，这里，也被世人称作魔岛。
　　生活在魔岛上的罪民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代，他们身上纠缠着无穷无尽的怨气，血肉之中烙印着一种诡异的诅咒印记，一代一代延续下来。
　　怨气使人癫狂，诅咒让人蒙昧，魔岛上灵气枯竭，不能修行，甚至连生存都很艰难。
　　魔岛上的先辈也曾抗争过，但是都失败了，他们无法与天道抗衡，也逃不出魔岛的周边区域，这里被禁锢了，完全是一片独立的天地，如同一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
　　一代又一代，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岁月更替，而今生活在魔岛上的罪民后代，早已没有了先辈的血性，他们温顺的像一头头绵羊。
　　为了生存，他们却不惜对自己人下手，每年都会选出两个童男童女，供奉上苍，祈求所谓的神明眷顾，能够降恩魔岛，让他们能够苟延残喘，继续苟活下去。
　　今天，又到了祭祀神明的日子，杜安和马琪儿被献了出来。两个小孩被打扮得光鲜亮丽，与平日里如同小乞丐般的装束大相径庭，他们被视作神灵的食物，半点也不能马虎。
　　两个小孩年纪太小，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被眼前的场景吓着了，直哭得梨花带雨，惨不忍睹，一个劲往祭台下看，寻找平日疼爱自己的阿爹阿妈。
　　祭台前，主持仪式的巫师开始吟唱，凄厉阴森的嗓音如同来自地狱，让人脊背发寒，一群衣衫褴褛，头戴面具的人开始围着他疯狂舞蹈。
　　他们在献祭，在与神灵沟通。为了活下去，他们献出了一对幼儿，还杀掉了一个自己人。
　　祭台周边，跪伏着密密麻麻的人，他们都是生活在这座魔岛上的罪民后代。人丛中，有人心有愧疚，他们分别是杜安和马琪儿的养父养母。
　　“孩儿啊，不要怨恨我们，希望你们来世托生个好人家吧！”他们在心中默念祈祷。
　　他们害怕自家的孩子被选作祭品，当初收养两个小孩，就是准备今日之用。爱子之心，人皆有之，很难说他们就用心歹毒，一切都是现实逼迫的。
　　巫师还在吟唱，仪式仍在继续，吟唱之声如鬼哭，如魔音，闻之让人心悸，原本昏暗阴沉的天空因而更显诡异，那群舞者也更癫狂了。
　　就在这时，天地间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四下里下阴云聚合，黑雾渐渐腾入高天，很快将整个天空都遮住了，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透露出不祥与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远处，火山口内，不时腾起一阵火光，火光照在人们的脸上，尽皆现出惊恐之色。往年献祭，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莫非是神灵显照，要来享用祭品？
　　人们心中忐忑，期待着这一切尽快结束。
　　见此情景，巫师加大了吟唱的力度，那群舞者配合着他那地狱魔音般的吟唱，如同吃了神药，没命的跳着魔舞，就像一群来自地狱的鬼物。
　　马琪儿因为害怕，已经在惊恐中沉沉睡去，而小杜安已经忘记了恐惧，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