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柳湾村

　　柳湾村。
　　碧落州东南，照水城郊区的一个村子。
　　柳湾村三面环山，只有东面一条道路通往照水城的官道。
　　柳湾村东北，下了那座不知道已经修建了多少年的石拱桥往前走，顺着那条长着莲藕的小溪，尽头有处池塘，池塘边上，便是柳湾村的私塾。
　　私塾的名字取得十分雅致，叫青麓堂。
　　因为背靠青山之下，在此处任教的唯一的教书先生肖先生便给它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寓青麓之下，必出栋梁之意。
　　新帝祥符元年，四月初二。
　　今天肖先生本来要给学生放假的，因为村里面的王善人邀请自己今天去给他家新修的房子题写对联，只是因为昨晚临时有事离开，便忘记跟学生们说这件事，以至于现在与自己的这七八个学生相互瞪眼。
　　不过先生就是先生，经过瞬息的相互凝视之后，肖先生便按照以往的方式，手中戒尺一放，“今天温书，谁要把昨天的功课背熟了便可以回家。”
　　说完向坐在最前面一位叫楚登林的学生招招手道：“你来监课，谁背完才准走。”
　　楚登林是村里楚大户家的儿子，个子不大，眉清目秀，是被先生预言未来秀才人选的人，昨天教授的治学篇他自然早就已经背熟，此刻见先生吩咐差事，便应了一声“好勒先生”，走到先生坐席处，开始带领大家温书。
　　只是，这个代理先生似乎有些不称职，肖先生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口，他便对角落上一位看起来颇为壮实的学生使了个颜色。
　　那个学生名叫吴小禾，此刻看到褚登林的眼色，吴小禾立刻会意，口中念着书，人已经鬼鬼祟祟的探头从窗户处往外望去，显然是要看看先生走了多远了。
　　少倾，确定先生已经往柳湾村的方向远去后，所有摇头晃脑的小脑袋便已经全部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商量开来。
　　褚登林早就从先生的坐席处下来，此刻望向探风的吴小禾道：“小禾苗，走，捉跳跳鱼去。”
　　他说的跳跳鱼，柳湾河白石滩的一种特产鱼，这种鱼背上长有一圈圈的红色花纹，最喜欢在河边的滩涂中逗留，弹跳非常好，是小孩子们的最爱。
　　他这一提议，立刻得到所有孩子的赞成附和，纷纷催促赶紧行动起来。只有另外一位同窗黄小冬性子比较谨慎，怯怯道：“还是不要了吧，先生回来会骂人的。”
　　“切！”此言一出，顿时受到众小孩的白眼。
　　吴小禾鄙视道：“胆小鬼，你不敢你就留下吧。再说了，那篇治学那么短，要背起来不就半个时辰的事么，先生问起，小林子说所有人都背熟了不就行了。”
　　褚登林点头不叠道：“肯定滴，肯定滴。”这小子为了玩，早将先生的吩咐抛之脑后了。
　　黄小冬见大家都反对自己，也不敢再说话。
　　众人的意见统一之后，吴小禾一挥手，嚷嚷道：“走啦走啦！”
　　呼啦一下，整个私塾的人全部都冲出教室，往目的地跑去。
　　从青麓院往南，沿着那条隐藏在青木林中的小路一直往前，便是吴小禾他家的酒肆。
　　几个孩子绕了些路，避开了吴小禾家的酒肆，然后才继续往往柳湾河方向走去，否则吴小禾他爷爷看见，那一切便泡汤了。
　　避开酒肆之后，再往下不多久，便看见一条青色的小河横卧，由河水北面穿过那片水鸟栖息的芦苇荡，便是这群孩子要到达的目的地：白石滩。
　　白石滩实际并不大，加上河面仅仅五六丈左右，因为此地下游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白色石块而得名。
　　“好了，到了。”吴小禾吩咐道：“大家小心，千万不要往河水方向去，那里水深危险，特别是欢欢、小溪、多多你们几个女孩子。”
　　“嗯嗯，好啦好啦！”其他孩子应承着，早已经开始寻觅起来，不过都没有往河流方向去，这让吴小禾放心不少。
　　按照以前的经验，捉这傻傻的跳跳鱼根本就不费力气，只要算准它下一步起跳的方向，直接在空中把它捉住都行，只是今天不知道是人多了还是什么原因，捉了大概一个时辰，所有人捉到的跳跳鱼才五六条的样子。
　　如此一来，本来兴高采烈的这群孩子，很快便丧失了兴趣，加上肚子开始饿了，便各自告辞回家。
　　吴小禾等到等到最后一个同学走没了影子，这才转身往自家酒肆走去。
　　才走了几步，便看见爷爷站在酒肆门口，脸色似乎有些不善，内心忐忑不安，慢慢往家中挪去。
　　吴小禾磨磨蹭蹭的走着，心念却在飞速转动，想找一个不那么牵强的借口应付过去，心中恨不得这路程有数十里长才好。
　　只是，这路程似乎不如他的心愿，恍惚之间便走到爷爷面前，叫了声爷爷后垂头丧气地站住，准备挨一顿揍。
　　出乎意料的是，爷爷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责备自己为什么不留自己的同窗在家中吃饭。
　　没有挨揍，吴小禾瞬间恢复精神，笑道：“我叫过呢，可他们都不愿意，说没有跟家里打招呼，回去晚了怕挨揍。”
　　爷爷也是随口一说，听完道：“走，吃饭去吧。”
　　“好的，爷爷。“吴小禾应了一声，旋风一般往后院而去，只留下一脸苦笑的吴老头跟在后面。
　　这家酒肆是吴小禾他父亲在世的时候开的，由于开在照水城往柳湾村的官道上，生意不算好，但是也还能勉强维持生活。
　　后来吴小禾母亲在他六岁那年因病故去之后，他父亲因为思念母亲，也在一年后因为饮酒过度追随他母亲而去了。
　　于是，只剩下爷爷与吴小禾为伴，老人是和开朗乐观的人，认为这一切都是命运，也没有过度的悲伤，抚养吴小禾至今，爷孙两人相依为命。
　　幸好吴小禾这孩子自小身体十分硬朗，很少生病。随着其年龄渐长，虽然有些顽皮，但是还算听话，没有让吴老头过多操心，在散学之余，还会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吴小禾狼吞虎咽的吃完桌上饭菜之后，碗一放道：“爷爷，你慢慢吃，我先出去看着铺子。”也不等爷爷回答，转身出去了。
　　这是爷孙俩已经形成的默契，每当吴小禾不上学的时候，他便会在中午帮助爷爷看上一阵子的铺子，让爷爷睡上一觉，养足精神。
　　吴小禾来到柜台前发现，一个客人也没有，将今天先生吩咐的治学篇背了一会儿，整个人便在柜台上趴着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