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预感

　　萧冉看着站在他眼前的少年，估测也就二十岁上下的年纪，他却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镇定和沉稳，少年的话更是让萧冉感到错愕。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今天你必须跟我回一趟警局，然后再把你知道的都给我交代清楚。”萧冉瞪着少年，就想上前再次将他抓住。
　　“老萧，你上个厕所怎么去了那么久？”
　　林肃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萧冉一愣神，少年抓住机会便翻过了栏杆，朝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跑去，当萧冉反应过来，少年早已经混进了学生当中。
　　“卧槽，这兔崽子。”萧冉恼怒的拍打着栏杆。
　　“你干嘛呢？尿频尿急尿不尽了！”林肃打趣的看着萧冉。
　　“车钥匙给我。”萧冉转身就把林肃衣服的口袋都搜了一遍，“我有点事先走，这边就先交给你了。”
　　萧冉拿到车钥匙，留下一句话便匆忙的跑开了，留下一脸懵逼的林肃，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对着萧冉大声喊道：“哎……回来时记得给我加满油啊。”
　　城中村里的狭窄街道，两侧都支起了摊位，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的肉类散发着令人生厌的气味，豆大的苍蝇环绕在档口周围，发出嗡嗡的声音。萧冉顺着街道向村内走去，他凭着记忆穿过几条小巷，轻轻的来到一间平房的门外，平房的外墙被红色的油漆喷上一个大大的“拆”字，萧冉记得上次还没有这个特殊的标记，这个字对于城中村里的原住民而言，那就是金钱的烙印。
　　萧冉偷偷的从门缝瞄了一眼，伸手敲了敲门。
　　“哪个嘛？”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接着便听到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大妈，您好。”萧冉轻轻的回应道。
　　门被拉开一道缝隙，屋里的老妇看着站在门外的萧冉，又把门关上了，“我不认得你，你走开。”
　　“大妈，我是警察，想向您问一些问题，问完我就走。”萧冉又敲了敲门，耐心的说着。
　　过了好一会，门才被打开，老妇扶着门框走了出来，仔细的打量着萧冉。
　　“我认得你囖，你是上次那个后生仔。”老妇从门边搬了一张长木凳，示意萧冉坐下。
　　萧冉扶着老妇坐下，自己也坐到了旁边。
　　“我一个老太婆独居，儿子、女儿都很少回来，平常也很少人往屋里来，也是命苦哟……”老妇握着萧冉的手，又开始说道：“我家老头原来当过兵，后来南下就来到了粤州市，可惜他走的早，剩下我孤寡一个……”
　　萧冉听着老妇喋喋不休的说着，他能理解独居老人内心的寂寞和无奈，难得遇到一个听众，总会有说不完的话。
　　时间已到正午，萧冉离开了老妇的住所，他经过街道的小超市，买了些营养品又折返了回去，悄悄放在了老妇家的门外。这趟回访，萧冉并没有收获到什么，老妇根本记不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她只记得李东架在她脖子上的刀突然掉落在地，求生的本能驱使她使劲的逃跑出去，所以当时李东发生的状况根本无法得知，或许就连他自己也未必知道吧。
　　萧冉驾驶着林肃的吉普往东城分局开去，他回想起那个少年说的话，办案的细节是不太可能被透露的，可是他又是怎样了解到那几起案件的情况呢？为什么少年会提出那样的要求，他们又是一个什么组织？他们与这一切都有着什么样关联？
　　萧冉想想都觉得头疼，眼前的案子越来越急迫，心中的疑问也越来越多，何况有些事情都不是常理所能解释的，现在那个少年不知所踪。或许只有找到那个少年，才能从他的口中追问出很多细节。
　　这时萧冉的电话响了起来，晓琳的名字不停在屏幕上晃动。
　　“萧队，张局叫你回来开会。”
　　“好。我马上就到。”
　　……
　　再次回到东城分局的会议室，萧冉的座位依旧是空着的，这次除了刑侦队的成员以外，其他组的成员也都参加了会议，导致整个会议室显得特别拥挤。张卫国在门口来回踱步，而他的专属座位旁边坐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那个男人看上去大概四十岁左右，他穿着一件立领的外套，黝黑刚毅的脸上却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与他的肤色极其不配，他双手很自然的放在桌上，微闭着双眼，一言不发。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越来越无组织无纪律了。”张卫国的声音很大，整个走廊都回荡着他的嗓音。
　　萧冉灰溜溜的跑进会议室，麻利的坐回自己的座位，顺手将车钥匙扔给了林肃，林肃一把接过钥匙，嘴巴向那个陌生男人的方向努了努，暗示萧冉看过去。而萧冉此时才发现这个人的存在。
　　“考核你这个月的绩效，要是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我就对你不客气。”张卫国毫不客气的指着萧冉，杀鸡儆猴的效果要做到极致。
　　“好，现在人基本都到齐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从市局调派过来的罗宁同志，他将担任东城分局副局长的职务，大家掌声欢迎一下。”坐在张卫国旁边的罗宁站了起来，非常标准的向大家敬了一个礼，从他的动作和体型看来，他肯定在部队待过。
　　“下面请罗副局给大家说几句。”
　　罗宁的视线扫过会议室，最后他的目光在萧冉身上停留了一会，又收了回去，“很荣幸能来到东城分局与各位共事。我是个粗人，但向来对事不对人，以后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可以和我当面提。而我本职工作就是搞刑侦的，可能我的方式方法比较老旧，所以在日后的工作开展中，也能向你们这些新生代多多学习，相互促进和进步。”
　　萧冉看着罗宁，总有种熟悉的感觉，但他很肯定自己从未见过眼前的这个人。虽然这个新来的领导表现的十分谦虚，但他话里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新官上任三把火”，看来往后的工作模式又会有新的导向性了。
　　这场会议的内容很简单，新领导的到任，大家伙表示欢迎，短短二十分钟就已经结束了，萧冉急匆匆的找到技术部一名负责罪犯画像的干警，把他记忆中那个少年的模样表述了出来，那名干警也是相当老练，通过萧冉的描述很快就把画像画了出来，相似度至少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这让萧冉忍不住感慨，尽管当今的科学技术已经如此先进，有时候却也远远不及人类拥有的智慧。
　　萧冉拿着画像从技术部门走了出来，恰好和罗宁撞到了一起，手中的画像也飘落在地，罗宁被萧冉这么一碰，竟然纹丝不动，反倒弓下身子替他把画捡了起来，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着。
　　“抱歉啊，罗局。”萧冉看清了对方，暗自埋怨自己的冒失。
　　“画的不错。”罗宁将画还给萧冉，随口又问了一句，“这画里的是犯罪嫌疑人？”
　　“啊……喔，不是不是，这个只是一个证人。”萧冉连忙解释道。
　　罗宁点点头，便径直走开了，萧冉看着他的背影，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又再次徒然而生，令他忍不住反问自己，“这个人到底在哪见过？”
　　正当萧冉走过法医办公室，方羽婕也刚好从里面走出来，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份尸检报告。
　　“刚好，你把报告拿给林肃那个催命鬼吧。”方羽婕将手里的资料拍到萧冉身上，脾气有点暴躁。
　　“看来是我们林队把方大美女给得罪了，要不要我抓他过来认罪？”
　　萧冉的话把方羽婕给逗乐了，刚才板着的脸也舒展了一些，“少贫嘴，你也不是好鸟。平常你们办案，我们可比你们还累。”
　　“那是……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忙，我们还真破不了案子。”萧冉边说，边翻开报告来看，“这是华昌师范大学的那个案子？”
　　“嗯，死者的头颅被硬物凿穿，导致颅骨碎裂，击打物大约刺入七公分左右，伤口呈圆孔状，大脑有部分形成结构性硬块，而且脑内残留了少量液体，通过化验结果显示，液体是水。身体的其他部分没有明显伤痕，不过颈椎有错位，估计是受到重击时造成的，而致命伤应该就是头脑的重创。”方羽婕靠在墙边，将双手交叉在胸前。
　　“你觉得凶器是什么？”萧冉合上尸检报告，殷切的看着方羽婕。
　　“这个我不敢断言，不过通过伤口的创面来看，凶器应该是锥状物体，并且非常尖锐。但是死者皮层内没有发现金属残留物质，我认为应该不是铁器。”方羽婕猜测道。
　　“行……辛苦了，方大美女。改天让林肃请你吃饭。”
　　“你们说的鬼话我才不相信呢。得了，我到点下班了，再见。”方羽婕摆了摆手，扭着腰朝楼外走去。
　　萧冉回到自己办公室，把画像交给了晓琳，并吩咐她将这张照片传真到辖区的各个派出所，虽然他现在急切的想找到那个少年，但总感觉像是在大海捞针，不过广撒网才能钓到鱼，他也不能把这件事当成工作中的重心，眼前的案子才是他更应该关心的事情，这不仅关乎自己和林肃的颜面，更是东南分局的一场较量，如果再被南城分局抢先一步破案，自己这些年的刑侦就真的白干了。
　　“林肃，你在哪？”萧冉再次翻开了冯晓刚的尸检报告，拨通了林肃的电话。
　　“我刚刚又跑了一趟华昌师范，现在正准备回局里。”林肃似乎正在开车，萧冉通过电话都能听见他疯狂的按着喇叭。
　　“怎样，有收获吗？”
　　“这冯晓刚在单亲家庭长大，性格孤僻怪异，也没什么朋友，据他的室友说他对编程方面特别感兴趣，好像还参加了近期举办的高校程序员大赛，我打算沿着这条线再调查一下。”
　　“他的尸检报告出来了。”萧冉看着报告里的图片，接着说道，“现在还无法判断凶器是什么。”
　　“等我回去再和你研究研究，这他妈的单向四车道也能追尾，真的是群人才。”林肃恼怒的拍打着方向盘。
　　萧冉挂断了电话，感觉肚子也有些饿了，翻看APP也没发现附近有什么吃的，索性拿了桶泡面走到了饮水机旁。
　　秋季的日照时间很短，还不到七点，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萧冉站在窗边，看着远处天空中闪烁的光点发着呆。
　　“萧队，还有泡面吗？给我来一个呗。”王鹏蹿到萧冉身后，轻轻的拍了他一下。
　　“在我柜子里，自己拿去吧。”萧冉回过神，然后指着远处问道：“那玩意是飞机还是风筝？”
　　“哪呢？我看看。”王鹏说着萧冉手指的方向看去，努力的睁着他的小眼睛。
　　“我也看看。”余正也来了兴致，挤到窗户前，望向窗外。
　　“肯定是飞机，你看那几盏闪烁的灯，又飞的那么高。”王鹏觉得没什么稀奇的，说完就去找泡面去了。
　　“我看不像，这玩意太小了。我倒觉得像无人机。”余正也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没错，那就是一台无人机。”晓琳站在办公室的另一扇窗户前，认真的说道。
　　“无人机？这东西可以载物吗？”萧冉好奇的发问。
　　“理论上是可以的，无人机也有分类，一般分成军用无人机和民用无人机，民用无人机绝大大多数都是用于航拍，用于载物的并不多见，毕竟机体太小，载重的稳定性不高。”晓琳开始替他们科普知识。
　　“所以说，只有军用无人机才能负重飞行囖？”萧冉对自己刚刚燃起的念头又产生了动摇。
　　“也不一定。主要看造价，民用无人机也有很强的载重能力，我就见过一款六旋翼的民用无人机，载重能力可以达到30公斤，飞行高度至少也能达到几百米，而且控制范围广，续航时间长，还能做到相当精准的操控。”晓琳查看着手机，又接着说道：“不过这种无人机价格很昂贵，大多数玩家都不会购买。另外，使用这种无人机还需要资格证，所以条件还是比较严苛的。”
　　“也就是说，拥有无人机的使用者都会有登记备案？”萧冉连忙追问。
　　“嗯，基本都会有记录的。也不排除有人黑飞，只不过被抓到就要受到严重的处罚罢了。”
　　“晓琳你明天负责帮我去查查东城区登记过的无人机和使用者，把信息全都记录下来，如果我不在局里，你就短信发给我。”萧冉表情放松了许多，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忧郁。
　　“明白。”晓琳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萧冉没有回答，只是细声的喃喃自语：“没准这次就这样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