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报仇的人,是我”

　　萧冉浑浑噩噩的回到家，将钥匙随手扔在鞋柜上，鞋也没换就倒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的父亲正坐在饭桌前，戴着老花镜看着手中的报纸，老一辈的人似乎都有这样的习惯，认为阅读纸质的报刊比用手机、电脑更为直观。
　　“回来了？厨房有你妈熬好的粥，待会自己去盛。”萧红兵推了推老花镜，低着头看了萧冉一眼。
　　“老妈去哪了？”萧冉有气无力的问道。
　　“她拎着包就出去了，我哪知道她上哪去。”萧红兵把报纸叠起来，扔在桌上。
　　萧冉没有再理会他的父亲，枕着手望着天花板发呆，他回想起李东最后死亡的模样，脑海里竟闪过一种莫名似曾相似，然而这次的案件也太过蹊跷，但他又说不清楚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几起入室抢劫杀人案已经宣布结案，所有人都认为这只是一种巧合，用林肃的话来说，就是凶手“多行不义必自毙”，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皆大欢喜的结果，萧冉却没有丝毫松懈的感觉。
　　萧红兵打开了电视，电视里的新闻正播报着东城区破获连环入室杀人案的内容，张卫国穿着笔挺的制服，在无数聚光灯下发表着他的言论，东城分局这次闪电破案，让网络上的舆论又偏向了正义的一方，“执法为民，保卫一方净土”的言论比比皆是，相比之前的谩骂和嘲讽，舆论的风向标总是漂浮不定。
　　“小冉，最近就是在忙这个案子？”萧红兵背着手走到客厅，用脚轻轻踢了萧冉一下。
　　“嗯。”
　　“案子破了就好，省的你妈每天在我耳旁嘀咕。”萧红兵摘下老花镜，索性坐到了萧冉身旁。
　　“老妈嘀咕和案子有啥关系？”萧冉也不再躺着，翻身坐了起来。
　　“你妈给你张罗的那个相亲对象，不是也遇害了。”萧红兵看了一眼大门，靠近萧冉小声的说道，“你妈跟丢了魂似的，哭了好一会呢，吵吵着要我也参与进去，你说我这都退下来几年了，也就想图个耳根子清净，安享几年太平日子。”
　　“我怎么觉得您特别冷血？您不知道安慰安慰她？”萧冉没好气的说着。
　　“臭小子，你还别说冷血。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看能淡生死的职业也就那么几个，医生，护士还有警察。”萧红兵抬高了音量，“我当刑警那会，死亡的场面可见的太多了，说起88年那会……”
　　萧红兵的陈年往事，萧冉已经听过无数回了，这次他可没有打算再听父亲当年的刑警往事，敷衍了萧红兵几句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就想好好的补个眠。
　　“咚咚咚……”
　　房门被打开，萧冉半眯着眼，转头看着房门。
　　“小冉，听你爸说你刚刚回来。”萧冉的母亲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束插好的鲜花。
　　“老妈，你买花干嘛？”萧冉慵懒的翻过身，心想这难得的休息时间，就是不得消停。
　　“唉……这不是赵叔叔的闺女明天要开追思会，我怕明天赶不及买花，所以今天就提前订好了。”萧冉的母亲神情黯然，看来和父亲刚刚说的一样，赵蕾的意外对她来说是一件十分难过的事情。
　　“妈，我们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样会先来临，您也别太难过了。”萧冉扶着母亲坐到椅子上。
　　“听说现在案子破了，心里还能稍微轻松一些，希望蕾蕾那孩子也能得到慰藉吧。”萧冉的母亲又低声的抽泣起来。
　　“老妈，不如明天我陪您去吧……赵蕾的意外，我也有责任。”
　　萧冉好说歹说，好不容易让母亲的情绪得到了缓解，他轻轻的扣上门房，衣服也懒得脱下，倒头便睡了过去……
　　漆黑的街道中，两旁的路灯形同虚设，周围满是散落的垃圾，一群肮脏的老鼠在附近窜动，腐烂和腥臭的气息令人作呕。火车的汽笛在夜里轰鸣，刺耳的声音打破了夜里原本的寂静。黑暗中隐约能看到三个奔跑的身影，为首的人表现的极为慌张，不断的放倒经过时遇到的物体，企图给身后的两个人制造障碍，后面的两人拼命的追赶着，即使摔倒了，也奋力的爬起来继续奔走。
　　“分开追！”追赶的其中一人发出了指令，在岔道的路口，两人奔往了不同的方向。
　　越往后走的道路变得越为狭窄，很快为首的人被逼到了角落，追逐的人喘着粗气，但依然没有停顿，朝着前面的人扑了过去，两条身影扭打在一起，忽然一个人的腰间闪过一道金属的掠影，皎洁的月光被反射成一抹光亮，寒意徒增。
　　从后方赶到的人紧张的盯着不远处扭打的两人，握着枪的手不停地抖动，手枪的准心预瞄着两人不规则的挪动轨迹。
　　“砰……”一声枪响，前方的人缓缓的倒下，鲜血从他的腹部溢出，鲜红的血液与污秽的污水混淆，一双眼睛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萧冉猛然的惊醒，他的身体已经被汗水浸湿，安静的环境内都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他不清楚，这个好不容易摆脱的梦魇怎么又再次出现，曾经那种压抑的煎熬又一次让他陷入无尽的恐惧当中。
　　手机突然震动的声音将萧冉拉回现实，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方羽婕打来的电话。
　　“萧冉，尸检结果出来了。嫌疑人是死于供血性心脏骤停，心脏的过度供血导致心肌纤维有明显撕裂，体内的其他器官伴有内脏痉挛，肾上腺素分泌物超标。”
　　“什么意思？”萧冉听的云里雾里。
　　“意思就是嫌疑人是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下死亡。”方羽婕简洁的回答道。
　　“被吓死的？”萧冉难以置信，以前确实听过过人会被吓死，但也仅仅只是听说。
　　“没错，嫌疑人的药物检测呈阴性，而且身体上没有发现注射口的痕迹。说明他当时并没有嗑药，也没有被人注射药物的可能。”方羽婕接着说道。
　　“明白，辛苦你了。”
　　萧冉挂断了电话，这个结果让他感到十分意外。李东当天的表现极为沉稳，即使在被警察包围的情况下，他也能冷静的应对，萧冉怎么都不相信李东会被活活吓死。
　　“小冉，你醒了吗？”萧冉的母亲轻轻的敲着门。
　　萧冉再看了一下时间，没想到自己从昨天下午就一直睡到了今天早上，他才想起昨天答应了母亲，要陪她去参加赵蕾的追思会。萧冉发了一条短信给晓琳，告知她自己有事情需要处理，随后打开了衣柜，在柜子的底层翻出了一套纯黑的西服，这套西服他只穿过一次，而那一次，让他彻底的堕入过深渊。
　　萧冉不记得上次陪母亲外出是什么时候，他通过后视镜看见母亲的双鬓多了许多白发，虽然她戴着墨镜，从她的神情也能看出她内心的悲伤。萧冉将车驶入粤州市永久墓园，他扶着母亲从车上下来，靠近殡仪馆就看见赵蕾的父母站在门外，迎接着来参加追思会的亲朋好友。
　　赵蕾的追思会进行着，萧冉拿着花走向她的遗体，这个与自己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此时已花容失色，他还能记得她开朗的笑声，温婉的谈吐，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意外，萧冉和她或者能有不一样的发展。赵蕾的遗体已经推入火化，萧冉的母亲带着他来到赵蕾父母的身旁。
　　“老赵，节哀顺变。小蕾是个好姑娘，可惜……”萧冉的母亲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可能这就是命运吧。”赵蕾的父亲深深的叹了口气，眼泪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赵叔叔，阿姨。赵蕾也不想看到您们那么难过，您们要多保重身体。”萧冉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深知白发人送黑发人是这个世间最残忍的事情。
　　赵蕾的父亲无力的点点头，他颤抖着抓起萧冉的手，用力的握了握，“感谢你给小蕾讨回了公道，不然小蕾都无法瞑目啊。”
　　突然，一个男孩将他们紧握的手一把拍掉，他恶狠狠的盯着萧冉大声说道：“你们这些无能的警察，只会将功劳揽到自己身上，案子根本就不是你们破的，凶手也不是你们抓的。”
　　萧冉瞪着突然出现的男孩，他的模样和赵蕾有几分神似，男孩的骂声引起周围人的关注，所有人都看向萧冉所站的位置。
　　“赵斌，你别胡闹。”赵蕾的父亲将赵斌拉到身后，又连忙给萧冉赔不是，“这孩子和小蕾感情好，你不要介意。”
　　萧冉摇了摇头，他看着一脸怒气的赵斌，反倒很想跟他聊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斌双目通红，激动的情绪让他的身体止不住的抖动，他甩开他父亲的手，鼓着腮帮子看着萧冉。
　　“小斌，今天是姐姐的追思会，你不要再胡闹了。”赵蕾的母亲轻抚着儿子，却没想到赵斌推开了她的手，留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语，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替姐姐报仇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