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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求你放过我们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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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兆看到了一旁面带微笑的陶乐,心头一凛,想到了极为重要的事实。
  这个佥督御史可是陶乐带来的人!
  “陶大人...”宋兆声音有些干涩:“放我一马吧。”
  陶乐没有说话,陶云清在院中渡步,随意看了看宋府,做出了精要的点评:“挺气派,应该花了不少银两吧?”
  宋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洪亮:“求佥督御史大人放我一马,求陶大人放我一马!”
  周围的婢女们吓了一跳,也跟着连忙跪下。宋兆平时待她们不薄,若是宋兆出了什么事,也没她们的好处。
  对于宋兆此人,陶乐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恶感。一句话,收人钱财,替人办事。
  在贪官中,宋兆的确不算做的过分。虽说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乃是做官理念,但能坚持贯彻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更何况宋兆虽然受贿,但却不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油脂,情节又轻了许多。
  对于不是贪得无厌的坏官,没有必要也没有办法赶尽杀绝。
  而陶乐此行拜访,也不是抱着铲除宋兆的目的。陶乐相信,经过今日的敲打之后,以后若是再碰到诸如此类的案件,他一定会老实服从。
  “戚氏一家的尸体...”陶乐沉吟。
  宋兆连忙说:“就在后院!”
  “带我去。”陶乐的声音不容置疑。
  宋兆点头,一行三人前往后院,沿途的婢女看到宋兆脸色不对,连请安的勇气都没,默默闪到一旁为三人让开小路。
  说是后院,其实是一个单独用砖瓦砌成的独立小院,大小不过三四百平,后院院墙周边长满了一人高的杂草,几根大树的藤蔓盘根交错在一起,使得这个院落极具隐蔽性。若是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树林中居然隐藏了这么个地方。
  在后院中有一座大木屋,木屋上被贴了新封条,看来是宋兆不想让闲杂人等误入其中而贴上去的。
  随手将封条揭掉,宋兆推门而入,二人紧跟其后,木屋中是一个简陋的大堂,大堂侧面有个小门,门上有个大锁头,宋兆摸出钥匙将锁头打开,推门进去。
  有种套娃的感觉。
  陶乐和陶云清对视一眼,感觉到此事并不简单。
  若戚氏一家真是寻常死亡,宋兆完全不必将尸体放的如此隐蔽。
  二人刚进小屋,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酒精水味,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在这间面积不大的小屋内,横着摆放了四口黑木棺材,宋兆看起来心事重重,脸色不大对。他指了指最里面的棺材,轻声说:“那就是戚氏的棺材了。”
  陶乐径直走去,他有预感,问题就出现在戚氏这名女子的身上。
  棺材的质地并不好,棺盖也不厚重,陶乐很轻易就抬了起来,当他看到棺材内景象的时候,不由得一愣。
  黑暗之中,一名女子躺在中央,面容并不安详,脸上带着厉鬼般的狰狞,身上的衣服已经烂到不能再烂,只能勉强遮盖住重要部位,已经发青的皮肤上布满了红黑交加的血痕,左手甚至呈一种诡异的角度向外凹,看来已经完全被折断了。
  “这...”陶云清轻吸一口凉气,虽然贵为佥督御史,但她终究是一个女人,看到这么恐怖的景象,依旧不免有些害怕。
  陶乐将棺盖放下,又打开了另外三个棺材,里面装的是戚氏的父母以及弟弟,三人身上没有过多的伤势,都是被利器贯穿了腹部,脸上带着愤怒和惊骇。
  “呼...”
  陶乐闭眼,吐息,轻声说:“谁干的。”
  不用过多的观察,陶乐心中如明镜一般:戚氏乃是被侵犯后,活生生的虐待致死。
  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对待一个女人,事后还将别人全家都给杀害,简直可以说是丧尽天良!
  宋兆苦笑,但没有说话。
  “我说,谁干的?”陶乐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算了吧,人死不能复生,倒不如大事化小...”宋兆还想挣扎一下。
  “若是你不说,你就是他的同谋,不会有好下场。”陶乐直视着宋兆的眼睛:“不要怀疑我说的话。”
  宋兆面色一变,他没想到陶乐居然敢当面威胁他。若是被佥督御史胁迫也就罢了,你不过是一个九品判官而已,狗仗人势算是什么本事?
  “你...”
  陶云清淡然的说:“不说是吧?好,那你就不用说了,最迟明日早上,督察院就会到宋府做客,满门抄斩,你信还是不信?”
  满门抄斩!
  被如此威胁,宋兆感觉自己的尊严被丢到了地上肆意践踏。他额头青筋暴跳,喘着粗气,像是一头失去理智的公牛。
  陶云清丝毫不惧,她是五品武道士,乾元境的高手,像宋兆这种级别的喽啰,她一掌下去,对方脑浆都能崩三米高。
  心中天人交战良久,宋兆最终还是恢复了理智,苦笑一声:“好吧,我招了,是马县令的儿子马奇做的。”
  马县令!
  陶乐眼神微眯,居然是这个败类。
  马县令,全名马东德,早期乃是永安县有名的土霸主,继上任县令被调离后,他不知用什么手段买通官路上位,摇身一变从恶霸变为县令,从此永安县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后来马东德老来得子,对这唯一的儿子极为宠溺,这也导致了他儿子马奇嚣张跋扈、无恶不作,动暨便是对百姓打骂,甚至还出现过骑马当街踩死数人的恶劣事件,有诸多百姓想要上访大官府告状,但马县令却是不畏不惧,多年来稳坐县令一位。
  很多百姓都传马县令背后有大靠山,就连宋兆也是这么觉得的。
  随着年月的推移,马县令一家作恶的事迹似乎少了许多,而马奇也渐渐低调了起来。虽然偶尔也会行凶霸道、强抢民女,但相比之前的高频率作案,倒是收敛了不少。
  可以说,马县令一家就是永安县百姓们的噩梦,但他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一直默默忍受着。
  “说一说你们接触的具体细节吧。”陶乐不悲不喜,从他的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宋兆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件事是没法善了了。
  陶乐的维护民众是整个永安县公认的,这也是他深受人们爱戴的主要原因之一。就连宋兆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有时候甚至会有些佩服他,这或许就是‘自己踏入黑暗,却不愿诋毁最后那一缕光’的感触。
  宋兆相信,即使罪人是县令之子,依着陶乐的性子也会将这件事依法处置,毫不姑息。而这名极为漂亮的佥督御史显然是管定了这件事,所以陶乐的能量也不容忽视。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宋兆无奈摇头,悠悠开口:“事情是这样的,前天晚上戚氏一人出门去买布匹,回来的路上正巧撞上了醉酒的马奇,马奇见到戚氏生的俊俏,就起了歹意,在路上对戚氏诸多纠缠,还报出自己县令之子的身份,但没想到戚氏不从,还狠狠的辱骂了马奇一番。”
  “马奇此人常年纵欲过度,身体极为虚弱。他想要当街用强,但却没有得手,反而被戚氏逃回家中。马奇不甘心,于是回到家中带了两名贴身侍卫前往戚氏家中,强行闯进去后在房间内对戚氏进行了侮辱。而何才也是在那时候前往戚家寻找戚氏,他所看到的那名身穿华贵长袍的人,就是马奇。”
  陶乐紧紧握拳,由于用力,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的嫩肉中。
  “果真是畜生。”陶云清冷笑一声:“说下去!”
  宋兆身体一颤,连忙道:“将马奇给打发走后没过多久,戚氏的家人听到戚氏的哭喊,连忙闯进屋中救援,但那两名侍卫...兴起,却是直接将戚氏的家人们尽数杀死。戚氏悲痛欲绝,但却无力反抗,最终被...活活的抽打至死。”
  “嚣张的马奇甚至连尸体都不屑于收拾,径直回了家。马县令知道儿子做的事后,立刻派人前往戚氏一家整理犯案现场,将其伪装成‘戚氏四人被凶手推进池中溺水而亡’的假象,同时马县令亲自来找我,用白银三千两让我为他出一份伪尸检报告,然后买通巡夜人,也就是一个光头和尚做伪证,将一切罪责都嫁祸到当日晚上的何才身上。”
  陶乐摆手打断了宋兆:“为什么一定要伪装成溺水而亡?”
  “这我就不清楚了,大概是觉得若是以侵犯案公开的话,性质极为恶劣,会引起广泛关注吧?”宋兆推测。
  陶乐缓缓摇头。
  不,这个理由是说不通的。
  一定还有其他的答案。
  “为什么马县令要如此大费周章?直接用买通你的白银三千两来买通我,在公堂上将凶手判为何才,不就一切都解决了?”陶乐问。
  宋兆面色有些古怪:“你觉得马县令能收买的了你吗...”
  陶乐想了想,好像也是,按照以前陶乐的作风,别说白银三千两,就算是黄金十万两,恐怕也收买不了他。
  真是个一根筋的判官,怪不得这么穷...
  “明日重新开堂审理此案,你能到公堂上来指控马奇就是凶手吗?”陶乐问。
  宋兆差点跳起来:“你想害死我不成?马东德背后可有着大靠山!就算没有,凭他一个县令,想要揉捏我还不是易如反掌?”
  “可是如果没有你的指控,人证物证就都没有了,想要定罪谈何容易...”陶乐低头沉思,马奇可不是一般人,他的父亲乃是县令,若是没有铁证,想要定罪简直是痴人说梦。
  两世为人的陶乐太清楚权势在这种情况下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了。
  ...
  宋兆声音中已经有了哀求的语气:“陶乐,陶大人,我知道你为人正直,想要为民伸冤,你是万人尊敬的大老爷,你想当英雄我不拦着你!但是我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行不行?”
  “你背后有佥督御史撑腰,你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什么都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死,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可我呢?”宋兆有些激动:“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算上婢女足足二十几口人!”
  “若是让我去公堂指控马奇,是,马奇杀人偿命,戚氏一家人的在天之灵得到了告慰,听起来似乎很美好。可你信不信?过不了几日,我们整个宋府就会被那个姓马的杂碎屠戮的里里外外,连一条狗都逃不出来!”
  陶乐沉默了,他知道宋兆说的很有可能是事实。马东德作恶多端、心胸狭隘,若是宋兆临时反水还把自己的宝贝儿子给弄死了,必然要进行雷霆报复。
  县令虽说只是正七品,在陶乐以前经常看的动暨是皇后大臣的宫斗电视剧中连个屁都不算,但在永安县这一亩三分地,他就是土皇帝。
  “一个小小的提刑司,还有一个小小的县衙判官,怎么和县令斗?斗不过!”
  宋兆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蹲下身子,打开了一道暗门,从里面抬出一口大箱子,打开箱子,里面白花花的全是银块!
  “三千两白银,一个子不少,全在这里,我一次都没有动过!”宋兆咬牙:“你以为我不恨这个鱼肉百姓的杂碎?难道我想收他的臭钱?我一闭上眼,就是戚氏一家人冤死的脸!我要这么多臭钱有什么用?可我有什么办法?若是不收,姓马的第一个就要拿我开刀,拿我的家人们开刀!到时候,我们一样遭殃!”
  陶乐没有说话。
  “求求你,求求你给我们宋府的人一条生路...”宋兆的声音越来越小,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宋兆虽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大官人,但我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下跪求过人!”
  “今日,我代表我们宋府求你,求陶大人放过我们,放过我们这些底层人,我不想当人人称赞的好官,我们只想活着!”宋兆伏下身子,连磕三个响头。
  陶云清将头别过一边。
  陶乐喉头动了动,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轻叹一口气,来到了宋兆身边,将伏在地上抽噎的他扶了起来。
  半晌,陶乐声音沙哑的说:“此事,我不为难你便是。”
  宋兆猛的抬起了头,眼中充满了惊喜:“陶大人肯息事宁人?”
  陶乐抬开棺盖,看着戚氏那具浑身青紫交加的尸体,那副狰狞恐怖的面庞,缓缓摇头。
  “若是真的息事宁人,我如何面对县衙牌祀上的清正廉洁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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