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剑

　　“听说自从和医官确认了老爷的健康状况之后，玛娜夫人就召集北境的封臣们开了个会议，”胡伦咧着嘴苦笑着，“说是为防止北境出现动乱，强逼着所有贵族交出幼子作为人质。”
　　洛克沉默了，玛娜夫人就是他的继母，虽然远隔千里，尚未谋面，但从胡伦的口中，还是对这个女人有了大致的了解。
　　与洛克那来自南方的亲生母亲不同，玛娜·杜恩是土生土长的北境女人，她所在的杜恩家族也是北境最强大的家族之一。
　　为了巩固家族的地位和实力，长夜侯哈伦哥斯在丧妻后的第二年，便迎娶了比他小十七岁的玛娜，之后还生下了第三个儿子。
　　都说权力使人沉迷，谁要说正当盛年的玛娜·杜恩和他的儿子，以及他们身后来自铜壶堡的杜恩家族，对北境最高的爵位一点兴趣也没有，那一定不是瞎子就是个傻子。
　　“嗯，确实是最常见也最稳妥的办法，结果呢？”洛克当然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自小熟读华夏历史的他，对各种权力的斗争倒也略有耳闻，现在就是要判断好事情的走势，见招拆招。
　　“目前看来各家还在犹豫，尤其是各位族内的老爷们，私下里还颇有怨言。”胡伦搓搓手，脸上是颇为欣慰的表情。
　　洛克点点头，所谓族内的老爷们，是卡佩家的分支，从亲缘来讲，都是自己的叔伯或是堂叔伯。
　　他们会反对也在预料之中，毕竟作为宗族力量，世代为主的卡佩家，可不想被杜恩家的女人压上一头。
　　这是洛克可以争取的力量，但他也要小心，谁知道这群和自己同姓的亲戚里，有没有同样野心爆棚的家伙。
　　这时，弗洛基插嘴说道：“这是当然的，按照继承法序，真正应该继承爵位的，应该是您，而不是奥利少爷。”
　　弗洛基口中的奥利少爷，就是玛娜夫人的儿子、洛克的异母弟弟，按照王国律法，若是老侯爷去世，爵位应该归年长的嫡子所有。
　　“弗洛基。”洛克抓过年轻侍从的肩膀，像是要尽量将对方的音量压低，“你要知道，父亲大人还没有死，而且，真正该继承爵位的，是我的哥哥阿托斯。”
　　不错，洛克上面还有一个大他两岁的哥哥——阿托斯·卡佩，作为长夜侯的嫡长子，他才是真正拥有第一顺位继承权的人。
　　不过……
　　“小的知错，可阿托斯大人那个样子，怎么可能继……”弗洛基还在小声地嘀咕着，怒气冲冲的胡伦又是一个巴掌拍在了自己儿子的脑袋上，打断了他的话。
　　妄议老爷的家事本来就是大忌，何况阿托斯少爷还是卡佩家的一块心病，难怪胡伦要怪儿子多嘴。
　　好在这是在王都德瑞赫姆城，而且他们也知道洛克的脾气，对这种事并不是特别讳莫如深。
　　其实，洛克还是比较理解胡伦的惶恐——阿托斯是一个脑袋有点问题的孩子，人们私下里都说，这是个被神诅咒过的孩子。
　　这是这个时代的局限，把所有事都要归结于虚无缥缈的神灵，尤其是那些不好的事。
　　而洛克知道，应该是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太差，接生时脐带缠住了脖子，短暂的缺氧才导致了阿托斯的智力障碍。
　　可即便如此，洛克也愿意承认阿托斯的地位，这倒不是他有多么爱这个穿越后的哥哥，或是多么遵守世俗的规则，只是有这个名义上的继承者，会减轻自己很多的压力。
　　因为洛克可以预见到，很快自己就要和继母以及弟弟正面交锋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时代错综复杂的家族势力，真是让人头大，尤其是其中拗口的名字和姓氏、乱七八糟的通婚关系，刚开始时真的是搞得洛克一头雾水。
　　但他还是很努力地在学习着这个世界的规则与人们口中不提的潜规则，因为洛克明白，以自己的身份，终究是要回到北境去的。
　　毕竟作为人质，头上时刻悬挂着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万一哪天哈劳斯国王不高兴了，或是北境那边出点什么自己都干涉不了的乱子，自己这颗脑袋可就咔嚓一下没有了。
　　同样的，回到北境，也必须努力将权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否则一样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日子惨兮兮。
　　作为一个穿越者，这样的结局实在是太丢人了。
　　啃着稍微有点焦糊的培根，洛克开始在心中梳理手中的筹码。
　　看到作为主子的洛克默然不语，胡伦父子心中即使有千言万语，此刻也得憋着。
　　三人默默地喝着黑啤酒，气氛有些凝重，经常和他们胡闹的侍女与熟客，似乎也感受到了异样，不敢靠到他们这桌来。
　　不过这世道，经常有没事找事的家伙，一个男声大叫：“你瞅啥？”
　　洛克抬头，循着声音望去，就见酒馆靠窗的那一桌，有个穿着深灰色羊毛外套的男人，对着桌前一个高大的身影怒目而视。
　　在酒馆里闹事的醉汉很常见，但口音这么让洛克怀念的，还是吸引他多看了几眼。
　　那个身材魁梧的背影，终究没有用“瞅你咋地”回怼，洛克就听他反问道：“你是库尔德的提哈么？”
　　“你想咋地？”那男人忽然像是很紧张，倏地从座位上跳到酒馆的过道上，酒馆里的其他人，默契地为他空出了一块。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估计是从对方的反应已经得到了答案，那魁梧的家伙转了过来，洛克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饱经风霜的痕迹，灰胡茬布满了他的下巴。
　　“拔剑吧。”魁梧的大汉说着，从自己的背后抽出一柄大剑，让人惊疑的是，那剑的长度足有一米五，厚重的乌青剑脊昭示着它不凡的重量。
　　洛克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剑，心说这要不是个泡沫做的道具，能挥动它的可真是个力大无比的家伙。
　　羊毛外套的男人犹豫了，但那大汉堵住了逃离酒馆的道路，最后他不得不将腰间的剑拔了出来。
　　这把剑，和魁梧大汉那柄一比，就像是猫仔见到了猛虎。
　　看到对手已经拔出了剑，魁梧大汉不再犹豫，大剑平挥，“库尔德的提哈”连头带剑，一并被他斩断，鲜血喷了一地。
　　侍女们的尖叫像是要刺破耳膜一般，虽然酒馆里闹事的不少，但这样干脆利索就杀人的几乎没有，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呆若木鸡。
　　于是，就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那魁梧的大汉转身，冲出了“烂乌龟”酒馆的大门，只留下两扇杉木门板在“吱嘎吱嘎”摇晃。
　　“有意思！”洛克忽然来了精神，随手在桌子上扔了两个银币，跟着冲了出去。
　　“少爷！”胡伦和弗洛基大惊，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