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信

　　“嗝~”
　　骆克不自觉地打了个心满意足的饱嗝，浓郁的酒气从嗓子眼里喷涌而出，惹得桌子对面的老者皱了皱眉。
　　骆克马上憨态可掬地向对方笑了笑，以示歉意，虽然自己的胃，现在真的很不舒服。
　　要知道昨天实在是狂欢到太晚，目前尚处于宿醉状态的他，还来不及补觉，就突然被眼前的国王派人揪到了这里来觐见。
　　不错，眼前衣着华丽的老者，就是哈劳斯·德·阿森加德，斯瓦迪亚王国的国王陛下。
　　暗红色天鹅绒衣，上面绣了金色雄狮，一边肩头潇洒地垂着织金半披风，用一枚翡翠胸针别起，映衬着国王业已花白的头发，显露出无比的尊贵。
　　“洛克萨斯卿，好久不见。”国王脸上的不悦转瞬即逝，立即换上一副和蔼的表情，亲切地问道：“在德瑞赫姆过得还习惯么？”
　　德瑞赫姆是斯瓦迪亚王国的王都，位于王国中心平原的腹地，高大城墙将国家最富饶的土地和人们围在里面，拱卫着强大的阿森加德王朝。
　　而洛克萨斯·卡佩，是骆克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的名字，也是现任长夜候——哈伦哥斯·卡佩的次子。
　　是的，骆克来自地球，发生一次意外才穿越到这个类似中世纪文明的世界，十年来作为卡佩家的人质，一直寄居于德瑞赫姆城中。
　　这样的生活会快乐么？
　　“当然、当然，这里有的吃有的玩，我很喜欢、很喜欢……”洛克努力捋直因酒精麻木的舌头，盯着乱蓬蓬头发的脑袋不住地点着，一副“十分满意现在的生活”的模样。
　　哈劳斯国王笑了笑，心说这个浪荡子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不学无术、耽于享乐、好吃懒做、挥霍无度……
　　总之，一大串贬义的词语连续地出现在哈劳斯国王的脑中，与眼前的家伙一一印证着。
　　洛克当然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轻视，但他依旧懒散地笑意融融。
　　“这样啊，很高兴能有这样一段时光与卿共享，不过……”哈劳斯国王从身边的仆从手中，接过一封信递了过来，那上边殷红的蜡封印已经拆开，“昨夜接到令尊的急信，我深表遗憾……”
　　哈劳斯国王静静地看着洛克接过信纸，一脸茫然地把那张蠢脸凑了上去，看了良久，差点想要问他是不是不识字？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根据情报，卡佩侯爵的这个儿子，生吃水果、下河洗澡、整天在酒馆里和一群酒徒赌鬼混在一起，完全没有作为贵族的自觉，被市民戏称为“北边来的大傻子”。
　　当然，这只是人们私下里叫的，可是已经能传到国王耳中了，哈劳斯好奇，那家伙究竟是有多荒唐啊？
　　毕竟在国王的印象里，只有十年前对方刚来到德瑞赫姆时，进宫觐见的那匆匆一面。
　　今日一见，果然没让他失望。
　　还好，在尊贵的国王说出那个颇为失礼的问题前，洛克抬起了头，用一对泛红的眼睛盯着哈劳斯问道：“这……陛下，您的意思是我必须回到冰冷无趣的北境去么？可是我在这里有那么多朋友，还有我的甜心们……”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卡佩侯爵受了那么重的伤，他需要你。”哈劳斯国王依旧面色和善地宽慰着洛克，心中却暗骂对方实在是个畜生。
　　十天前，年近半百的长夜候哈伦哥斯·卡佩，在打猎时摔下战马，现在卧床不起，来信恳求国王让自己的次子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可眼前这小子，挂念的却是首都里的狐朋狗友和相好，这让哈劳斯嗤之以鼻。
　　更加要命的是，听说这小子擅长勾引贵族家的小姐，进而敲诈那些不愿声张的腐旧老爷们，搞得一大堆重臣枢密天天来找自己告状，简直不胜其扰。
　　哈劳斯国王也奇怪了，现在的名门淑女眼光都这么差，这种浪荡货也那么抢手？
　　要知道他本来逼迫所有边境候送上人质，就是为了牵制这些手握庞大兵权的诸侯，可是长夜侯的这个儿子，除了肆意挥霍为首都增添了点经济贡献和生点私生子添丁进口外，真的能给自己带来任何益处么？
　　尤其是万一老长夜侯一命呜呼之后，新的继承者会把这样一个废物当回事么？
　　手中砝码正在逐渐丧失价值，此时的哈劳斯国王有些懊恼，当年真是看走眼了，本来听说这是哈伦哥斯最喜欢的儿子，这才强迫北境将他送过来的。
　　莫非是这些年，自己的放任自流把一个栋梁之才给耽误了？
　　呸！
　　哈劳斯国王越想越不对，立即打消了这种自我揽责的想法，作为睿智的国王，这时候必须要及时的止损。
　　对，不能把这种人继续留在首都，至少要把这张牌用在正确的位置上。
　　听说卡佩侯爵的原配妻子早就去世了，新的侯爵夫人有自己的亲生儿子。
　　于是，哈劳斯国王心中又有了新的钳制计划，他止住作势就要嚎啕大哭的洛克，阴阴地说道：“总之，你需要离开这里，回到长夜堡去，而且是尽快。”
　　像是终于察觉到国王的语气不善，和市井无赖学得一身撒泼功夫的洛克，此时不得不从松软的沙发中站起来，躬身行礼道：“谨遵王命。”
　　国王也不是没有同情心的，哈劳斯面色和缓了一些，“乔里，洛克萨斯少爷旅途上有什么需要，尽快为他准备齐全。”
　　国王身后总管模样的男人以手抚胸，清晰地应答道：“好的，陛下。”
　　哈劳斯国王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可以退下了，看着随着总管乔里离去的洛克背影，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瘟神终于是给送走了，短暂的谈话对心情日益烦躁的国王来说，实在是个莫大的挑战。
　　所以他庆幸，无用的废物可以永远地在眼前消失了，而且兴许还能派上新的用场。
　　只是历史的巨轮事后会证明，今天他放走的不是一只呆鹅，而是振翅欲飞的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