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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诱国士 /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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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赵渭是气昏了头。
  
  凤醉秋回家探亲,今日才返赫山。
  按常规,她今日并不当值,还算在探亲休沐期间。
  而叶知川今日也不当值,只是凤醉秋刚好发现了他的问题并揪出来处置罢了。
  
  所以,就算两人当真喝酒,也谈不上什么过错。
  
  肖虎去而复返:“三公子,凤统领让转告您,她要和叶知川谈完后,再来找您回话。”
  
  赵渭没奈何,忍住亲自去逮人的冲动,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眼看日头西沉,凤醉秋才抱着酒坛子姗姗而来。
  
  从她在花厅门口除鞋开始,赵渭就忍不住蹙眉瞪人。
  
  此刻她已不是早上那身利落干练的灰白武袍。
  而是桃花色金绣浮云锦裙。
  
  腰间环佩束约着步幅,长长衣带温婉轻扬,这使她看上去明丽又端方。
  平添几许少见的温柔娴静。
  
  抬头觑见他神情有异,凤醉秋心中微微发虚。
  她扯出笑脸:“赵大人,别恼啊。我迟来是有缘故的,待我……”
  
  赵渭扬声截下她的话:“你衣服怎么回事?”
  
  她今日上午才返赫山。
  见了赵渭后,立刻就去演武场找叶知川。
  接着召集五名校尉议事,对叶知川做出处置。
  午饭后又去了后山,领着三个校尉看彭菱对叶知川执行杖责。
  结束这一切,她便在崇义园门口与叶知川谈话。
  谈完就又过来见赵渭了。
  
  这么算起来,除了午饭那会儿之外,她今日几乎没有闲时。
  忙成这样,居然还换了衣裳?
  换的还不是官袍?!
  
  被赵渭冷眼扫视,凤醉秋赶忙半垂眼帘,打量自己的裙子。
  她突然有点忐忑:“按常规,我今日算还在休沐。不穿官袍,并无不妥……吧?”
  
  赵渭暗暗咬牙,端起茶盏:“嗯。”
  
  凤醉秋放下心来,跻身落座。
  
  她将酒坛子放在长条茶案上:“我方才虽以私人身份与叶知川谈话,但没有喝酒的。”
  
  “算你还有点分寸,”赵渭瞥了瞥完整的酒封,“你和他谈什么了?”
  
  “这不是拿他杀鸡儆猴了么?总得安抚一二。”凤醉秋办事素来有头有尾。
  
  赵渭睨她:“抱个酒坛子与下属谈话?”
  
  “我想着,与他谈完后便立刻来向你回禀,算着时辰,怕是要在你这里蹭晚饭吃。”
  凤醉秋抿了抿唇,忍住偷笑。
  “自带一坛酒,免得被嫌弃吃白食啊。”
  
  赵渭愣了愣:“我这里的饭,和你在饭堂吃的没两样,有什么好蹭的?”
  
  他近来不大愿出门,好些天没去饭堂。
  但他也没让人开小灶,每顿都是肖虎从厨院端回来的。
  
  凤醉秋笑容可掬:“吃什么都不打紧。边吃边谈,气氛没那么严肃嘛。”
  
  “我看你是想边喝边谈吧?”赵渭神色稍霁,“你这是什么酒?”
  
  “秋日酿。”
  
  赵渭惊讶扬眉:“循化沐家的秋日酿?”
  见凤醉秋点头,赵渭有些哭笑不得。
  
  循化沐家秋日酿,是利州人对英雄的最高礼遇。
  像祭忠烈祠这样的肃穆典仪,必须有沐家秋日酿,英魂才算真正得到告慰。
  迎战士归乡也得有秋日酿。利州人总说,“士兵归乡,未饮秋日酿,不过浮云桥”。
  
  可以说,循化沐家的秋日酿承载了利州人集体的英雄情结。
  
  这酒在坊间没得卖,中原的世家贵胄也只偶尔能辗转得到少许。
  物以稀为贵。
  在中原,谁家若得一两坛,通常都小心珍藏,待节庆或有重要宾客时才拿出来喝。
  
  赵渭含笑摇头:“你倒大方,在这么个平平无奇的黄昏就抱了来。”
  
  “那不然呢?还得挑个黄道吉日?”凤醉秋咬唇闷笑,“我有时真不懂你们中原人奇怪的讲究。”
  
  “你们利州人才奇怪呢,”赵渭看了看天色,“那就照你的意思,边喝边谈。”
  
  *****
  
  早上“娇声娇气贴耳细语”那招出师不利。
  所以凤醉秋打算再试试凤凛冬传授她的第二招——
  推杯换盏,借酒壮胆,吐露心意。
  
  可是,若一上来就装醉,那也太假了。
  
  在第一杯酒下肚后,她先说叶知川的事。
  赵渭认真听完,对她的做法给予了高度肯定。
  
  这让凤醉秋很是开怀,与他又碰一杯。
  “对了,我想趁着仁智院冬歇,对近卫队做些调整。你同意吗?”
  
  前任统领花了几年时间筛选甄别,重心只在忠诚,一时没顾上别的。
  目前近卫队在某些事上风气略散漫。
  运转也全靠伙伴默契,有些责权划分并不明确。
  将官递补制更是几乎空白。
  若真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很容易出乱子的。
  
  赵渭放下酒杯:“你细说说。”
  
  “从前在军中,我若出事,副将有权当场补位接手;副将出事,有千夫长,以此类推。这样一来,无论面对什么状况,都不至于轻易群龙无首。”
  凤醉秋倒也没委婉迂回,开门见山指出问题。
  “赫山近卫没这个递补制。若突发大事,只要我被困住,五个校尉五颗脑袋,但凡意见不统一,必定自乱阵脚。”
  
  赵渭完全同意她这个说法:“那你想怎么做?”
  
  “想将重点栽培叶知川。若成效良好,可以考虑将他放到副统领的位置上。然后再……”
  正说着,就见赵渭笑意僵住。
  凤醉秋有些诧异。
  “这人选不妥?我以为你总让他送图纸去溯回,本就是要重用他的意思。”
  
  赵渭不答反问:“方叔也常送图纸,为什么你考虑副统领的人选,最先想到的是叶知川?”
  
  凤醉秋顺手为他和自己分别斟了酒。
  “方叔年长资深,又是前任统领的亲信,行事已有自己的一套定势准则,很难跟随你的步调大改。”
  
  赵渭缓慢点头,挑眉又道:“那为什么不是潘英,也不是张成烨?就因为他俩没送过图纸?”
  
  凤醉秋笑笑:“潘英太实诚,更适合听命行事,不适合独挑大梁。至于张成烨,跟我一个毛病。”
  
  绝非平庸无能,也愿尽职尽责,但没有太强烈的企图心。
  
  “那彭菱呢?你就没考虑用她做副统领?”赵渭对此是真的困惑,“怕被人指摘你用人唯亲?”
  
  凤醉秋奇怪地睨他。
  “彭菱和我一样,与都督有约在先,满三年任期就走人。这不是你的意思吗?”
  
  当初都督赵萦并没将话挑得太明。
  但就因为这个约定,在凤醉秋和彭菱的理解中,她俩来赫山的使命就是做跳板。
  
  花三年时间完成赫山近卫的整顿,完善建制。
  打造成北境戍边军前锋营那样一个当十个用的顶尖精锐。
  然后功成身退,各回各家。
  
  赵渭稍顿,举杯一饮而尽。“三年任期的条件,不是我的意思。”
  
  “三五年换一位近卫统领,居然是都督的意思?”
  凤醉秋玩味挑眉,抿酒沉吟。
  “难道她在钳制你?不愿近卫队彻底被你掌控?”
  
  赵渭笑了:“凤醉秋,我有时真看不透你。”
  
  平日瞧着她,分明只是在中规中矩混日子。
  偶尔突然聪明一把,才会让人察觉她其实洞若观火,敏锐得吓人。
  
  被他夸赞,凤醉秋只是哼声笑笑:“看来,你当时无法阻止都督和我们谈这个条件。
  
  都督赵萦是赵渭的堂姐。
  在外间传言中,这对堂姐弟的关系并不差。
  
  不过,赵氏皇族内部的事,外人只看得到表面。
  若在权力之事上有动作,必定静水流深,不会轻易摆上台面的。
  
  再说了,他俩各在其位,各有使命与目标。
  站得越高,要考量的东西就越多。
  他们在行事决策时,大概就不会像普通人那样,轻易受血脉亲缘左右。
  
  “罢了,到此打住。你与都督之间的分歧,我不深问,你也别告诉我太多。”
  凤醉秋连连摆手。
  “这种事,知道得越多,麻烦就越多。我可没有作死的好奇心。”
  
  赵渭鄙视地横她一眼:“你就这么怕麻烦?”
  还真被陈至轩那家伙看准了。
  
  “我这人吧,死都不怕,就怕麻烦。”
  凤醉秋又倒了杯酒,仰脖应尽。
  “赵大人,我实话跟你说吧。当初沐霁昀将军承诺过,若我继续留在北境,他保我在三十岁之前接掌二十万大军的兵符。”
  
  不止先锋营三万人,是交给她整支北境戍边军。
  这是何等的诚意?
  权倾一方,前程锦绣啊。
  
  “可你还是回来了。”
  赵渭饶有兴致地端详她。
  “兵权在握,天高皇帝远,唯你独大。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你为什么拒绝?”
  
  “权力越大,要面临的麻烦就越多。”
  
  “你并非庸碌之辈,又有沐霁昀在背后扶持,只要自己别作死,什么麻烦摆不平?”赵渭半真半假地试探。
  
  “摆得平,但我不愿。”
  她单手托腮,脸上浮起淡淡酒红。
  “我没有从戎之初的热血心气了。只想全须全尾活着回家,简简单单安度余生,像每个普通人一样。”
  
  “怎么才算像普通人一样?”
  
  “吃喝玩乐,嬉笑怒骂。家人安康,仓禀殷实。唔,还有,儿孙满堂。”
  她眯眼笑出了声,眼尾却隐约沁出水光。
  “你大概觉得,这样好没出息?”
  
  可这是她很多同袍曾经心心念念,却永远到不了的将来。
  
  赵渭垂眸,假装没看见她狼狈拭泪的动作。
  
  沉默中,两人就着菜又饮三杯。
  
  许是觉得气氛太沉重,赵渭轻声笑道:“话说回来,你想儿孙满堂,岂不是还要先费劲谈情说爱?”
  
  凤醉秋也笑:“谈情说爱不好吗?”
  
  赵渭哼声:“情情爱爱,没意思的。”
  
  “怎么个没意思?”
  
  秋日酿劲头颇大,凤醉秋本也不是海量。
  此刻酒意开始慢慢上头,她渐有微醺,眯起眼才能勉强看清赵渭的神情。
  
  灯火莹莹摇曳。
  他俊朗的面庞被勾勒出温柔光芒。
  
  “再聪明再厉害的人,只要一遇到情情爱爱,大都蠢得令人窒息。”
  他眼底似有细碎星辰闪烁,声音带笑,字字句句都藏着浓烈的情绪。
  “脑子像装了豆腐渣,该想的不想,不该想的瞎想。
  嘴巴像蚌壳变的,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乱说。”
  “一时甜蜜蜜如胶似漆,一时又摆出老死不相往来的决绝脸。可隔没几天就又和好了。你说,是不是闲的?”
  
  他笑意温柔又感慨,像是在述说记忆里的美好过往。
  “我就一直想不明白,成天哭哭笑笑、你追我躲、吵来哄去,到底有什么意思?”
  
  凤醉秋这会儿是真有些薄醉,脑子慢了许多。
  她呆呆托腮歪头,直愣愣望着与平日不太一样的赵渭。
  
  片刻后,她面色发白,眼眶因懊悔而发烫。
  
  她太冒失了。
  只知赵渭尚未成亲,却忘了问清楚,他是不是心有所属,是否与人定情。
  
  他说这些话时的模样,怎么看都像个“有主”的。
  
  凤醉秋有些狼狈,有些失落,还有一点点难过。
  她很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更冒失。
  
  再是喜欢,她也不能做出挖人墙角的可耻事来。
  
  “听你那么说,分明就很有意思。”
  她勉强挤出笑脸,举起酒杯。
  “那个,我也不知说什么好。就祝你们……百年好合吧。”
  
  赵渭傻眼:“祝谁??”
  
  “你和你的心上人啊。”
  
  凤醉秋不是一言不合就哭唧唧的德性。
  可她听着自己这句话,竟觉得有些哽咽轻颤。
  她怀疑自己是真的喝太多了,幻听。
  
  赵渭疑惑看她半晌,旋即恍然大悟,轻嗤。
  “什么鬼心上人?我说的是我兄姐。”
  
  “啊?哦。”
  凤醉秋尴尬片刻,小心翼翼确认,“所以,你并没有心上人?”
  
  “废话,”赵渭笑着摇摇头,“谈情说爱,姑娘家总是要人哄着的。我一年里大半时间忙得天昏地暗,哪这有耐心?”
  
  别看他不忙时万事好说话。
  忙到焦头烂额时,脾气多少有点暴躁。
  “若遇上个不依不饶能闹腾的,我不耐烦起来,恐怕要将人塞炮筒里轰上天。”
  
  “你不会的,就是嘴上凶罢了,”凤醉秋听得乐不可支,“大不了,挑个愿意迁就你、哄着你的姑娘啊。”
  
  “别,我就没见过这样的姑娘。”这种事,赵渭看得可透彻了。
  
  “这话说得,”凤醉秋捧着醉脸含笑嘟囔,“好像你见过许多姑娘似的。”
  
  赵渭摇头笑道:“我家女多男少。大嫂、二姐、五妹妹、六妹妹,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你大嫂?”凤醉秋好奇眨眼,“大嫂怎会与你从小一起长大?”
  
  “她是母妃的远房表侄女,小时家里出了事,就来京中投亲……”
  
  话匣子打开,只说这些家长里短的柔软闲话,气氛便很轻松融洽。
  
  酒足饭饱后,天色已暗。
  
  见凤醉秋明显是醉了,赵渭便吩咐肖虎:“去找彭菱或潘英来接她回去。”
  
  估计是要用背的了。毕竟男女有别,他或肖虎都不合适。
  
  凤醉秋酒品还不错。
  她乖乖坐在原位,双手捧颊,努力睁大晶亮的双眼,觑着赵渭直笑。
  
  赵渭轻瞪她一眼,端起茶盏:“喝醉了就只会冲人傻笑,早晚被卖了。”
  
  凤醉秋似乎没听明白他的话。
  她兀自笑得软绵绵,口齿不清:“你说你一直、一直想不明白,情情爱爱有什么意思,为、为什么不自己试试?”
  
  赵渭正喝茶清口呢,险些喷出来。
  
  他略有些狼狈地咳了好几声:“胡说八道。终身大事哪有‘试试’的?”
  
  在他的观念里,“谈情说爱”跟“成婚”差不多就是一个意思了。
  
  “谈、谈情说爱,又不是非得、非得成婚,”凤醉秋两眼笑成一道缝,“你造火炮不也要先试?”
  
  赵渭突然失语,想不出该如何反驳这醉鬼的胡话。
  
  他还在绞尽脑汁,醉鬼突然笑得像只冒傻气的狐狸。
  “喂,州府、州府阅兵典、典仪,你去吗?”
  
  果然是醉鬼,前言不搭后语。
  赵渭纵容勾唇,温声答:“要啊。”
  
  “那,带、带我吗?”
  
  赵渭真的很想送她一百八十对大白眼。
  这都醉得前言不搭后语了,居然还要坚持聊废话。
  
  他故意道:“不带。”
  
  凤醉秋瞪他片刻,扶着桌沿站起来,动作迟缓地拍桌。
  “你要敢、要敢不带我,我就不喜欢你了!”
  
  赵渭随手拿了片云片糕咬着,小声嗤笑:“说得像你喜欢我似的。”
  
  凤醉秋高高扬起下巴,口齿不清地宣布:“不是像,我就是啊。”
  
  初冬夜里,堂堂赫山军械研造司赵司空,险些被一口云片糕给噎死。
  
  他瞪着那个醉鬼,决定明日就颁布一道针对凤统领的特别禁酒令。
  
  喝醉了就调戏人,这毛病可不能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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