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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塔林的天气很不对劲。
正常来说，洛塔林市南边还有一座海城，而作为仅有一座城市的洛塔林行省，几乎算是挨着海边了。
夏尔认真研究过这里的地图，发现整个洛塔林被群山包围，完全陷在一个盆地里。
这么说，在这里看不到入海口正常，天气潮湿正常，阴天多也正常。
但半个月不见太阳，着实让夏尔这个北方汉子摸不着头脑。
更让他疑惑的是，好歹是南方地区，这才入冬第三天，光靠马甲、衬衣，以及马球大衣已经不足以取暖了。
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在大衣里面加一件外套。
抱紧装着面包的纸袋，夏尔关好裁缝店的大门，紧走两步进入会议室。
“大先生！”
长桌旁的阿吉看到夏尔，起身打了声招呼。
“坐。”
夏尔摆了摆手，放下热乎乎还没有完全变硬的面包，坐到阿吉对面，将火炉上的热汤端了上来。
阿吉搓着手，显得有些局促。
大先生还没来的时候，二先生也会叫他们来这里议事，但从来没有留下吃过饭，更不要说，大先生与二先生的脾气简直天差地别。
至于三先生……阿吉抿着嘴，三先生简直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很准时，等了多久了？”
“啊！？”阿吉回过神，“不久，来的时候见店里没人，看到您留在柜台上的纸条了。”
夏尔笑着‘嗯’了一声：“店里全是布料，没有火，里面暖和一些。”
说着，他将面包分给阿吉，示意对方不用紧张客气，自顾自地抿了口热腾腾的土豆汤。
阿吉愣了愣，不太适应这种场面，没有动汤，只是撕下面包塞进嘴里，小心地解释道：
“大先生，昨天我没有收到您的消息，今早马上就赶过来了。”
“嗯，你去孤儿院了？”
“是……”阿吉低着头，声音渐小，“冬天送些旧衣服过去。”
夏尔微微点头，没有开口苛责。
阿吉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能有这份心真的不错，可能就是平时路子野了点。
剃刀党现在的二十个人里，他第一眼就能看上的，不多。
按照约书亚的说法，有些人就认为自己是地痞流氓，所以就成了地痞流氓，他们连改变自己的想法也没有。
沉默片刻，紧守着食不言的夏尔快速解决完一条面包，将土豆汤喝掉一半，长舒了口气。
然而等他悄悄拍着肚子，抬起头时才看到，阿吉正咽着口水，面包只吃了两口，像老鼠一样，想看又不敢看得盯着自己。
“……”
夏尔哑然失笑，挥手示意对方快吃，同时抽出根烟卷，点燃道：
“今天叫你来，有两件事情。”
“咕噜咕……您说……咕噜咕。”
“第一，替我约个人，杰克局长的儿子，我下午在落叶餐厅等他。”
“现在他可能待在家里，或者在启示教会为他父亲祈祷。”
“第二，把这封信交给‘猎马人’的老大，告诉他，我和他的侄子站在一起，我有办法让赌马生意赚得更多，但剃刀党不会多拿一张钞票，我们只对私酒生意感兴趣。”
夏尔从大衣内兜掏出一封信，推给了阿吉。
洛塔林地下生意很多，但最赚钱，最体现实力的，大致有三种。
赌马，私酒，弹药。
赌马掌握在东城的“猎马人”手里，私酒是西城“彼得兄弟”的囊中之物，这两个是洛塔林目前最大的帮派。
劣质枪支和弹药的生意，也平分在这两个帮派手中。
至于保全费……这种全看地盘的手段，和向警员口袋里塞钞票一样，是心照不宣的明面生意。
“嗯！好！”阿吉擦了擦嘴，想也没想的答应下来，但转瞬一愣，“啊？大先生，我们这……”
“放心，就按照我说的做。”夏尔笑着应道。
他知道阿吉在想什么，从位置上看，“猎马人”和“彼得兄弟”占据东西城区。
而北城区有总督府，地下生意虽然也覆盖北边，但没有任何帮派做大。
南边则是众多小帮派苟延残喘，别人吃肉，自己喝汤的地方。
剃刀党就是个小帮派，现在居然在窥视“彼得兄弟”的生意！
听上去确实胆大妄为。
阿吉呆了几秒钟，眨眼看着大先生默默抽烟，毫不在乎，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起身：
“那我现在就去，大先生。”
“等等。”夏尔突然叫住他，“先去替我约人，临近下午，确定杰克局长的儿子赶往餐厅后，再去找“猎马人”的老大。”
“明白！”
阿吉离开了，会议室中，夏尔熄灭烟蒂，看着桌子上越来越少钞票，闭目沉思。
他将“彼得兄弟”作为目标不是没有道理，兰斯洛特那边一定还会找麻烦，所以现在正是需要提升实力的时候，而且是越快越好！
“猎马人”那边有杰克局长儿子当桥梁，算是潜在合伙人，而杀死杰克局长的真凶还没有抓到，教会一定会加紧调查。
这就是涉及到了神秘元素。
夏尔清楚记得，隐修会三人第一次同时启动那口井的时候，劫取过一份使徒的传信，信的内容是：
洛塔林西城区，42号仓库，晚八点。
伊莎贝尔当时确定，那是一个私酒的中转点，这也就意味着，掌握着私酒生意的“彼得兄弟”，很有可能是两位使徒。
“祸水西引，赶在这个节骨眼上了。”夏尔低声念叨。
至于南城区的小帮派，他打算用最简单方式解决，所以才会给“猎马人”老大写那封信。
内容很简单，借人！
……
时间转眼到了中午，夏尔思考完接下来的动作，以及需要注意的危险，起身离开了裁缝店。
乘坐马车，赶到了落叶大道有名的落叶餐厅。
虽然说的是下午见面，但他估算着阿吉的速度，以及杰克的心情，一定会尽快赶来。
没错，杰克，他和他爹一个名字。
夏尔无奈摇头，迈步走入餐厅，虽说文化不同，这里的人习惯将出名的古人名字赐给后代，但直接把自己名字给儿子的，在这里也是少数。
“这边！”
招呼声打断了夏尔的心思，他闻声望去，谢别了侍者，朝着一处靠窗的位置走去。
“杰克，又见面了。”夏尔摘掉帽子，坐了下来。
“艾德里安先生，我希望你是个讲诚信的绅士！”杰克瞳孔布满血丝，咬着牙，手在桌上敲了一下。
“当然。”夏尔点了点头，“请允许我先感谢你，昨天替我解了围。”
“我不管你是不是通缉犯，只要你能找到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就够了！”
看着杰克怒上心头的态度，夏尔压了压手道：
“请先让情绪稳定下来，这有助于我们接下来的交谈。”
“我不是你的敌人，相反，“猎马人”的老大，你的堂叔正在与我合作，我们完全可以是朋友。”
夏尔嘴角带笑，这就是他为什么，一定要阿吉先约人，再送信。
两边借势，空手套白狼。
“我和你的父亲见过面，就在他被害的那一天，就在这家餐厅。”夏尔看着对方逐渐理智的眼神，“他是个不错的局长，我很惋惜，真的。”
“包括你堂叔，他们都是真正的绅士，真正讲诚信，愿意给其他人留下吃饭手段的人。”
“所以我还有其他方法避开兰斯洛特，但我依旧选择，让杰克局长能够得到安息。”
夏尔的声音柔和而低沉，让杰克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他靠在椅子上，重锤了一下桌子：
“他们甚至……甚至不允许我见一见父亲的尸体！”
“也不允许我亲眼去见，那个杀害我父亲的凶手！”
“他们在隐瞒什么！我见多了这种手段，无非就是找了个犯人，顶替了上去而已！”
“当然。”夏尔继续用手势安抚对方，“杰克局长随身配枪，陌生人能够闯入家门将其杀害，这样的犯人怎么可能天没亮就被抓到，除非他是自首。”
“我……我……”杰克突然抱住头，“我那晚要是在家就好了，我在家就好了……”
一谈到父亲，杰克几度处于崩溃的边缘，夏尔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沉默许久，不被察觉地叹了口气，轻声道：
“我可以帮你找出真凶，但这件事不可能立刻完成，会迟一些，但最迟也迟不过这个冬天。”
“……可以。”杰克嗓音沙哑，“我只有一个要求。”
“请讲。”
“在所有人，我是指警局那个狗屎的兰斯洛特，以及总督府之前，在他们所有人之前，找到凶手。”
“我要亲手杀了他！”
夏尔深吸口气，抿了口温水，略作思考后颔首道：
“可以。”
他朝着杰克伸出手。
“我想我们现在是朋友了，互帮互助是基本的美德。”
杰克抬起头，眼圈微红，顿了顿，伸出手与夏尔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