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因怀兹

　　乌合之众，这是心理学当中一种颇为有名的概念。
　　大概意思是指人类的智商在集体当中将会降低，一大群人只会盲从着去进行某件事情。
　　这是一种集体性的行为，在这种乌合之众的摆弄之下，哪怕是再优秀的人物也会朝着某一项看似愚蠢的事情前进，绝不停下。
　　左思不喜欢这个词汇，尤其是在这个地方。
　　寒霜和大雪笼罩这片大地，这里是北方的国家、是北方的民族，一望无边的冻土是这个国家象征，而且正在这一片土地之上，孕育出来了彪悍野性的因怀兹人。
　　他们喜欢唱歌，喜欢喝酒，喜欢大口的吃肉——当然，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件事情让他们更加的在意。
　　杀死兽化病患者。
　　街角的小巷当中，左思正靠在废墟当真，他一只手拿着刚才从“诊所”当中拿来的干粮，一边偷瞄着街口举着牌子的行人。
　　左思，原心理学、社会学、历史学、医学四学位，大学心理学教授，而他现在则是十五六岁因怀兹少年。
　　他的身体瘦弱，头发是干枯毫无色泽的灰白，而在他的左臂之上，一些不规则的、好像是皮毛一样的东西正卡在皮肤当中，在阳光之下泛着诡异的光芒。
　　这是兽化病。
　　这个被称之为奥拉大陆上当中最为常见、也最为致命的一种疾病。
　　少年低着脑袋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皮毛，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左思在原来的世界当中已经六十五岁了，早就到了退休休息颐养天年的年纪，谁知道一睁眼竟然穿越了。
　　因为自己学生的缘故，左思接触过网络文学作品，也非常喜欢这类娱乐文学——但他打死也没想到，在自己这个年纪，他竟然会自己表演一手穿越。
　　而且穿越的相当倒霉，甚至连灰白色的头发也一起传过来了。
　　事实上，虽然大部分人都会幻想穿越，但是倘若真穿的话，大部分人都不会顺从幻想穿越成王爷，穿越成穷苦百姓的可能性还更高一些……
　　左思就是这么一个典型没投胎好的例子，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返老还童了，但不幸的是，他的这具身体现在身患重病。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他现在并无什么实际的战斗力，虽说上辈子一直都保持着锻炼身体的良好习惯，但是上辈子是上辈子的事情，他现在是个身患重病、身体虚弱的小屁孩。
　　所以说他只能躲着那些暴怒的因怀兹人，避免成为他们刀下的亡魂。
　　在左思的目光当中，他很快就看到了一群穿着厚重皮衣的因怀兹人拉着一个女人从不远处的建筑物中走了出来——因怀兹人迷信厚重的衣服可以避免自己被兽化病感染，就像是那些身穿大衣、带着乌鸦头盔的医生那样，但事实上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作用。
　　女人在地面上疯狂地挣扎着，但是面对那些体格健壮的彪形大汉，她完全不能挣脱出来。
　　左思认识她，她也是患者，叫做安杰伊娃。
　　前段时间她朝着那些暴动的游行者扔石头，但是那时候患者还真是患者。
　　可冬天还没停过去，患者变成了遭人唾弃谩骂的怪物，她就被扔到了泥土的碎石大道上。
　　她污言秽语的谩骂着，而当她看到那群男人举起来的巨大榔头的时候，她的谩骂变成了尖叫。
　　而后便是静谧。
　　因怀兹人欢呼着，他们就好像是这个国家的英雄。
　　左思的脸色没有任何的变化，他只是静静的目睹了这一切。
　　从入冬开始，因怀兹边界的这个城市就开始了内乱，积怨、愤怒、外加上长久的压迫，这因怀兹最偏僻的土壤所孕育的憎恨是其他地方所无法比拟的，人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过的如此困苦，但他们很清楚兽化病会带来多大的威胁，于是他们开始暴乱，开始拎着榔头上街。
　　开始杀死那些兽化病患者。
　　现在是冬天，离开这个城市是找死，当然，城里依然危险。
　　左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看着那群人狂欢、唱歌，直到离去，他一口气都没有喘出来。
　　直到这里已经彻底没有人了，左思才最终松了一口气，他拿着今天的口粮，快速的朝着街道对面的一出废墟跑去。
　　他很快就绕到了一处狭窄的倒塌瓦砾里面，而后顺着这个细小的瓦砾缝隙钻了进去。
　　他很快就挤进了一个不大的危房当中，这里虽然看起来并不宽敞，但是里面却难得的干净，甚至还有一张软塌塌的毯子——这是左思暂时落脚的地方，毯子是他偷来的。
　　左思也不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是做什么的，也许是这次暴动荒废的场地，也许是某个犯罪团伙之前的据点，总之这里是因怀兹边界城市的下城区，有这样的废墟建筑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左思抛到了一边的毯子那里，他坐在了毯子上，把自己的身体包裹了起来，过了一会，他才觉得暖和了不少。
　　少年把刚才赚出来的黑面包放到了地上，他仔细查了查，觉得这些面包大概够了吃几天的。
　　等到今年冬天结束，他就从因怀兹出去，虽然不知道去哪，但是不管什么地方都要比这鬼地方好。
　　也许。
　　左思吃了两口干涩的黑面包，然后从怀中掏出来了一个黑色的、破旧的小本，他从怀中摸索出来了一根碳棒，在上面书写了起来。
　　——“普通的因怀兹群众并不清除兽化病的传染方式，他们认为只是单纯的杀死兽化病患者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但是往往行凶者会因为保护不周密变成下一个受害者……”
　　“据说兽化病能够激发患者的潜能，让患者掌握这个世界特有的仪式魔法，但怎么算是激发？我现在完全没感觉有什么不同的地方。这种说法太唯心了。”
　　“这地方的文明程度像是十五世纪到十六世纪之间，这个兽化病……在某种意义上更像是黑死病。”
　　“关于兽化病的研究我暂时还没有进展，但我确实觉得我胳膊上的兽化范围变大了……
　　据说这种疾病到达最后会让人变成怪物，但我目前还没有遇到过那样的人。
　　说起来，对于强迫症患者而言，我非常想把这些皮毛拔下来。”
　　“最后，备注一点。
　　诊所的孩子们患病越来越严重了，有可能的话多去‘垃圾场’看看。”
　　在书写完了这些之后，左思有点困了，他收起了笔记，把毯子在自己的身上绕了两圈，而后直接躺在了地面上，陷入了梦乡。
　　至少在梦里不会那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