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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渐微微一笑，目送着胜古先生离院后，方才回头对刘久说道：“久儿，你也跟我到房中一叙吧！”
刘久应了声，便跟着理渐进屋。
理渐倒没闭门，只是在小桌边施然坐下，道：“久儿，此次来无忧学堂，你父亲可有话交待于我。”
刘久想了想，道：“有两件。一来父亲听闻学堂里离怖先生医术天下无双，能医死人而肉白骨，想请您托他帮治治我这手。”
理渐别过头去，不忍看到刘久目中炯炯的期盼之情，淡淡道：“昨夜我已找离怖师兄谈起过你手上的伤，离怖先生言道，断指难生，断筋尚可续，不过，只怕往后是再使不了刀剑了。”
刘久心中虽早已做出最坏的打算，但此刻再听理渐先生这么一说，不免仍要黯然神伤一番。
良久后，他方才抬头道：“父亲还有一番话让我转告您。他一向对理渐先生您的为人极为敬重，他说先生您心系天下，一心只为众生，但众生皆有欲求，先生以一人之力只怕难以满足天下人的需求吧！尤其当人与人之间的欲求相互冲突的时候，您又如何处之？父亲给我举了个例子，张三、王二都想得到一块肉，这块肉给了谁，另一个人都会有意见！肉尚能一分为二，但普天下却还有很多无法分割、或不愿与他人共享的东西，明珠、美女、权势……父亲担心你碌碌一生、操劳奔波，最终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理渐先生凝神谛听，听完后陷入沉思，良久后方才开口道：“你父亲这番道理，我又何尝不明？‘心系天下，天下为公’只是我的理想，我会一直按自己的理想来行事，进而去影响感染其他人，让他们也有同样的想法，由一到二，由二到三，三而五，五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万……我不奢求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理想的实现，但总有一天，当世上人都有了这样的理想，这个世界不就成了天国了么？”
刘久听完，竟也思索了很久，神情郑重地说道：“父亲还说了，在先生的理想世界中，人人有需求都能得到满足。但这世间资源有尽，欲望却永无止境，若真要达到按需分配的理想境界，除非世间所有人都没有了欲望，而一旦人失去了欲望、追求，那这世界非但不会进步发展，反而会一步步走向衰亡。”
理渐正色道：“谬矣。不是没有欲望和追求，而是在那最美好的理想世界里，人人都有共同的欲望和追求，这欲望和追求就是心系别人，心系天下所有的人，到那时候，人人都不会为了自己，人人却有都是为了自己。”
刘久闻言，如醍醐灌顶，猛然起身道：“人人都不会为了自己，人人却有都是为了自己？也就是说，世界上每个人都想着其他人，那么其他所有人都会想到每一个人，爱人则是爱己，敬人则是敬己……先生高见！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做？”
“观美善而赞之，睹丑恶而贬之，见贫弱而援之，行侠仗义，惩奸除恶，打抱不平，如此而已。”理渐先生神色淡然地说道。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刘久拱手深鞠一躬，恭恭敬敬地说道：“多谢先生教诲。”
理渐先生含笑起身，扶起刘久，道：“你父亲现在何地？”
“父亲让我记住一则谶言：干戈起，赤月升；灾星现，妖魔生。赤潮再临时，东胜成齑粉。而后，他说去无丧国东陲的望月海滩一趟，事情办完后便来学堂。”
理渐沉吟道：“灾星？赤潮？魔灵族重现人间了么？”
他转头又向刘久说道：“你父亲总是如此，讲道理永远不会服输，可他做的却远比我多，远比我好。”
杀猪杀得比你好么？这个念头在刘久脑海中一闪，然后他说的却是：“嗯，父亲一向是我最尊敬的人。”
理渐莞尔一笑，道：“这是我非常羡慕你的一点。”
不等刘久讶然，理渐又说：“来，这个玉片拿好。”
“灵宝？”刘久大喜接过，却见这玉片通身乳白，晶莹温润，他翻来覆去看了一会，也未见什么端倪。
“不是灵宝。只是想请你跑个腿，将它送到何生财师兄处。”
“哦。”刘久应着，心想或许是理渐先生想把这玉片放在何师兄的杂货铺里寄卖吧！
理渐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刘久的肩膀，便缓缓踱步而出。
在别院通往学堂的花语古径上，理渐与站在前方候着自己的王胜古四目对视。
“你给了他什么物件？”王胜古开口问道。
“一个玉片，不是灵宝，你呢？”
“一支玉箫，也不是灵宝。”
理渐点点头，说：“我们似乎都没有犯……”
“不是似乎，就是没有！我说你磨磨唧唧做什么，给了就完了，非要拐弯抹角跟他说上半天，害我等了这么久！”胜古先生叽里咕噜地嘟囔道。
“直接就这么给总有点不好意思的。”理渐表示，“师弟我的脸皮总是有点……”
“呸！”王胜古用一个字给理渐的话做了总结。
理渐笑了笑，道：“其实这帮孩子实力都还不错，我们可能多虑了！”
王胜古却摇头道：“未必。别忘了，从今年起，四大家族子弟也要到学堂来修习。”
理渐闻言，亦不无担忧地说道：“那倒也是，两百个名额，恐怕四大家族要占去一半以上。”
“没错。灵能泄露的消息一经传出，是人是鬼都要来掺和一通。说是来学堂修习，其实都是窥伺灵能，妄想独占好处。这般技俩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理渐叹道：“谁说不是呢！”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沿着古径向学堂行去。
…………
另一边山路上，刘久一路打听，好不容易找到何生财的杂货铺——说是杂货铺，其实也就是别院的一间宿舍——却得知何师兄上早课去了，午后方才回店，便悻悻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