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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仙师自述之御风驱雨 / 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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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是本书最早的版本。
  
  (为手稿,写就于2018年)
  
  ……
  
  ……
  
  前世是梦,今生是梦,虚虚实实不分明。??????——题记
  
  契?子
  
  初醒时,浮云渺渺无边际,睁眼不见三尺外。我一挥手,云缓缓开一隙,下方崇岭叠嶂,青葱百里有人家。
  
  揉下眼,才卯时初刻。收下身边雾气,朝阳初升,万片红云。
  
  第一话
  
  我只是一个孤独的仙,而且法术不是很精湛。渺渺云海,我处处游遍。春雨润遍山野,秋风扫尽残叶,从天上看,别有意趣。
  
  若不是昨日收到了昆仑仙山发来的急召,我才不会急急赶路。
  
  昆仑仙山,是凡间与天界的交界处。俗人看来,山顶只有积雪一片白茫茫;神仙看了,却见楼阁万重金灿灿。辰时三刻前后,我到了,在东山的望日台上等候。
  
  “刘周子仙师,请走这边,寒虚神师已经等候多时了”一位仙使牵住我手。带着我我走(应该是飘)过了五百丈长的望日台,挤过一条狭窄的巷道,到了一座朱红的大门前。
  
  方才那仙使就退下了。我走进去,只见云雾回环,左边石阶下二鲤鱼戏水,右边玉台上一仙鹤饮泉。当中是三级白玉台阶,五间大房当空。
  
  “刘周子,你终于来了”正中大门理,走下一位老道人。他须发皆白,体格纤细,目光锐利。不知怎么,我好像曾经见过。老道人看出来,悠悠开口。
  
  “你的确见过我,在前生”
  
  第二话
  
  前生,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像是昨日,又像是数年前。
  
  又或许,前世不存在,那只是一个梦。
  
  几乎忘了,梦里是生在何处。脑海里搜索,好像是一座叫“樟林”还是“榕林”的城市。小城岭南,碧水一带,青山千重。但山水常常只是虚幻的影子,隐在一缕薄纱似的迷雾中,没有细节。
  
  这,或许就是我,对前世最清晰的记忆。可老道人在何方?
  
  河边千帆,风过鳞波映着山……不对,这是什么!山脚下一座廊桥。秋风徐徐,竹竿迎风翻碧浪,流水淙淙桥下。蛙声里,桥头老道摆卦图!
  
  我一惊“神师可是前世芙蓉桥头,摆摊算卦的道士?”
  
  “不错,不错,果然是不凡。”神师捋一下白须“见老弟你筋骨清奇,不似凡人,可否坐下听老生一句?哈,哈,哈,没想到这一卦还真的准!”这话,前世听过千万回!
  
  我见状赶紧拍一下衣袍,在阶前跪下了:“徒儿方才没认出师父,还请师父责罚!”
  
  师父笑而语:“却是不必,俗人成仙,一时间是记不全前世经历的。为师也差一点没认出你这个徒弟。如今南海国那边缺一个御风控雨的仙人,上面问起我来。我看了仙簿,看到今日登仙的有徒儿你,惊喜之间就勾下来。因而招你来,晚些就向上边报请。可愿一往?”
  
  师父的情面怎么能不领会?我马上答应了。
  
  第三话
  
  南海国在碧海之南,坐拥大小岛礁千余。我到了隐去云雾,我落在茂林之间。沿海有一座港口,几十条商船正待海风。
  
  没有一丝风,也没有雨水。有许多海员,叹着气,表情是绝望的。也有本地的渔民,划着小舟在浅水区下网打鱼——这时,那些海员就羡慕地看着他们的渔舟。
  
  码头边,几千人正在进行传统的宗教仪式。我凑上前,问离我最近一位观众:“这样是为了求风祈雨?可曾有用?”
  
  她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回头看一下我,笑了:“你是刚到吗?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其实很多人不知道这些巫师有什么法力,你是唯一一个问出来的人。”在她说这话时,有三两个人回头看我一眼,目光中略带不满,把我的回复堵住。
  
  我低下头,自己不经意间冒犯了当地信仰吧,不过我更关心的是另一个,女子的面容,她的话语,怎么有点像……梦里遇过的一个人。
  
  她补充:“大概是传统,老人们信这种仪式。这一次两个月没风没雨,是从来没有过的。”
  
  因为以前御风控雨的仙人没有缺失那么久,我心中暗念。想到我就是那一个将给岛国民众带来风雨的仙师,成就感瞬间满格。看不惯那些骗人的巫师,我不小心一句“这样祈雨完全没必要,就是仪式。要是巫师真的能刮风下雨,早就下了。”说出口。
  
  于是,我恐怕成为第一个,刚到就被逐出去的仙使。
  
  那天晚上,夜深人静时,闪电照亮,海浪带着斜飞的雨。
  
  第四话
  
  第二天,在云上看着那巫师被百姓拥着游行,我暗笑,被这小子抢了功劳。
  
  梦里的师父,没有他那么招摇。我躺在云上,让风按照我的意念不时变换方向。想着模糊的故事。在榕林还是樟林,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突然间,我记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那时,还没有拜师。记忆中,江畔苇丛,一条青草浪尖;回忆里,水边竹林,三点白鹭山前。还有一个黑点,在空中,飘过。
  
  那不是鸟,却是纸鸢。
  
  不知道那天控风的仙人是谁,如果知道,一定好好拜会。那天看着那纸鸢断了线,斜飞过江,正好落在我身边的苇丛。我捡起来,很漂亮的纸鸢,放飞它的人在江对岸,一定也着急。风一阵又一阵,我心中有了计划。找到线头,缚上一尺细竹竿,拉起来,悬在石滩上十丈高。恰好风向变了——虽说幅度不是很大,时间也不长。
  
  于是,线头带着竹竿在江面上划出涟漪,纸鸢逐渐下降,直到距离水面只有一丈。然后——竹竿勾到对岸卵石的缝隙中,风变回来,吹的更猛,纸鸢冲回山半腰。
  
  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她:和我年纪相仿,浅黄衣衫,乌黑秀发绾在头顶,一根朴素发簪。她看着纸鸢,找到石滩中的细竹竿,蹲下拾起时,裙角浸了一点水。然后向这边看了一眼,我们的目光相会。只一眼,心动。
  
  从那往后,常常隔着一江水,与她,远远对视。
  
  第五话
  
  纸鸢飞过去一年后,我也到了对岸。当然不是飞,是坐船。
  
  相会时,没有什么话可说。几十次隔江远望,能说的都已经用眼神表达尽。
  
  江水青碧,陡崖千尺。陡崖之下江水滨,竹林深处小径长。菜畦几许,农舍两间。绿树绕村,碧水环抱。我伴她四处看了半个时辰风景,然后随便谈了些无聊的话题。
  
  然后太阳就斜照着江面了,我打开一直拿在手中的卷轴,是我专门画的画——当然就是江水青山,沙洲碧竹。三五只白鹭山前飞,还有那边纸鸢一点。纸张开头有一点皱——是过渡时沾上的浪花留下的。
  
  我抚平纸张,把画递给她。
  
  “这是你画给我的?”她欣喜接过。我笑了:“好看吗?”
  
  她点头。于是我就得意了,往后的好几个月,每一次坐上渡船,我都会抱着一个用防水的油纸包着的卷轴。
  
  第六话
  
  梦中,就是这样。我在云上,笑了。回神,已经被自己的风吹到海上。下面有几条帆船,趁着风大破浪前行。
  
  我自豪地跟着船,看着它驶入茫茫深海。一只鸥鸟看到我,吓了一跳,叫着斜冲下去,落在桅杆顶上。
  
  就这样,转眼半个月过去了,我忽然觉得烦腻。商船一条接一条,海上的航路恢复正常。又接到师父的信。解开那片云,我的眼眶湿润了——除了信,还有一根一尺六寸长的钢刺,表面幽蓝,三条棱线锐利,微微螺旋。在握柄边上,镌刻着“凝钢裂石钎”一列小字。
  
  记得,梦里,师父曾经给过我这样的武器。
  
  第七话
  
  梦中。
  
  我落魄走在桥上,不远处的春花,与我没有任何关联。师父坐在桥头:“见老弟你筋骨清奇,不似凡人,可否坐下听老生一句?”
  
  这句话,听过多少遍。向来没有理会。可这次,我停下来了。师父瞥我一眼:“老弟,最近有何不如意?”
  
  确实不如意。没人看得懂我的文章,更没人通晓我的心境。不是世家大族出生,就不能施展自己的报复了吗!还有,这几年那么多画,也真的是白送了。不知从哪时起,很难再见到她,即便她在,也常常躲着我。三年了,纸鸢线牵起的缘,已断得干干净净。
  
  “老弟,听我一句。我看你这面相,不是大贵大官,却是修行的好料子。如今是个大好的机会,正好断去你的杂念,安心随我去!”
  
  我笑一下,听他胡言乱语。不过好像,也有那么一点道理。下一次科举在一年后,为何不尝试一下?就是他真的在骗人,到时转身也不迟。
  
  于是焉,这一个多月,就一天不缺地来到他那摊位前。接下来,入道了。五两银子拜了师,拿了一把钢钎和一本。
  
  第二天,找不到师父了。
  
  第八话
  
  不过,前世的我,拿着钢刺,就天天去山上了。师父不在了,我依旧研读手里的书。全书有一半讲的是什么“御风驱雨术”,很威风,就练起来。科举考试的时间到了,结果张榜时又是找不到自己的姓名。江那边的村落又去过了,看到她,她已经成为别人妇。
  
  没有任何感觉。
  
  只有一种坦然,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没料到,前世的我就是这么偏执,居然会坚持下八年时间——与之相对,现在的我,才不到一个月,就有些不耐烦。
  
  春花,夏虫,秋月,冬雨,我经历了多少。除去偶尔用画去换来必需品之外,我就在山巅。那么多年,御风驱雨术没有一点进展,可我却坚持,一直坚持。
  
  当然,进展还是有的。最后三年,没有蚊虫敢近我身。还有就是,在祭出凝钢裂石钎的时候,那股隐约的剑气越发明显了——实不相瞒,最后三年,我用剑气清空了山顶一大片的草木,并得到一片半亩大的石台。
  
  不过,我留了一棵树。
  
  一棵桃树,从江对岸的村头移过来的,用以告诉我自己,要忘却之前的一切。
  
  没错,就是一切。
  
  第九话
  
  重新降落到这个岛的时候,我已经到任两个月了。
  
  我是驾驭着狂风回来的。在我四周,螺旋形的云层横跨千里。我附近,是厚重的云墙,还有一大群不知所措的鸥鹭。带着可怖的闪电。身下海面,两丈多高的海浪翻滚着黑色的泡沫,涌起,破碎,再涌上去。
  
  其实,这不是我的想法。昆仑仙山发来一片云,要我这样干的。于是前天费了好大劲到了东边,从相邻的仙师那里接过这旋转的云气团——然后,明天到辖区的西北角,把它传给那边的仙师。
  
  说实话,从未驾驭过这样的风暴。不过两天来,上瘾了。
  
  在云层顶上,看着下面巨大的云山,满眼翻滚的气团,无边无际。
  
  港口,里避风的商船,随着波浪上下起伏。狂风里,雨水如瀑,从云端垂落,街面流水成河。椰子树断了主干,木板房翻了屋顶。尽管,我已经让云团的中心远离。
  
  这时候,我庆幸居民不知道我。不然,骂名不会少。我曾经给他们带来春风甘霖,也给他们带来了狂风暴雨。矛盾,又不矛盾。
  
  第十话
  
  忽然间想到的太多,难以排解了。甘霖和暴雨,是同一样事物在不同情景下的表现。还有多少,也是一样的?
  
  梦里,我还回纸鸢,步入她的生活,是柔风。但之后常常专程去送她画,就是疾风了。柔风吹来,狂风刮去,如是而已。那时傻,真的傻。
  
  算了,前世过去式。或许,前世根本不存在,真的只是梦境。
  
  谁知道!
  
  梦中,我常常伴着凝钢裂石钎,四处行。时间最晚的梦境中,我独自在山巅。
  
  桃树前,我端坐。远方峰林,白雾腾空。沉重的云压在山头,缓缓移动。我自盘腿坐着,不顾风云涨落。我练得是御风驱雨术,就是要控制住疯狂的云。
  
  施法,祭出法器。等着云山雨停。八年了,八年只看今朝!
  
  可是云没有散去,雨也没有停。很快狂风摇摆着桃树纤弱枝条,雨点就要砸落。我怀疑了,那么多年,一直没有练成法术,却引得一堆人当我疯子看!
  
  不管不顾,梦中的我就是那么坦荡。叹口气,看一下江对岸已经笼罩在白雾中的青黑的城墙。躺在石上,闭上眼,等着雨潮来。
  
  雷声,闪电,由远及近。风更急了,狂啸着涌过山谷。
  
  我没有等来雨,梦就结束了。在梦醒的那一刻,一道白光眼前。
  
  第十一话
  
  梦里的故事是连续的,到此为止。再想去寻找,也找不到更晚的。
  
  我留下了疑问,直到两年后重见师父。师父,就是寒虚神师,见了我,笑了:“这两年,可是如意?”
  
  “师父,徒儿却是有些许不明白……”
  
  “请跟为师来。”师父推开门,领着我走过一条甬道,再打开一扇门,豁然开朗。一方院落,里面各色花草。师父走向右边,那里一株桃树,果实将熟未熟,带着青色的绒毛。
  
  “这桃树,认识?”
  
  我细细端详,果真梦里所见:“徒儿斗胆,问现在是梦境,还是前世是梦境?”
  
  师父依旧笑着,只不过神色微微改变:“果然不俗,能有这样的想法的才是我徒弟!既然你这样想了,我就不再隐瞒。都是虚,都是实,虚实虚实,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虚成实时实还虚罢!”
  
  “那么,可否指点徒儿一下?”
  
  “便是无妨。”
  
  第十二话
  
  白光,缠绕我身,转眼消散。四周雨大,身后,桃树依旧。
  
  站起来,发现地下,以我为中心,齐齐八条裂缝。各有两寸宽,笔直不知深浅。这是梦里没有过的。
  
  梦里,还是现实?忘不了“虚成实时实还虚”,难道为仙的日月,全是虚幻!而梦境,才是现实!闪电过,一瞬间,居然一梦两年。
  
  我怅然,从身边石缝中抽出凝钢裂石钎。和记忆里的一样,只不过蓝光更深沉了。我狂笑,怎么能成仙!全是幻想罢了。
  
  不过,一抬头,我惊住了。
  
  乌云在头顶螺旋翻滚,四处雨雾,空出百丈大的一个圆,绕着我旋转。与此同时,梦里体验过的驱赶风暴的感觉,浮上心头。
  
  笑笑,祭出钢刺。没有像之前那样掉下来,而是悬在空中。我一挥手,钢刺直直向高空刺过去,云旋转的速度慢下来,雨雾逐渐澄清。
  
  我接过钢刺,笑着走下山。
  
  第十三话
  
  我现在知道,这座城市不叫“樟林”或“榕林”,而叫桂林。
  
  我还知道,我师父回来了。
  
  我也知道,在其他人眼中,我也消失了很长时间。没有人知道我去了哪里,就像之前没有人知道我师父去了哪里一样。
  
  在他们眼中,我应该是在一场雷雨中,随着一道闪电而消失。然后,在两年后的一次相似的雷雨天里,我伴着一道闪电再次出现。
  
  我没有问我师父,那段经历到底是什么。是梦,还是事实。
  
  其实,我心中有一个模糊的答案。我知道,想要证实它,只有,找一个时间去梦中去过的,那个南海国一趟。
  
  第十四话
  
  我打算去南海国了,当然,是用凡人的方式。
  
  掌握了御风驱雨术之后的我,自然是可以让风裹挟着我飞过陆地海洋,到南海国去的。只不过那样似乎不太雅观,又太显眼,还可能让裹挟着我的狂风把我不想送上天的东西也送上天。
  
  在出发的前一天,我再一次去见了师父。当然,现在的他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算命老道。自从他再次出现在这座城市,我就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什么成仙。
  
  走过师父面前,我转头看他一眼。他报以一句,我听过百遍千遍的话:“见老弟你筋骨清奇,不似凡人,可否坐下听老生一句?”
  
  我笑了,对着他一挥手。他身后,江面上一抹轻雾,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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