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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水流包裹全身。
四周尽是朦胧的光晕。
像是在婴儿飘在母亲的羊水中一般，让人神往，让人安宁。
忽然，内心一阵悸动。
闪耀光芒穿过温暖水流，刺得水云阳眯起了眼睛。
思维和理性迅速回归，记忆不断涌现。
失踪的父母。
两肋插刀的兄弟。
万般磨难，终有机会，上仙山。
机缘巧合，一展风采，肩并肩拔得头筹。
师门中最耀眼的新星，何等风光。
欺辱、不公、惩罚、令人恐惧的戒律堂。
奋力挣扎，落入算计，必死之局。
抗争、逃离、追杀、背叛。
原来，一切算计，都是为了他天生自带的“命皇魂珠”。
可笑、可悲。
挖眼掏心、割舌断肢、痛苦封印，最后是开膛破肚。
命皇魂珠离体的一瞬，才知身体的痛苦，远不如灵魂撕裂的万一。
无尽痛苦的封印枷锁压在身上，一重又一重。
一股清凉的玉液沁润，枷锁松动融化。
身体一松，脱离了桎梏。
原来是最好的兄弟来救自己了。
可是自己已成残废，救之何用？
不如用尽最后的真气，为兄弟挣得一线生机。
戒律堂的声音传来，要捕回严惩。
连将死之人，都不放过么？
不甘心呐.......
“一群蝼蚁......”
戒律堂的人，被阻挡了？
“.......这两人，本尊保了！”
这是......何方高人？为何要拯救我这个废人？
雷鸣、锁链、龙啸.......这是能斩杀巨大妖兽的黑冥雷龙......
冲霄殿.......戒律堂.......
绝望......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这是......刚才那高人的声音？
“你们伤得很重，不要乱动。”
好温柔.......好像母亲.......
温暖的水流包裹全身。
光芒闪耀。
水云阳刷的睁开双眼。
阳光刺得他眼泪直流，他却兀自不肯闭上。
他害怕再次回到那空寂虚无的深渊。
是的，眼睛被挖去后，连“黑暗”都看不到，只有“虚无”。
蔚蓝天空上，一朵朵祥云缓缓流动。
仙境？
“水云阳！”
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
“你醒了！”
水云阳刚坐起身来，肩头就挨了一击。
他抚着肩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卜阳。
“我就说我们命不该绝！”
卜阳兴奋异常，一把将水云阳拉起来。
“快看快看，这就是仙人住的地方！”
草地被海风吹拂，形成温柔的波浪。
远处碧海白涛，天空彩云连片。
“我们没死？”水云阳有些恍惚，“我们在哪儿？”
“你们在九天洞天，玄海之层。”
轻音温柔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水云阳和卜阳一齐转身。
水云阳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这是他在痛苦与虚无深渊中的救赎之音。
“感谢仙子再造之恩，水云阳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见水云阳躬身行礼，发呆的卜阳也回过神来，躬身行了个大礼。
“感谢仙子大恩大德，卜阳愿用余生回报！”
看到两位少年因激动而有些笨拙的行礼，阿姆莞尔一笑。
这一刻，仿佛天地的光辉都汇集在在她一身。
“不必谢我，主人要见你们，随我来。”
阿姆水袖一招，两位少年眼前的景色蓦然变幻。
水云阳只感眼前一黑，心头一紧，发现已身处一座高高的悬崖。
漫天星光之下，一个人影立在悬崖之巅。
那人身形并不高大，却散发出天地至尊的气势。
仿佛那漫天的星辰都臣服于他。
卜阳见到那人，直挺挺的拜了下去。
“感谢仙尊救命之恩！”
那瞬间将天空化为白昼的光柱，太过霸道，完全震撼了这个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卜阳。
“感谢仙尊救命之恩。”
水云阳跟着一起拜倒。
但他却在思考，自己和卜阳无依无靠，如今命皇魂珠也已被夺去，有什么值得仙人拯救的价值呢？
自父母失踪后便无依无靠，多年的漂泊让水云阳知道，只有“利益”才是永恒。
冲霄门栽培他们，是因为资质好，培养他们，能为门派带来战力。
同样的，冲霄门凌云堂堂主一步步构陷自己，是为了夺取自己体内的“命皇魂珠”，为了让自己儿子能够成为新一代的命皇。
那这位“九天仙尊”救下自己两兄弟，是为了什么呢？
......
听着水云阳的心声，让叶鸿有些脑阔疼。
这小子，过于现实了吧？
像旁边那个傻小子一样，对自己崇拜值直接拉满不好么？
攻略难度不低啊！
身为九天洞天之主，配合一些高阶的精神术法，叶鸿可以探听到水云阳和卜阳的心声。
甚至可以做到瞬间抹去二人意志或情感，化为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奴仆。
但是这样做毫无意义，被抹去情感的人，即便过往潜力再高，能到圣级境都已是勉强。
被抹去意志的人，甚至连感应天劫都是奢望。
若是无情之物能在修行上超越修炼之人，那还“培养”什么，直接“制造”就好，世间也不需再有门派，只有修真战斗兵器制造厂。
叶鸿要的是能够对抗无量境的顶级战力。
造就再多天级境，甚至圣级境，在无量境和准无量境六大徒弟面前，连根葱都算不上。
怎么让这疑心病重的小子死心塌地跟着自己，才是叶鸿的当务之急。
叶鸿不说话，下面的水云阳和卜阳也连大气都不敢出。
冲霄殿修行时，他们听得最多的，就是冲霄殿出过仙人。
万般修行法，最终都是为了夺天地造化而成仙。
北齐立国数百年，一直积弱，就因出了仙人，一跃而成霸主。
哪怕仙人已陨落多年，北齐至今仍是傲世天下。
而现在，真正的仙人就在眼前。
他救下自己二人，有什么目的？
但是有一个更恐怖的想法，一直萦绕水云阳心头。
其实自己依然是那个断肢盲眼的残废，现在是在冲霄殿戒律堂的地牢，而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
读取到水云阳心中所想，叶鸿砸吧了一下嘴巴。
这是之前打击太过，自信崩了啊。
不行，这娃娃是要成为本尊挡箭牌......不，弟子的人，必须要让他重塑信心。
“你在害怕？”
恢弘的声音传来，戳破了水云阳的心思，让他有些惶惶。
这是仙人，洞察一切。
水云阳不敢隐瞒。
“晚辈是在害怕。
“晚辈害怕自己资质驽钝，害怕仙尊救下我等，却发现命皇魂珠已被取走。”
‘咦？他提那个什劳子命皇魂珠干啥？’
叶鸿思维有些跟不上趟。
‘对了，他在认为我救他是因为那个宝贝魂珠，这是纯粹的唯价值论啊......’
‘所以怕我觉得价值没了，迁怒他们，所以为了自保，自己提前说出来，降低我生气怪罪他们的可能性？’
‘妈蛋，跟天资高的人打交道好累......随便说句话都考虑到好多层......’
‘不过他似乎自己不知道，他的天赋价值是可以全自动生成魂珠啊......那个什劳子命皇魂珠，只刚好遇到命皇挂掉，自动吸收而成，看起来很腻害，其实是拖累修行境界的东西。’
‘果然再聪明，还是强不过信息差啊.......’
就像骏马再顶级，也跑不过高速路上的汽车。
九天洞天的侦查手段，和水云阳的认知，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哪怕水云阳天资天下第一。
仙尊久久不语，水云阳额头开始冒出涔涔冷汗。
自己命皇魂珠已经不在，这是事实，自己已诚实表白，接下来就是仙尊将如何处置了。
那时自己四肢齐断，被挖眼掏心，割舌剖腹，而现在却完好无缺的在这里，想必是动用了仙人手段。
这也许是连北齐国的帝王都无法享受到的手段！
若是仙尊要让他偿还，用什么偿还？
命皇魂珠已不在，自己的小命估计都不值一提。
“水云阳，你很聪慧，也很坦诚。”
恢弘的声音再次传来，但内容却完全出乎水云阳的意料。
“但你犯了个错误。
“那就是以己度人。”
以己度人！
是了！刚才的想法，都是代入自身。
因为世人皆以利益往来，所以任何事情，自己都是以利益出发度之。
对方是九天仙尊。
仙人之尊。
那是一套和世间完全不同的法则。
甚至超越法则。
自己怎可以己度之！
一道灵光在水云阳脑海中炸裂了。
世界仿佛都产生了变化，他似乎摸到了一点大道门槛。
水云阳再次缓缓拜倒。
“得仙尊点化，水云阳永世难报！”
咦？我点化他啥了？
叶鸿有些惊奇。
这小子怎么突然就出悟大道了？
高阶探查类术法向叶鸿回馈显示，水云阳突然感悟，抓住了一丝大道真意。
感悟到了大道，就可迈向天人合一的境界，从而引发天劫，有机会跨入天级境界。
多少修炼已臻化境的天才，就是因为无法感悟大道，无法引动天劫，一辈子卡死在天级境以下，不得成仙。
叶鸿有些无语。
这就是忒喵的第一资质？
自己随便说了两句，就忒喵的领悟大道了？
我都不知道大道是个什么鬼啊喂！
叶鸿心中再吐槽，但是哔还得装下去。
“孺子可教。
“起来吧。”
卜阳站起，可水云阳却保持拜倒姿势，没有动。
“晚辈不敢奢求拜师仙尊，但请仙尊同意我等在此修炼！”
听到此话，叶鸿高兴坏了。
这里天地灵气浓厚异常，水云阳又已领悟大道真意，在此修炼一日可抵外界百日。
这家伙终于燃起对抗仇敌的信心了呢！
最棒的是，这家伙终于想起来向我拜师了呢！
不过还是“不敢奢求”。
让我给他加把火。
“水云阳，这里是九天仙界，天地都能感知你的心意。”
水云阳一愣，迅速领悟。
“晚辈水云阳，希望仙尊收我为徒！”
Yes！
叶鸿心中赞了一句。
虽然不知水云阳怎么领悟到这一层的，反正目的已经达到。
水云阳说出这句话时，已经表明了心意。
接下来的主动权就掌握在叶鸿手中了。
“本尊会收你为徒。
“但你的心魔，需要自己，解决。”
叶鸿差点说成了“自己搞定”，还好顿了顿，修正回来了。
但在水云阳耳中，这“自己”二字，就成了重点。
心魔么......
魂珠从灵魂中剥离的无边剧痛。
明明已切断失去，却仿佛仍在剧痛的四肢。
被挖眼后，那无尽的虚无。
最后定格到那手段残忍的英俊少年。
他叫吕莫邪，曾是他的至交好友。
进入冲霄殿后，这个比他大一点的少年，像大哥般对他百般照顾，为他打抱不平。
甚至进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戒律堂，都在为他争取机会。
但这个“大哥”，竟然杀掉了戒律堂的长老，构陷于他。
人证物证齐全，而他百口莫辩。
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卜阳相信自己，却被一同入狱。
这个“大哥”，却诡异的偷偷将他们放走。
冤死，或者逃生，明知有诈，却没有选择。
直到挖眼掏心，水云阳才终于明白，原来是因为“命皇魂珠”。
他视为绝对秘密的东西，其实早就暴露了。
从上山开始，这就是一个局。
小时候，父亲总说，他们家是命皇后人。
从小，水云阳就总是对卜阳说，我可是要超越命皇的人！
现在，他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水云阳双拳紧握，眼中燃起自信的火焰，心魔不断退散。
这个吕莫邪，必须要自己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