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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注定是个不一般的夜晚，各方都在向着小小的围猎山脉挺近，只不过有的已然身在山中，有的还在路上。
此时已然身在山中的董九生正在守夜，说实话一个人呆在黑漆漆的洞穴里守夜可真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尤其是他还不能生火的时候，那就更是一场噩梦了。
耳边是洞穴深处呼啸而来的阴风，夹杂着阴冷潮湿的气息，一阵一阵永不间断地向小小的团队袭来。
董九生这次就坐在帐篷后面，这样能稍微暖和点，不至于被一直流动的风不断地带走身上的热量。当然他的守夜可不止是清醒地发呆，董九生一直有在闲暇空余的时间做总结，以及回忆的习惯。
不过今天的他，确实找不到什么比较有价值的信息，脑袋就这么空着地转啊转的，什么都不去想，倒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休息。
就这样，一直到了破晓时分。
倏然，远处一声凄厉的怒吼将他空转的脑袋迅速地唤醒过来，董九生先是释放出了感知，仔仔细细地感知了一圈周围是否有什么危险到来，在确定周围并不存在追击的眷族之后，董九生麻利地拉开了帐篷，将此时已经陷入深度睡眠的女孩子们给晃醒了。
由于是在野外，两个女孩子都是穿着军服入睡的，也就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尴尬，黄敏揉着惺忪的睡眼，脑袋都还有点迷糊，询问董九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边的姜小云警惕意识就比她高多了，当即就起身开始收拾行装。
“眷族有可能已经找到石林这个地方来了，但我们暂时应该没有被发现。”董九生压低了声音，耐心地和黄敏解释道。
而突然得知眷族有可能已经找来的黄敏当即就清醒了，便也开始收拾行李，顺带着处置现场了。
虽然小队的确定到现在也没多少时间，但三人之间的配合，已经像是合作多年般默契。
女孩子们收帐篷，整理物资，董九生则要处理傍晚的篝火痕迹，这次他也多考虑了一下，在火堆下面码了一块石板，这样灼烧的痕迹就比较容易隐藏了，缺点就是……比较费力。
不过对于董九生而言不算什么，在仅仅花了三分钟整理物品之后，三个人的出发准备就做完了，接下来，董九生从背包里拉出一根登山绳，分别系在三人的腰间，作为一种安全保障的手段。
一切工作做完后，由董九生这个队长带头，一手提着打到最弱光的营灯，一手托着石板和烧剩的木炭，慢慢地向洞穴深处探去，打算先在里面寻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先苟起来，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发出了那声怒吼的，不是别人，却是杨德重，事情还得从前面开始说起。
在陈志孝被咬无法行动后，杨德重便是选择了带着他一路逃回来，希望可以找到董九生，拿到蛇药，但这注定是失败的，董九生已经趁着下大雨的机会转移到了新的庇护所，新兵们只会扑一个空。
所以当杨德重拼着命地回到了早上还挤满了人的山洞时，除了一丝丝凉得透骨的凉风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就像是这个山洞从未有过人一般。
杨德重当场瘫倒在了地面上，人的确就是这样的，每当绝望中有一丝希望时，便可以爆发出无穷的力量，可以无视自己疲惫到极点的身躯，可以无视脚掌上混合着血与汗的痛苦，但是当这一丝希望在眼前被生生掐灭时，产生的恐惧与彷徨也是无可比拟的。
一瞬间，杨德重觉得，恐怕天塌了也就不过如此吧。
打个比方，就像是原本激昂的战鼓曲，已经演奏到尽头，即将迎来的下一乐章，是胜利冲锋的军号声。但杨德重现在的下一乐章，却直接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原本只要两个人还在一起，就可以携手共进，共克时艰，但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挚友的生命，慢慢消散，年轻的躯体即将成为一具空壳……
杨德胜双膝跪地，伏在地上，掩面哭泣。
他的喉咙火烧火燎似的疼，却始终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嘶哑地发出不完整的音节，泪水混杂着鼻涕大滴大滴地洒下，他已然绝望了。
然而，此时背脊上不曾动弹多时的陈志孝却奇迹般地挣扎了起来。
原本已经绝望的杨德重陡然看到了一丝希望，急忙抹了一把眼泪鼻涕，抽出匕首想要切开尼龙网打成的结，但是越着急，反而越不容易切割，杨德重死死咬着的干裂嘴唇，早已渗出了大量猩红色的血液，血液映衬着他惨白的脸颊，看起来就像是濒临死亡的老狼死死地咬着最后一口生机般可怖。
……
老狼终归是暂时战胜了死亡，杨德重使出了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狠狠地斩断了腰间的尼龙网，此时的陈志孝还在挣扎着，杨德重忽视了满是勒痕和细密血珠的手掌，轻轻地拉着陈志孝，让他平躺在地上。
但此时方才看明白陈志孝到底为什么挣扎的杨德重，泪水又再度狂涌了出来。
被毒蛇咬到的右边小腿，此时已经膨胀得不成样子，伴随着的还有黑紫色的大面积溃烂，陈志孝之所以要挣扎，就是想用手去抓已经溃烂的组织，此时已经没多少意识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判断能力，全凭身体的本能行动。
这无疑是在杨德重再次燃起的希望小火苗上，狠狠地泼下了一盆凉水。
双重的打击直接击溃了杨德重的心理防线，他颓然地坐在了地上，万念俱灰。
迟到的困意和无比的倦意双双涌上心头，但是杨德重却不敢闭上眼睛，他怕，他真的很怕，他怕下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再见到的，便是生与死的鸿沟。
不知道过了多久，处于无意识挣扎的陈志孝突然口齿清晰地说道：“老杨！老杨？你在哪儿？我看不见东西。”
接着便要爬起来走路。
一旁的杨德重见状赶紧上前，一把握住了陈志孝的双手，轻声说道：“我就在这儿。”表情温柔而肃穆。
找到了挚友的陈志孝一下子安心多了，就算现在还不能视物，但只要好兄弟在身边，便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陈志孝今天很想说话，很想把藏了一肚子的话，一股脑儿地给倒出来。就这样拉着杨德重，陈志孝不断地讲起两人间的一桩桩糗事。
“我现在还记得好清楚，当年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才四岁，居然就知道偷看宋寡妇洗澡了。”
杨德重死死压抑着已经红肿的泪腺，他过去十几年留下的泪，加起来都没有今晚这么多。
“你还……好意思……说我，十七八岁……了……都没上过……女人的床。”杨德重干裂的喉咙混合着血浆，嘶哑着说道。
“你喉咙怎么了？都已经是进化者了，居然还会感冒？”说着，陈志孝便习惯性地去摸杨德重的额头。
“没……没事，我只是昨天……玩的太嗨……了，哪像你？”杨德重把脑袋撇过一边，让陈志孝摸了个空。
“诶，老杨，秋季比武还有多少时间啊？我们要做好准备啊，第一可是由军长亲自授勋的呢，我们说好的，要一起，拿第一！”陈志孝此时显然是有些神志不清了。
“放心吧。”杨德重还想编点儿什么，但话却堵在嗓子眼里，怎么都出不来。
……
一直以冷酷形象示人的陈志孝拉着杨德重聊了好久，好久，杨德重也从最开始的对话者，慢慢转变为了一个沉默的聆听者。
他清楚，留给陈志孝的时间，恐怕是不多了。
直到远方的天际都开始微微泛白，陈志孝，才慢慢从明显反常的那个话痨，向着原本冷酷的样子转变。
二人之间出现了良久的沉默，眼神清明的陈志孝，此刻却怔怔地盯着对面的青年。
杨德重知道，恐怕分别的时候已经要来了。
他轻轻地将陈志孝揽进怀里，神情无比专注而肃穆。
“你知道吗？”陈志孝没头没脑地问道。
“我知道。”杨德重满脸复杂地回答道。两人的对话让外人完全没有头绪。
“其实就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不用担心你会不会接受对你有着畸形爱意的我……”
杨德重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之一。
相信没有人可以对此淡然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