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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漪凰有没有可能也重生了？阮长醉呼吸一滞，虽然这只是一个毫无根据的猜测，却足以让他紧张到心脏都跟着发颤。
这几日他一直在纠结，这个世界的梅漪凰到底是不是他的梅漪凰？
答案显而易见：不是。
即便容貌性格甚至人生经历全都如出一辙，如今的梅漪凰也不是当年那个和他纠缠了上百年，却被他辜负，凄美赴死的梅漪凰。
他欠她的，此生都无法再偿还。
可如果梅漪凰也重生了呢？
既然他都能重生，没有理由梅漪凰不能。
而且这样一来，他重生后的种种变故也就都解释得通了，他前世那样对她，她恨他也正常。
……不过，恨？
阮长醉苦涩得笑：她真的恨他么？
虽然邪骨入体后，他的记忆变得混乱不堪，但他却清楚的记得，即便在临死的时候，梅漪凰看他的眼神里也是没有恨意的，她望着他，就像圣洁无情的神明凝视着芸芸众生，无欲无求，无爱无恨。
他不曾入她的眼，更不配被她憎恨。
即便她真的重生了，杀他，恐怕也只是因为前世他险些化身邪神毁灭六界，所以这世她要防患于未然，提前斩草除根。
这才是梅漪凰，为了天下苍生可以牺牲一切，包括与她青梅竹马的他。
阮长醉抿紧薄唇，舌苔发苦，那苦味顺着舌根一路往下蔓延，引得心脏都在泛苦。
其实他也没什么好怨的，他不是善类，自然没有资格要求上苍给他一个善果，一切都是他自己造的，自作自受，活该。
不过，只凭这些就认定梅漪凰也重生了，未免太过草率。
阮长醉眸色暗了暗：得找个机会试试她。
他正想着，手背处突然传来微痒的触感，垂眸一看，一只乳白色的小虫爬上了他的手背。
那是他刚才收起来的僵尸蛊，蛊虫似乎被什么人操纵着，在他手背上爬了两圈，然后猛的一跃跳到地上，快速向门口爬去。
阮长醉眯眼，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于是毫不犹豫的跟了出去。
蛊虫引着他，穿过太医院灰色的城墙，来到一处寂静的小院。
这是太医院后面的种植园，里面种着很多草药，各种植被相互交错，枝桠影影绰绰，自成一片小天地。
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袍的美人正伸手摆动一片比他脸还要巨大的叶子，察觉到有人靠近后，他勾唇笑了，并没有去看来人是谁：“我察觉到蛊虫离体，心想你那边也该完事了。”
白色的僵尸蛊迅速爬上美人面前的藤蔓，然后顺着藤蔓的叶子一路爬到美人白玉般光洁的手背上。
冷月白取出冰盒收好蛊虫，这才扭头去看阮长醉。
“好久不见了，师弟。”
阮长醉年幼时曾去南夏学过蛊术，因为天资聪明，便被冷月白的母亲，也就是南夏冷氏的族长夫人冷宁破格收为关门弟子。
他在南夏学习蛊术的时候，与冷月白同吃同住，共同研究蛊术，两人感情很好，亲如兄弟。
“我在晚宴上看到你时就很纳闷，师父这是抽什么风，怎么把你送进宫了？”阮长醉笑道，“以你的天赋，做什么男-宠，直接当南夏的下任族长不好么？”
冷月白小幅度的白了阮长醉一眼：“还不是因为你，阮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母亲怕你想不开，便让进宫开导开导你，免得你再做什么傻事。”
阮长醉没接话，可笑容明显淡了不少。
前世他也是这么说的。
但这答案显然无法让阮长醉信服。
谁不知道，十大美人是梅漪凰捏在手里的质子，十大家族再起谋-逆之心，质子第一个死，所以送进宫的美人必然不会是最得宠的，也不会是天赋最高的，更不会是下人族长的候选人。
可冷月白在蛊术方面天赋极高，冷氏一族的小辈里没人比他更有天赋，他父母也疼爱他，不出意外的话南夏冷氏的下任族长绝对是他。
族长候选人抛弃一切，心甘情愿成为弃子，进宫做女帝的男-宠，只是为了开导他？
这理由也太牵强了。
前世阮长醉也察觉到了不对，但当时他所有的心思都在报仇上，所以并没有深究此事，而他这位师兄心思也缜密得很，狐狸尾巴藏得极深，到最后都没露出来，因此虽然重生了，但阮长醉仍旧摸不透冷月白进宫的真实目地。
不过既然进了宫，八成是冲梅漪凰来的。
阮长醉心下一沉，他是不想对冷月白出手的，但若冷月白要对梅漪凰不利，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还是警告一下吧，阮长醉想，免得日后翻脸，伤了和气。
“能做的傻事我已经全都做完了。”阮长醉道，“你也不必开导我了，还是早些回去，说不定还有机会争一争族长的位子。”
冷月白笑了：“皇宫岂是我说来就能来，说走就能走的地方？”
话已至此，也不必再绕弯子了，阮长醉凝向冷月白，黑眸比这夜色更深沉：“不要对梅漪凰出手，她是我的。”
冷月白一愣，随即笑了，他回望阮长醉，眉眼温柔：“我以为你恨她。”
“无论爱恨，她都是我的。”阮长醉道，“只有我能对她出手，其他人，谁也不行。”
他没办法跟冷月白解释重生一事，索性霸道一回，用前世的口吻，偏执又极端的给了答案。
冷月白垂下浓密的长睫毛，月光刚好洒下，给他睫毛的尾部镀了层银光：“我知道了。”
他没回答好或是不好，只回了句他知道了。
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
阮长醉眸色冷了冷，但没有再说什么，他已经给出了他的警告，冷月白也给出了他的回应，再纠缠下去，就该撕破脸了。
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在万珍阁参宴的时候，我感应到你在周围布了蛊。”阮长醉主动转移了话题，“那你应该看到了凶手。”
冷月白点头，直言道：“宋明扬的人做的。”
“我猜也是。”阮长醉脸上没有显出丝毫的意外，“不过他为什么要陷害刘公公？”
一个公公碍到他宋大少爷什么事儿了？
“应该是分配寝宫时结的梁子。”冷月白道，“宋明扬被分到了最偏远的景阳宫，他可能以为是刘公公故意再给他使绊子，所以记恨上了。”
“就这点小事？”阮长醉气笑了，“真够狂妄的。”
冷月白也笑：“宋氏一向如此。”
他顿了顿，余光轻飘飘的扫向阮长醉：“不过说狂，还是你狂，这么个费力不讨好的案子，你也敢接！”
阮长醉摊手：“陛下推我头上了，我能怎么办？”
“少来。”冷月白瞥了阮长醉一眼，“别说的好像你没得选一样。”
阮长醉确实有得选，之前梅漪凰问他怎么看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含糊其辞把这事儿推了。
可他没有，他偏要说他觉得这事儿有蹊跷，活像一个不知深宫险恶的愣头青。
这哪儿是没得选？这分明是主动把这苦差往自个儿身上揽。
“你打算怎么办？”短暂的沉默后，冷月白忍不住问，“宋明扬想让刘公公死，可陛下显然要保刘公公，这事儿无论怎么办，你都无法让他们两个同时满意。”
阮长醉放肆得笑：“谁管宋明扬怎么想？这件事只要办得让陛下满意就足够了。”
“也对，宫里还是陛下说了算。”冷月白道，“如果想让陛下满意，那你需要找个替死鬼，但陛下的态度很微妙，她显然不想跟宋家闹得太僵，所以这个替死鬼你要慎重选，不仅要让陛下满意，还要堵得住宋明扬的嘴，让他无话可说。”
阮长醉点头，幽声道：“没错，这件事的关键就是选谁来当这个替死鬼。”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眉目，但还需要梅漪凰的一声明示。
***
翌日清晨，阮长醉照例跟着白术去未央宫为梅漪凰请脉。
诊脉的时候，梅漪凰随口问了他一句：“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正在调查。”阮长醉笑着回答，“三日后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梅漪凰点了点头，然后闭目养了一会儿神，突然，她仿佛想起什么，笑道：“今儿个一大早，朕又在御花园偶遇了宋美人。”
她睁开细长的眸子，盯着阮长醉，似笑非笑：“你说奇不奇怪？朕最近无论走到哪儿，总能遇见他。”
阮长醉等来了他想要的明示，于是拱手：“臣懂了。”
梅漪凰眯眼：“真懂了？”
“陛下放心。”他抬眸，眼角和眉梢都带着浓浓的笑意，“臣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梅漪凰重新敛上了眸子：“但愿吧。”
帝王之心，最是难猜，却也最是易懂。
请完脉后，阮长醉回到太医院，他关好门窗，然后小心翼翼的把仍处在昏迷中的雪灵兽抱到了桌面上，取出剪刀剪开了它腹部的绷带。
染血的绷带落下后，露出雪灵兽腹部刚被缝合，还没有长好的巨大伤疤。
阮长醉换了把更小的剪刀，动作娴熟的剪开了雪灵兽腹部缝合好的伤口，然后将一枚黑色的药丸塞进了雪灵兽内脏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