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新卫生运动

　　维可没想到她在中世纪要干的第一件正经事是修厕所。
　　修厕所这件事，罗马人曾经很擅长。
　　罗马城建设的城市供水排水系统哪怕在十五世纪来看都很先进，依托这些排水系统，整座城市建设了一百四十多家公共厕所，这些公共厕所发展到后来甚至发展成为了休闲娱乐场所。
　　大理石座位，精美的雕像，色彩鲜艳的众神壁画，木质地板……因为是社交场所，几乎没隐私，厕所被设计成一长排的开间，中间没有任何隔断，人们边方便边谈天说地。
　　不过维可暂时也没法借鉴以前的罗马人是怎么样修厕所的，因为罗马的厕所建立在先进的排水系统上，这破城堡连个排水系统都没有。
　　没有排水系统，厕所就是疫病的源泉，所以第一步要给城堡建立简易的排水系统。
　　维可拿着羽毛笔在纸上写了又涂，涂了又写，终于画出了大致的轮廓图。
　　按照她对工程学简陋的了解和在二十一世纪见过的排水管道照葫芦画瓢搞排水系统。
　　首先，管道问题，可以参考老式居民楼的外挂式排水管道。
　　问题在于管道的材质该选什么，这个时代连漆木都没出现，更不用说不锈钢了。
　　想来想去居然还是石头最可靠，将方型的长石中间凿空，做成管道拼接起来。
　　不过要耗费更多的人力物力，工期也会延长。
　　有了排水管，接下来的问题是在什么地方修。
　　楼太高了管道不够长，楼太低了重力势能不够。
　　维可跑上跑下测量了很多遍，最后选了二楼。
　　把书房改成厕所——顺便小小地报复韦斯特道格一下。
　　“啥？要把我的书房改成厕所？”
　　韦斯特道格痛心疾首：“你这可是公报私仇啊。”
　　“别多想，这是我算出来的，二楼最合适，这个书房又在边上，容易施工。”
　　维可用一脸“你怎么在怀疑我的专业性”的神情堵住了韦斯特道格的嘴。
　　凿坑疏通之类的细致活，让工匠先干着，她需要理理思路。
　　维可其实非常痛苦：她并不会修建厕所，思前想后也搞不出抽水马桶，只能回归原始的蹲式厕所。
　　也不知道怎么净化污水，所以排水系统的尽头是大海，排泄物最终的归宿是沉入海底，这么做虽然会污染水域，但目前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怎么避免气味弥漫也是很重要的问题，一般来说是让下水管转个圈，利用墙角的弧度来布置管道，可惜一体化雕凿的难度太大，用两块拼起来密封又不行。
　　转弯处的密封在这个时代并不容易实现，最后只好痛心拿出为数不多的启动资金采购了一批铜环箍在两个相邻的石制管道上。
　　在工匠准备凿管道出口的时候，韦斯特道格也准备在附近的村庄修起来公共厕所。
　　这些公共厕所并不需要城堡中的那样精细，而且修建的目的也有所不同。不但是为了改善村庄卫生，减少疾病传播的途径，还要为了后续农业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堆肥打下物质基础。
　　附近几个村子来回跑也有几十公里了，让维可一人去自然不安全，韦斯特道格打算派遣八位士兵和她一同前往。
　　“你真把我当苦力用啊。”维可叹了一口气，披上了斗篷。
　　“加油吧少女，想想未来的历史书会怎么记载你，公共卫生之母，这么大的荣誉，我都有些嫉妒了。”韦斯特道格头也没回，继续摸着下巴看士兵训练。
　　“那我们换换，你来当公共卫生的先驱者。”
　　一转身韦斯特道格已经不见了踪影。
　　在维可在附近村庄修厕所的时候，韦斯特道格带着士兵们在给城堡大扫除，顺便把坍塌地区的碎石给收拾了。
　　这一周，大家的精力都放在收拾城堡上了。
　　城堡里，工匠按照维可留下的草图慢慢施工。
　　规划里厕所右边有八个小隔间，每个隔间大约一平方米，左边是一排水槽。
　　细节很到位。
　　但韦斯特道格觉得还不够。
　　“建立了厕所，还要让大家养成上厕所的习惯才行啊。”
　　他打算搞一个新卫生建设运动。
　　先在城堡里试试水，然后逐步推广到周边的村庄中去。
　　说是新卫生运动，其实也有例可循，不至于完全从头开始。
　　罗马城急速扩张时期，当时的公共卫生同样也很差，空气和水源污染严重，居民的便溺，染坊和陶瓷厂的生产排放物，生物死尸等等都是当时不小的问题，罗马人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提出了大量有关公共卫生的法律，设置了专业的卫生官员。
　　公元前17年，罗马城的执政官颁布了《奥古斯都关于维纳弗鲁姆下水道的告示》
　　公元前11年，颁布《关于下水道的元老院决议》
　　公元前9年，修订了《奎因克里斯法》，增加了对渠沟卫生的具体要求。
　　罗马人甚至还尝试了公立医院和火葬制度。
　　阿卡迪亚堡目前不可能实现上面这些，但起码有几点还是要提倡的。
　　维可和韦斯特商量了很久，决定采用未来英国人的《1848公共卫生法》作为蓝本。
　　当然，现在生产力太低，很多不符合时代现状的要求和规定都被删除了。
　　3月28号，距离韦斯特道格来到阿卡迪亚堡已经有十三天了。
　　文书们抱着一大卷羊皮纸，把它放在城堡主楼门前的空地上。
　　韦斯特道格召集了正在训练的士兵。
　　“士兵们，也许你们认为以为我现在所做的没有什么意义，但今天，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阿卡迪亚卫生规划书》成文。
　　韦斯特道格终于发布了他来到阿卡迪亚之后的第一份正式命令。
　　总结起来就这么几个方面。
　　第一，保护水源上流地区，建立河岸巡逻制度，保证村民的生产和生活不会给水源带来过多的污染。
　　第二，推广人畜分离的生活环境，中世纪的居民往往和自己养的牲畜住在一起，一件屋子里左边是谷物和牲畜，右边是厨房和床，这种情况非常普遍，在没办法立刻改善村民居住环境的条件下，只能建立牲畜的集中养殖制度，将每家每户的牲畜数量记录起来，然后集中到指定的牧场养殖。
　　第三，到时候修建好的公共厕所，水井，下水道等等有关公共卫生的设施由当地居民接受培训后维护管理，不可让这些设施荒废。
　　第四，寻找垃圾集中处理的有效方法，减少主干道与集市里的垃圾数量。
　　第四，逐步建立乡村医生的培养体系，减少放血疗法等等明显不正确，没有科学依据的治疗手段。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筹建建立卫生署，负责统筹规划阿卡迪亚内的相关事宜，首任署长拟任为维可·克拉维伊拉斯·伯罗奔尼。
　　士兵们并不理解韦斯特道格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些“细节”，在他们看来，军事和税收才是领主应该关心的事务。
　　所以韦斯特道格必须说点什么。
　　“我们想要自己干干净净，农夫，工匠和小商贩同样希望自己居住在一个整洁的环境里。我们不想自己的身上爬满虱子，他们也不想满身都是红肿的包，我们不想和乱糟糟的牲畜挤在一间屋子里，他们对这些动物同样厌恶。我们吃不下去发霉的食物，他们也难以下咽。”
　　韦斯特道格指了指城堡外面。
　　“有些人认为他们天生如此，从小到大过得都是这种生活，但我要说，不能把他们的忍耐当做常态，他们和我们同样是人，有着同样的肤色，眼睛和信仰。”
　　太阳火辣辣，李陵风的额头渐渐开始冒汗。
　　“所以，我们在吃新鲜的面包，喝着热腾腾的燕麦汤的时候，也应该想想他们在吃什么，我们睡在宽敞的房屋中时，也应该想想他们是否躺下就能看见星空。我们在抱怨亚麻衣服伤到皮肤的时候，想想他们是否还在衣不蔽体。不要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