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3

　　期盼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慢。一天拥着一天，来来往往，纷纷扰扰。梦娇恢复她极擅长的活泼捣乱，有时甚至连累子珝一起罚站黑板。比如早读时回头骚扰子珝读书被老师发现啦，或者上课时拿橡皮碎互怼啦等等。江老师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问理由，一视同仁。所以子珝背了无数的黑锅。但那时的他是优等生，罚个站后一笑了之。
　　江浩是愈发的胖了起来。因为他总有吃不完的零食与愈发的懒散。早上叫不起，作业靠人替，上课基本睡，下课吃一堆。不过人倒还是那么大方潇洒，至少子珝觉得。他的故事是越来越多，口才是越来越好。上学时听他瞎三话四倒是有些意思。他家那一块的赌博事业也是蒸蒸日上，乱七八糟的事也是闹得像他们这样的小孩都晓得几分。
　　子珝还是每天规律的像机器一般。除了梦娇和江浩两个好盆友，他很少和其他同学有真正意义的交流。他可能只记得好好读书，第一怕父母老师的责罚，第二就是无目的的想去学。他最早最勤奋，也最事不关己。
　　记得江天老师有次叫他洗个碗，他拿冷水稍微冲下就放到老师那小房间里。江天倒也没说什么，他自然也无所谓。天天对着那黑板上的八字真言一直自我认可。
　　想着还有几个月就要到镇里去上初中，他就觉得有些兴奋。他们村里一月一次去镇里购买生活必需品，是他们最开心的集会。坐在镇里的码头上吃碗热乎乎的馄饨是那时唯一的奢求。像江浩可能还会得到一两件新衣服或新的影片光碟。那时聚在江浩家一起看盗版影片或听盗版歌曲，就是那时最大的快乐。
　　某一天重新安排座位，梦娇被江天安排到了子珝的旁边。江天指名道姓要子珝多辅导，互相帮助。子珝倒也乐意如此，就是怕有暴力倾向的娇老大哪天又发挥失常，祸起萧墙。
　　江老师安排好座位后。清清嗓子便开始报道最新领导指示。子珝七七八八的只听见去两件。一个是他们这届要增上六年级了，初中也要改为七八九级，当然还是去镇里读。还有一个是马上要建新学校了。当然，轮不到他们这一届。梦娇倒可能能享受下新的学习环境吧。
　　江天安排完杂事便拿出新的月考考卷，说这是镇里拿来的统一考卷，目的是测试新的考题改革，你们要上六年级的以后可能都是这类型的考卷。子珝仔仔细细的做完数学语文。语文这次多了一堆阅读理解，他心里是没底的，基本是在胡编乱造，数学虽然难了些，但江老师那些办法倒还管用。但还是有些七上八下，觉得老师那把戒尺又要在手心上打出优美的弧线了。坐在边上的梦娇小声的问了他好几次考的如何。他只得撑着脸说那必须好，也不看我是谁云云。
　　心怀忐忑的过了一天，子珝在自家迎来第一个失眠。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上学，全身都感觉有些乏力。江浩倒还是无所谓，没心没肺。反正及格就行，不及格也无伤大雅。
　　江老师倒算平静的汇报完成绩。果然，及格的都没几个。子栩看着那语文六十几，数学八十几的大红数字，无限的委屈环绕在心头，第一次一种无力感让以往成绩双百的他陷入绝望。他咬紧牙关，紧握住拳头，使出全力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这次江老师破天荒的没有体罚他们。而且从那以后的几个月，再也没看见那把噩梦般存在的戒尺。
　　子珝从那以后对生活多出了一丝迷惘。他习惯家里贴满墙壁的奖状与大人们的褒奖。习惯一点点小小的奖励而感到幸福。他虽然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样的的努力而坚持。但有一点点的打击，就让原本早已千疮百孔的城墙慢慢倒塌。
　　他开始更努力的读书。努力到忽略所有。他没有走出村子到镇里争个好班级的觉悟。只是他需要读书，需要别人羡慕的眼光。
　　有次下课时子珝继续埋头苦读。梦娇也许怕他太累或者想闹腾他一下。从他手里把钢笔抢出来放在自己桌子上。子珝被她突然的动作惹得无比愤怒，拿过钢笔一下子就摔倒了地上。瞪了她两眼，不管不顾的继续看书。
　　周围的同学都被他的举动感到惊愕。江浩走过来对着他就是一顿数落。他并不在意，他现在也已经无所谓了。他不想看江浩与梦娇的脸。他可能也为一时的冲动而有些愧疚，但他觉得梦娇不会再理他，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吧。
　　从那以后同桌的两个好朋友就很少说话了。子珝有时想开口道歉，但看到她那冷漠的表情又开不了口。矛盾与纠结无法及时处理，就成了内心里难以消化的疙瘩。
　　江浩期间倒也劝了好几次。后来也懒得再管这些。因为他们马上就要去镇里读书。他也不想让他的发小感到难堪。
　　时间悄悄溜过。期末考试在子珝的两个黑眼圈下匆忙结束。江老师欣慰的在讲台上做着报告。他们这个十几个小村落里的五年级考进镇前二十的有两三个。子珝成绩最好，拿着两张薄薄的奖状，心里却没有任何情绪。
　　在离别时他最后一个走出校门口。看了看不远处在建的毛胚新校区，不知名的苦涩缠绕在心头。忽而，背后传来一清澈的声音。
　　“吕子珝。”
　　他回过头去原来是梦娇。她的小月牙似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还是那样熟悉的微笑一下子击穿了他所有的梦。
　　她递过来一只崭新的钢笔，子珝呆呆的用手接过，在指尖接触的那一刻，他的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
　　一瞬间他有无数的道歉的话想对她说。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转身跑向另一个方向，只留下一个蹦跳灵动的背影与一句：。
　　“继续努力哈。”
　　握在手里的钢笔散散的发出光芒。他觉得无比的承重，泪水在脸颊上有些滚烫，甚至觉得烧灼。他感觉到了无比的空虚与愧疚。他想追上前去，奈何身体似乎被钢笔压得无法动弹。一阵微风吹过，他觉得他的魂也已经不知道飘往何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