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下扬州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孙无逸捧着手炉坐在船头，望着没有后世三峡大坝阻拦的长江。此时虽然已经是冬季，可是长江仍旧水量充沛。呼吸到肺里的空气，阴冷，潮湿。蓝玉烟从船舱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件银狐绒的披风，走到孙无逸身后，轻轻地给他披在身上。蹲下身来靠在孙无逸的大腿边，轻声的问道：“少爷您在看什么？”
　　“我们所在的这个荆州啊北有汉水、大洪山，西有巫山，东有大别山、九岭山，形成天然屏障。相当于北方的中原，四通八达，北有南阳、南有岭南、西有巴蜀、东有江东，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三国时期诸葛武侯在隆中对中就说：“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我们所居住的荆江郡其实就是三国时期孙权在占据了夏口之后于其附近修建的武昌城。北周时期，荆州治所由江陵郡迁至武昌城，改武昌为荆江郡。”孙无逸低下头看着蓝玉烟，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说起荆州的地形来。
　　“少爷我问您刚才在看什么呢。您还没告诉我呢。”
　　“我在想啊，张大哥之所以把山庄选在这么一个兵家必争之地，真的是为了躲避战乱么？”
　　“应该是吧。听小姐说张老爷当年为了躲避北周统一北方的战争，把家迁到当时的武昌，买地置地建立了聚贤庄。后来结识了小姐和姑爷之后，才改成逍遥山庄的。”
　　“是吧，我观张大哥有群雄逐鹿之心。以后必定会自立为王的。如今绿林之中以张大哥为尊，振臂高呼之下，群雄聚集。”
　　“那少爷您呢？”
　　“我么？少爷我只想悬壶济世，平安富足即可。剩下的随缘吧。烟儿，你呢？”
　　“我么？我只要陪在少爷身边就满足了。”蓝烟儿在阳关下展露出灿烂的笑容，映的孙无逸心中暖烘烘的。孙无逸突然心中有一句话不吐不快，脱口而出：“好，那你就永远陪在少爷身边，我们不离不弃。”
　　“少爷。。。。”蓝玉烟双眼湿润，感动扑进孙无逸的怀里。孙无逸紧紧地搂住怀里的蓝玉烟，突然从船舱里传出土畜那沉重的脚步声。蓝玉烟如同受惊的小白兔一般，从孙无逸的怀里脱身而出。赶紧站在一旁急忙整理自己的衣服。
　　“少爷，前面就是江陵了，杜伏威派人来说他在江陵给您接风。”土畜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一般，只是眼底那一丝笑意出卖了自己。孙无逸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家伙，下次不用故意使劲发出脚步声。正当我的耳朵是聋的么。既然他杜伏威有心，那就给他一个面子。烟儿和我下船即可，你和士信在船上守着。”
　　“诺”
　　半日后，孙无逸所坐的车船停靠在江陵码头。杜伏威和王雄诞早已带人在码头静候多时。见车船靠岸，孙无逸在蓝玉烟的陪伴下，坐着武侯车从车穿上走了下来。杜伏威和王雄诞连忙拱手抱拳施礼道：“杜伏威（王雄诞）见过无逸公子。”
　　“两位头领客气了，有劳两位再此等候我等。”孙无逸回礼道
　　“还请公子赏脸，我等在这江陵江边的望江楼给公子接风洗尘。”杜伏威笑呵呵地说道
　　“好，那就多谢杜将军美意了。”
　　“公子面前，怎敢自称将军，叫我老杜就行。”
　　一行人来到望江楼，望江楼高十丈，共三层，顶楼视野极好。今日杜伏威安排在这里专门宴请孙无逸一行人。众人分席而坐，蓝玉烟陪在孙无逸身边，为他斟酒布菜。对面坐着杜伏威，王雄诞陪席。整个诺大的三层只有他们几人。杜伏威派人守在楼梯口，等菜上五味酒过三巡之后这才放下筷子朗声说道：“之前多亏公子相救，否则我老杜这百十来斤就扔在那荒郊野外的芦苇荡里了。”
　　“其实要不是王头领忠义救主，你若是再晚一日，我也回天乏术。这也是上天保佑，我只是顺天而行罢了。所谓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你看那李子通逆天行事，当初何等风光如今不是也落得个残兵败将，落荒而逃么。”孙无逸若有所指的说道。
　　杜伏威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说道：“我老杜起兵，不为称王称霸，只为这穷人能吃上一口饭。我反朝廷，就是因为昏君无道，劳民伤财，穷兵黩武。二征高丽，我山东百姓为此死了多少人。否则如何有这么多活不下去的百姓愿意跟随我老杜，不就是图个能吃上一口饱饭么。”
　　“朝廷之事，我不与评价，只是希望你能善待百姓。若有一日天下安定可期，希望你能弃戈歇兵。”
　　“若当真有那么一天，我老杜一定遵守约定。”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先干为敬。”孙无逸举杯敬礼道
　　孙无逸的车船继续顺流而下，直奔扬州。码头上杜伏威和王雄诞站在岸边送行。王雄诞看着远去的车船小声的问道：“将军，刚才酒席上所言，难道您真的要放弃我们这些兄弟么？”
　　“老王啊，若真有一天有人能定鼎中原，我等又何必螳臂当车。到时候寻个地方，你我兄弟解甲归田，做个富家翁，延绵子孙。岂不快哉。若是无人，你我兄弟当然可效仿那陈胜吴广，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杜伏威一直望着远去的车船，直到消失在视野里，仍驻步不离。“可惜啊，无逸公子身有残疾，又无雄心壮志，否则以其智谋，改朝换代也不是没有可能。”
　　车穿上，孙无逸仍坐在船头。蓝玉烟从船舱内端着一杯热茶走到他身边，伺候着孙无逸喝茶解酒。
　　“少爷，这杜伏威如何就入了您的眼？之前不是没有叛军流寇路过我荆江郡，可是只此杜伏威您不禁亲自医治，并且还送粮草助其占领江陵。”
　　“呵呵，这杜伏威志向不高，只求在乱世中保全一方，是一个无野心的家伙。对待下属亲善，对待百姓宽容。乃是不可多得的有良心之人。日后必能得到善终。”孙无逸想着历史上的杜伏威晚景凄凉，被冤枉至死。如今有自己的介入，想来应该会有一个好结果。
　　车船顺着荆江而下，没几日便进入扬子江，距离扬州越来越近了。而这一路上，孙无逸越往南走，心里越难受。由于隋炀帝巡幸江南，一路劳民伤财。江两岸已经基本见不到人家。除了几处大的渡口，有些路段甚至江边都无人烟。而两岸的滩涂上甚至有累累白骨被江水冲刷到岸边。自从孙无逸看到半具幼儿的白骨掩盖在滩涂之中后，孙无逸就再也没出过船舱了。
　　窝在船舱内的孙无逸第一次对自己之前的理想产生了怀疑。生逢乱世，独善其身真的是对的么？自己真的能做到眼不见心不烦么？张大哥之前的做法难道真的只是野心作祟么？自己有着超越现在人近两千年的知识和见识，难道只能抱大腿苟且偷生么？但是让自己君临天下，自己真的能做的比历史上的李二更好么？区区一个逍遥山庄已经让自己感到操心不已，真的把这千万百姓的未来架在自己身上，自己真的能扛得起来么？都说君王好，可是昏君不易，明君更难。看看杨广吧，空有抱负，但是好大喜功。隋二世而亡不是亡于没落而是亡于其超前，杨广总想着一个人把几代人的事情一次做完。结果生生的把一个开皇盛世弄得国破家亡。
　　孙无逸心很乱，而体内的火毒也趁机开始作乱。使得孙无逸只好把注意力和精力放在压制火毒上来。根本没有精力去考虑别的事情。而车船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徐徐的驶进扬州府码头。当孙无逸的车船驶进码头的时候，引起不小的轰动。虽然扬州百姓不是没见过隋炀帝那壮观的龙舟。但是用于出行的车船确实没见过。毕竟这种船一般都是用于水站。而且车船由于自身的结构来说。一般人根本造不起。要知道车船已经是除了风力发动外可以单独进行人工驱动船体两侧的巨大木轮进行逆流无风行驶的。
　　而且经过孙无逸的改良加工，不仅船体小巧，人工驱动由于多了齿轮组的加入变得更加轻松。正常车船需要十人驱动，而孙无逸的车船只需要两人。车轮的叶轮也让他把平叶改为斜叶，增加了推动的力度，减少了阻力。所以当这么一艘异于别的车船驶入扬州府码头的时候，码头上常年在水上吃饭的行家里手纷纷注目观察。更有甚者甚至直接游到船的附近就近观察。
　　车船靠岸了。当甲板被放下来时候，围观的人都想看看这艘船的主人到底是谁。结果只见到一个身着青色罗裙，外罩蓝色笼纱的少女推着一个面色赤红，全身缩在一个可以推动的木椅上的少年从船上走了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高九尺的昆仑奴，皮肤黝黑，身体健硕。身穿汉服，如果不是外貌，行走动作和汉人一般无二。
　　许多人以为船上无人向上船看看，结果被船上一个长着大小眼的青年给轰了下去，有那不开眼的青皮，甚至被一把扔到了江里。幸好此地的青皮无赖都有着一身好水性，这才无人受伤。但是大家看到传中之人身强力壮，船内又有水手十几名。便只好纷纷作罢。青皮无赖们也只能远远的站在岸边诅咒骂人，却再无一人上前。
　　“少爷，醉香楼到了。”蓝玉烟俯下身子，轻声的对孙无忧说道
　　“进，天字三号院。木符。”孙无逸从紧闭的牙缝里冒出几句话。
　　“诺”于是一行人便按照孙无逸的吩咐进入醉香楼。当土畜展示了自己的木符之后，掌柜的便亲自带着孙无逸等人来到后院一个比较僻静的小院。待孙无逸等人进院坐定后。掌柜的这才跪在孙无逸面前，恭恭敬敬的说道：“风字营九排三连吴德胜拜见庄主。”
　　“起来吧，我最近身体不适，需要休养，莫让人打扰。一切正常。”孙无逸淡淡地说道。
　　“诺。”
　　等掌柜的走后，孙无逸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烟儿，扶我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