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摊

　　朱天河其实现在早就不想上大学了，可是这会当着爸妈的面哪能说得出口。要是他敢说直接不去上学，他爸爸肯定会生气的。虽然他爸爸从来没有打过他，可是一板起脸来，他还是会有些害怕的。毕竟他一直是乖孩子，只是在四十多岁以后，随着生活的无望，才变得越来越暴躁。
　　现在朱天河才十九岁，还很年轻，脾气好得很。尽管现在的他，性格其实已经变了。可是在自己的爸妈面前，他还不想表现出来。上一辈子混的差，没能好好孝敬一下爸妈。这一辈子有重来的机会，他可不打算随意惹父母生气。
　　于是朱天河很痛快的点点头：“一会我跟你们一块出摊，给你们打打下手。”
　　九十年代平民百姓的生活普遍过得有些艰难，没权没势的小老百姓的日子就过的更加艰辛。朱天河一家住在城中村，以前也是种地的农民。可是随着城市的扩展，变成了城中村，家里也就没法再种地。可是他们又没有机会吃上皇粮，甚至连进厂做工的机会都没有。
　　那年月工厂可不像现在这样遍地都是，大部分工厂都是国营的。在下岗潮到来之前，那都是铁饭碗，也不是普通百姓能够参与的。所以多数城中村平民百姓只能靠在街边摆摊来养家糊口，这点微不足道的小生意当时可是养活了无数的百姓。
　　朱天河家里是卖百货的，就是用一种两个轱辘大概有两米多长的大车。然后也没有马拉，全靠人在前面用手拉着大车前进。等从自己住的村里将大车拉到街上以后，再将盖在车上的篷布拉开，然后车上架子上早就放好的各种百货就显露出来。什么时候来客人，就跟人家攀谈几句，然后做成生意就能赚个几块钱，甚至有的东西只能赚个几毛钱。
　　没生意的时候，就跟别的摊贩聊聊天。大家都是苦命人，谈天说地也算自在。虽然清贫一些，但是没有太多勾心斗角的事情，所以日子也能勉强过得去。
　　在朱家摊子旁边摆摊的是一家卖针织的，其实主要就是卖秋衣秋裤之类的东西。那家摊贩姓王，朱天河管人家叫王姨。她跟朱天河的妈妈说道：“翠霞，你家儿子不是考大学了吗，咋还让他来市场上待着。这里风吹日晒，好好的小伙子，晒黑了可就不好找对象了。现在的孩子上大学正是找对象的好时候哦，在大学找好了对象，回来就不用愁了。”
　　“谁说不是呢，可是我家这儿子最是孝顺了。非要来帮着我们摆摊，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听到这话，王姨似乎有些不信：“这孩子啊，其实就是没吃过苦。等着在这市场上待几天，就知道这苦不是一般人能吃的。对了，你家老朱这些天怎么也不去批发市场卸货了？不是说那个活很赚钱吗？”
　　“批发市场卸货，卸一吨货才五块钱。忙活一早晨，也赚不了多少钱，还把人累得不轻。老朱这些天连着干了好几天，也累得不轻。今天腰疼，就没去。”
　　王姨点点头，不过还是有些惋惜的说道：“那活是挺累的，不过来钱也快啊。一早晨怎么不挣个三四十块，能顶上咱们在这摆一天的摊了。等改天老朱再去的时候，你让他带着我们家那口子也去赚点钱。听说卸货的地方，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都拉帮结派的抢生意，也是要有人带着才能进去呢。”
　　才说完这话，王姨的摊子来生意，她就去卖货去了。在大车那头坐在马扎上用蒲扇不停给自己扇风的朱天河的爸爸走过来数落道：“李翠霞，你闲着没事瞎应和什么。批发市场的活总共才多么点，有的是人抢着吃那碗饭。我要不是有我家老二介绍，我也进不去呢。你再让我往里带人，那不是把自己的饭分给别人吃吗？”
　　“朱顺发，你小声点，没人拿你当哑巴。咱们跟老王的摊子挨在一起，她都说了我能不答应？你到时候还真的给她介绍啊，随便应付一下不就行了。你就是猪脑子，笨死了。”
　　两口子在这小声嘀咕，朱天河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是东瀛作家的散文集。是高二时候买的，为的是提升文笔。家里没什么书看的时候，这本书早就翻烂了。这会拿在手里，不过是装个样子罢了。实际上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书上，而是满大街乱看，想要找到挣钱的门路。
　　只是很可惜今早上他出门前早就看过了，自己枕头边上的席子底下藏着的钱包里只有不到五十块钱，这还是不知道攒了多久才攒下来的。指望靠这点钱发财，简直是痴人说梦。一中午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朱天河估摸着也就卖了百十块钱的货，能挣二十块钱就算不错了。
　　今天因为朱天河在这，所以李翠霞决定不能亏待自己的儿子。所以没有干啃从家里带来的煎饼，而是花两块钱买的盒饭。这还算是盒饭当中比较高档的，比一块五的盒饭多几片火腿肠。
　　朱天河正吃着，朱顺发从远处的市场回来了。他手里拎着一个小袋子。献宝似的跟那娘俩显摆：“市场上新来了一家卖熟食的，猪头肉才卖七块钱一斤。我让他割了两块钱的，尝着好吃，晚上再割他一斤。”
　　“浪费钱啊，大晌午的吃猪头肉，你不过日子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猪头肉既然已经割了，总不能退回去。要不是人家刚开业，估计两块钱的猪头肉人家压根就不会割。李翠霞将肥肉放到自己和老公的煎饼里面卷上，然后将瘦肉都拨到朱天河的盒饭里。
　　虽然现在日子还是很苦，可是大部分人已经从爱吃肥肉过渡到更爱吃瘦肉了。朱天河倒是没太在意这点肉，他觉得现在只是一个开始。用不了多久发了财，想吃几块钱的肉就吃几块钱的，不用再割这么三块两块的。就割这么点，那卖猪头肉的明面上不说啥，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当笑话说给人听呢。
　　一家人吃完饭就继续守在摊子上，等着来来往往的人有谁停下来光顾一下。本来这就是很平淡的一天，忽然远处市场那头有群人冲出来，然后靠近市场的摊子一阵鸡飞狗跳。
　　要知道在市场摆摊是要交摊位费的，像朱家这种拉着大车在大街上出摊的可就省了那点钱。而且不止是摊位费，还有工商、税务之类的部门都是要收钱的。
　　在市场上摆摊，就免不了要交钱。拉大车摆摊，是什么钱也不用交的。可是不交钱，就是要做好被抓的准备。为了客源多一些，拉大车的摊贩都是尽量让自己的摊子靠近那个大棚搭起来的市场。这会离着最近的摊子被工商、税务组成的联合执法的人给拿住了，剩下离得远的摊贩顿时吓得一哄而散。
　　朱家的摊子也不例外，这会早就吓得拉着大车往家跑了几百米。其实朱家的村子很靠近LC区的中心，从摊子到家不过就是三四里路，一口气跑回家也不难。可是现在才刚吃过午饭没多久，跑回家可就没法挣钱了。
　　亏着朱天河出来的时候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就当起了探子。他爸妈在原地等着，然后他骑着自行车到市场周围，查看那帮联合执法的人是不是已经撤回去了。要知道他们这些人扣住摊子上的东西，只要是没关系是很难要回来的。一车货虽然不算太值钱，可是千数块钱总是有的。加上大车，得小两千，这可是两个月的收入呢。
　　朱天河骑着车子看到刚才出摊的地方一片狼藉，那个卖针织的王姨正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她刚才有顾客买东西，还指望收顾客的钱。才晚跑完了两步，摊子就被没收掉了。
　　顾不上可怜她，朱天河接着往前骑，看到那帮联合执法的人已经撤回市场。在市场里面有他们的工商所，那些人干完活一般都会回去喝茶看报纸。他们也不是一直在外头逛游，时不时的出来抓几个典型没收点东西也就够了。主要是体现一下存在感，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厉害。
　　一来可以吓跑一些摊贩，让市场周围别太拥挤，否则马路上的摊子太多，就没法走汽车了。二来也是让市场里面的摊贩瞅瞅在外面摆摊的下场，否则都出来在路上摆摊，他们上哪收各种杂七杂八的税费去？所以他们也不至于真的赶尽杀绝，撵跑外面的摊贩也就够了。今天既然已经抓过一次，八成是不会再抓了。
　　朱天河看到那些人是真的回去了，就准备让自己爸妈再回来摆摊。可是现在还不是很保险，因为还有一个戴着大盖帽的家伙在市场外头抽烟。看样子像是工商所的小领导，肚子都挺起来了，岁数估摸跟朱天河的爸妈差不多。
　　就在朱天河琢磨是不是再等等的时候，看到有一个穿着黄色紧身短袖衫的女孩朝着那个小领导走过去。她上身的衣服就挺紧，而且衣服领子还挺低，漏出一部分明晃晃的胸.脯，隐约都能看见一条沟壑。底下的牛仔七分裤也是紧紧的，看上去腿又细又长。小屁.股看上去就很翘，再加上随身背着的小针织包在旁边颠来颠去的，看上去真是很让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