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褪却的颜色

　　七夜被扑倒在床，他没有去推搡怀中的黑影，因为他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它像在泥巴地里打滚的土狗，如果不是还有那双萃蓝色的眼睛没有被玷污，七夜还真的认不出小白狼。
　　“白眼狼！我的天！你下来，下来，别蹭了，别！你怎么找到我的？不对，你怎么脏成这样了！”
　　七夜见过干干净净的小白狼，那一身松软的皮毛洁白如雪，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其沦落到这番田地？
　　小白狼呜呜的叫着，似乎有些委屈。
　　七夜这才发现，小白狼刚刚出来的地方是一个洞，洞内藏着无数煤渣废料，应该是开采不完全的末等矿物。
　　无论何时，拥有原力的矿物才是世界的主角，像这些没有原理反应的煤渣，最后的下场就是会变成这样被堆积在一起，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这里连接的应该是矿场的废料厂……你是从里面爬过来的吗……”
　　“啊呜！啊呜！”
　　七夜沉默了一会，忽然一用力把瞪着大眼睛看着他的小白狼拦在怀里，用脸蛋亲昵的蹭着，一人一兽很快都成了大花脸。
　　小白狼呜呜的呼噜着尾巴摇的很快。
　　其中，七夜的心里藏着一抹不安。
　　醒来的他无依无靠……
　　逐渐适应的生活忽然天翻地覆……
　　席勒斯爷爷和珍一夜之间变得匪夷所思……
　　只要闭上眼睛，那青灰色的院墙和空无一人的佛堂就会出现在自己的脑海……
　　明天……他就要被迫走进赌斗场。
　　如果不出意外，他和死亡斑点只能有一个人走出来。
　　而另外一个人，会死。
　　他没有杀过人。
　　但是他看过别人杀人。
　　鞭子落在那个女人的脸上，监工踹着七夜的后背让他快点将没有动静的尸体抬走。尸体的身体还残存着温度，失焦的眼神让七夜做了很多天噩梦。
　　所以此刻，他很庆幸，很开心，也很满足，很感谢小白狼的出现。
　　当彷徨无措的时候还有人愿意陪在自己的身边，这是一件值得感谢的事情吧？
　　小白狼舔舔他的手，津津有味，七夜下意识以为小白狼是饿了，于是将小白狼抱到食物面前，但小白狼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不会是吃素的吧？”七夜迷惑。七夜这才记起来，在矿洞的时候他也没看见小白狼吃什么。
　　不吃就不吃吧，但是澡不能不洗。
　　七夜将暖壶中的热水冷好温度浇在小白狼的身上，手缓缓抓弄着它的身体。
　　小白狼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反抗，一双萃蓝色的大眼睛还有些泪汪汪的，但是很快就被七夜的手法挑逗得四脚朝天，意乱情迷，看神情和尾巴的抖动应该已经认命。
　　不一会儿，一只白净的小狼就不停的在七夜的怀里打滚，像是在打击报复七夜刚刚使坏的手。
　　“我错了，我错了，不过你现在多漂亮，我不给洗澡的时候你老黑乎乎的，你也不让爷爷和珍给你洗，真是奇怪。”
　　小白狼不以为然，似乎在抗议什么一般，眼睛时不时瞥瞥七夜，嘴里含糊着呜呜的声音。
　　七夜见它没有反应，一切收拾好后，坐在床上拿起了《传火决》开始观阅。
　　这本《传火决》很明显被翻阅了无数次，而是翻阅的人对于书的后半部分有所偏爱，书的下角多是泛黄的褶皱，而前半部分书页竟还有些泛白。
　　七夜读书没有这个习惯，他喜欢从头到尾的读。
　　在矿洞里，他见过书。
　　门口的监工工作性质的给他们发了几本《帝国通识》，《帝国通识》上面记录的是令人满腔热血的帝国建国历史和帝国内通用的常识。
　　军衔，军功，军队……在七夜的印象里，《帝国通识》携带了浓重的军火气息。
　　此刻，他轻轻翻阅《传火决》每一页，有些文字对他来说还有些难认，很多内容只能根据图画的呈现自己猜测。
　　好在这样的时候并不多，看来写书的人也考虑到了阅读者的文化水平，七夜庆幸。
　　一页的插画中，一个怒目狰狞的人盘坐在地，深红色的点印标记着这人身体各处。
　　“……双手，双脚，后颈，心脏……这些应该是让人身体内的原力节点……”
　　又一页插画中，一个闭目凝神的人手掐印决，腹部的传火纹用了重笔涂描。
　　“这个人的身体没有这些原力标记，但是腹部却有像我这样的螺旋花纹……他应该和我一样是一个传火者……”
　　“只不过……”
　　七夜手指着螺旋的花纹：“他的花纹和我的有些不同……”
　　书中，传火者的花纹像是九个等大海洋涡旋。
　　而七夜的传火纹却在朝外延伸的时候有些细微的变化，线条变窄，纹章整体像是招展的叶片。
　　片刻之后，七夜放下书，书中大部分内容自己能够看懂，并且也都已经记了下来。
　　七夜凝神深呼吸，闭上眼睛盘坐于床上，学着画中之人双手掐诀，并将心神集中在腹部的传火纹上。
　　“按照书上所说，我应该先熟悉自己身体内的原力，然后想象水流流动的感觉，让原力顺着传火纹的纹路不断冲击极限！”
　　一股燥热孕育于七夜的腹腔之中，那簇燃烧的火苗像是得到了风的助力开始在七夜的身体内躁动。
　　原力摩擦的声音非常难听。
　　七夜咬着牙，但仅仅让精神维持着能够观摩原力的状态就已经十分痛苦。
　　不知何时，七夜腹部的花纹开始发热发烫。
　　深红色的线像是鲜血一般滚烫，冰冷的房间内逐渐出现一丝干爽的香。
　　像是被太阳晒过的被褥，像是被清风拂过的花野……但是这香气逐渐变重，像是过盛的花，这样过分的绽放只会提前迎来生命的死亡。
　　但七夜不知道这些。
　　此时他已经沉浸在与原力调和的斗争中。
　　熟悉原力是一件痛苦的过程，这就像是逼着你新学一门自己一窍不通并且从为接触过的技能一样。
　　此刻，半眯着眼睛的小白狼忽然睁开了眼睛。
　　它迷惑地看着七夜。
　　七夜的额头上的汗大滴大滴地低落。
　　汗流淌在腹部的花纹上时瞬间蒸发为白气。
　　“啊呜——啊呜——”
　　小白狼的声音很弱，它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七夜的传火纹。
　　传火纹的第一片火叶依旧仅仅点亮了三分之一，丝毫未动。
　　但很明显，承受着这种痛苦的七夜却已经是极限，极限说的是七夜的身体而不是精神。
　　七夜的身体太过虚弱，无论是肋骨的伤还是战斗后消耗的力量很明显都还没有补充完全。
　　七夜身体的多处开始发红，发胀，大量汗水来不及排除体内就直接在他的体内开始沸腾。
　　这些水和热如果不尽快离开七夜的身体，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忽然，小白狼伸出舌头，柔软的舌尖慢慢舔舐着通红滚烫的纹章。
　　和七夜自己的汗水不同，小白狼舔舐过的腹部那种如被烙刑般的火红竟然渐渐褪却。
　　“啊呜～”
　　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小白狼爬到七夜的肩膀上又轻轻用嘴巴亲了亲他的脸颊，一个打滚落到了他的怀中。
　　它像是一团白净松软的雪，像是一只沉睡微鼾的精灵。
　　从小白狼身上散落无数蓝色与白色的光点，这些光点寻找着七夜身体泛红的地方，钻进七夜的身体。
　　而逐渐，那传火纹中的红开始褪却，红色开始变得明亮，变成最纯净的白色，白色变成黄色拥有金属的质感。
　　金色。
　　流淌在传火纹中的红变成了闪耀，光荣，辉煌的金色。
　　七夜的呼吸逐渐平静，腹部有韵律的起伏着金色的线散落出点点光芒。
　　而小白狼在七夜的旁边，逐渐被这些光芒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