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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落草记 / 十五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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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学令被白莲教打败了逃到了分界河一带来另起炉灶,齐学令本来想与辖制地方的石学令联手建立新衙门,谁知道石学令阵亡了,齐学令只能与农民军李有顺联手,占领分界河,发展力量……。管理地方事务的第二任哈比土司在农民起义军强大的攻势下,还是无法力挽狂澜,毅然归顺齐学令的孙子齐豹子,当时齐豹子已经被齐王招降为右王……。牲口河和分界河一带于是归于一家,分界河在归顺齐豹子之前是一个叫做哈巴土司的土著管理的地方。哈巴土司是如何起家的呢,下面逐一具述:
  大黑山一带偏僻极了,相对于发达,繁荣的边镇地方来说显得远山远水,荒无人烟,没有多少人户愿意在大黑山居住。山虽然高,缓坡多,牛马能够在上面奔跑,自由自在啃草。春夏时令,大山里青草幽幽,百花齐放,鸟雀飞翔,适合在山里放羊,放牛,秋冬时令,大山里水枯草黄,落叶松铺了厚厚的一层,林子里散发出一股子考焦了似的气味,野鸡,兔子,豹子常常会从远处迁徙而来栖息在林子里,猎人带着老土枪,或者弓弩来打猎,必有所获,当然其中也有各寨的土司。
  大山脚下,一道清泉飞似的流,到山里放羊的放羊人,围猎的土司,猎人口渴了,拉帮结派的跑到下面去喝水,水流出去,一两里路就汇聚几十条溪流,到分界河时俨然是条大河,流到大黑山时俨然是一条江,当地老百姓喜欢撵着牲口到江里喝水,加上很少有人给这一带取过名称,于是大家习惯性地把大黑山一带的大河叫做牲口江。
  从此过去十多里山路,有一个叫做马古镇的地方繁华极了。许多人虽然很向往该地,却不敢过去赶集,往往去买包盐巴,打斤酒都会山贼抢劫恶霸欺负。只有几个放羊人长年累月在上面放羊子,说是放羊也不知道是真放羊还是假放羊,给山贼和土司霸王当眼线。
  牲口河偏远,地处偏远山区,山高皇帝远,朝廷管不住这个地方,即使在清廷最鼎盛的时期,几个地方杀人放火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山顶设有几个哨岗,驻守的队伍偶尔来表示性地按时吹吹岗哨,放放狼烟,并不出来巡逻。而队伍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队伍。把守的人有时候穿的是花衣服,有时候穿的是黑衣服,有时候是白衣服……。
  清澈的流水从山下面淌过,牲口河的山水风景就活灵活现起来了。
  哈巴土司家就在大黑山脚脚的一座小山顶山上,小山顶叫做哈巴山,山腰有一座碉堡,打仗的时候清政府就会派官兵住进去,平常时候朝廷没有派人到里面驻扎,碉是一座空碉,偶尔从远处运来一些兵器放在碉里,也是半夜三更里就又运走了。只有哈巴土司家族在周围守碉,帮着朝廷看守地盘,没有人敢进碉里面去探一个究竟,土司及其族人一心一意地当忠于朝廷的奴仆,看家狗。哈巴土司家族常常借地利向过路的一些放羊人,或者猎人收取过路费,叫做买路费。交了钱过路人就可以去大黑山放牧,打猎,或者干啥都可以。
  哈巴土司家族几十户人家杂居在一起,房子挨着房子,都是老板壁房。隆冬时季的哈巴山寒冷极了,要下雪的样子,各个山顶的土司却都没有准备好了越冬的钱粮。只等下一大雪,然后去大黑山一露身手,打些猎物来过冬。
  哈巴山这个名称老早就有了,和大黑山一样古老。哈巴山的土司以哈巴为名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哈巴土司的父亲叫做赤西,赤西的父亲叫做赤嘎,赤嘎的父亲叫做赤兕,他本来应该叫做赤干的,赤干这个名字太纠结人心了,赤干几次给父亲劝说给自己改名叫做火舛,或者摊摊,实在不行叫做卧勾,马趴,蛋挞也行,赤西土司不同意,执意要给自己儿子取名叫做赤干。赤西土司死后,赤干就当上了新土司。那时候附近几个山里的土司对大黑山这块肥肉虎视眈眈。他们要进大黑山去放羊,围猎,必须经过哈巴山,失去了大黑山,就等于失去了一切。赤干土司为了加大力度宣传这里是他家的地盘,聚集了几百个族人,商定之后,给自己改名叫做哈巴土司了,以哈巴为名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哈巴土司真是奇才,以哈巴为名,哈巴山不就是他家的了吗。那些土司去大黑山围猎回来,每次经过哈巴山,都会驻足对来打猎的人们说,这里就是哈巴山,到了哈巴山,大黑山就在边上了,找到了哈巴山就不愁找不到大黑山,提到哈巴山当然就会提到这里有一个土司叫做哈巴土司。
  听到赤干土司改名换姓叫做哈巴土司了,牲口江衙门的石学令骑马赶来要给该地题地名立界碑,石溪镇的齐学令也从衙门赶来给他们放鞭炮庆祝。都希望巴结到他,和平解决牲口河岸的治权问题。哈巴土司的名字于是人尽皆知,有识之人都觉得哈巴才是必须结交的大智大勇的人。
  秋冬季节的大黑山美丽极了。
  为了抢到第一批最肥最大的猎物,哈巴土司决定提前去大黑山围猎。
  事情决定得很突然,大家都不知道土司的想法,傍晚和部落里的人聚在一起吃完烤羊肉,为了安全,土司部落里的人总是同吃同住,像野人时代一样群居在一起,妇女要生娃儿了才能分开几天,单独住进安排过的板壁房。土司对他的老奴仆贝罗说,背罗奴仆,你把我的话传下去,明天去大黑山打猎,让他们一大早就要起床来听候命令。
  贝罗点头哈腰的对主人说,可以,我这就传达你的话。
  哈巴山传达土司命令的方式有很多种,一种是打更,一根响木做的棒棒,发出嘹亮的声音,大家就知道上面要有指示要发下来,于是在田野劳动的会丢下镰刀锄头跑回家来听侯命令,山梁上打猎的会早早的收网,放羊的也会收羊回村。不然土司见不到大家,就会生气无缘无故一样地发难给族人,甚至让人去死。另有一种是放狼烟,要会见官员的时候燃起狼烟作为讯号。他们现在用的是敲铜锣,而且人们已经放工回来了,聚在一起吃烤羊肉,用不着那么兴师动众喊集合。背罗打开保管室的大门,进里面去提起那面铜锣,拿起棒槌,回到篝火边的站台下敲了几声铜锣,锣声响得大家耳朵都木讷了。于是定下神来细细的听,贝罗对部落里的人们说,大家听好了,明天我们要去打猎,不准掉队。说完哈巴土司嫌贝罗说得太拢统,含糊不清,怕大家没有听清楚,走上石台阶去对大家再次强调说明天我们去大黑山打猎,早上起来都不要吃饭,带上锅带上碗筷子,中午煮猎物吃。如果打不到猎物就要饿一天,饿死活该。大家都很兴奋,要进山打猎去了。
  交待完事情,大家就回去休息去了。有一些年长的则在篝火边继续剔羊骨上的肉吃,他们大约还要坐会儿,抽几袋烟,聊会家常,烤会儿火才回去。土司酒喝多了,想早点回去睡觉,没有时间理他们,但是吩咐奴仆让上了年纪的老人早点儿回去睡觉。
  半夜里,哈巴土司听到大黑山上的狼叫,大概不止一只,应该是一群,心里欣喜若狂极了。一些有经验的老猎人也听出了那是狼叫的声音,近些年来,村庄里很少有狼出现了,有也是半夜才出现,跑得太快,没有多少人能够逮到。只有大黑山里一到十月前后,总是大批大批的出现。那时人们也就会饱餐一顿狼肉。
  第二天一大早,哈巴土司家族留下一些老人妇残看家,精壮的力量两百多人扛的扛背箩,背的背撮箕,拿的拿棍棍,提的提网,带的带弓,抬的抬锅,拉的拉狗,浩浩荡荡的就直奔大黑山去了。
  两百个人,他们分成了好几队,一些埋伏下来守网,一些去喊山,一些挖灶烧火挑水。忙得不亦乐乎。
  大黑山和乌蒙山相连,东西走向,南北走向都绵延去很长,背阴的是阴山,向阳的是阳山。
  里面豹子和兔子野鸡特别多,没有哈巴土司的同意,其他土司头目,什么哈哈土司,啾啾土司,果果土司之类不会来围猎,围到好东西,他们也要送一些当作过路费送给哈巴土司部落。谁也没有来过,里面的猎物遍地都是。话虽如此,但是也有一些不守妇道的人会时不时偷上山来打猎,他们一般只有三四个人,规模并不大,所以很少被发现。老猎人和小猎人一家就是例子。祖孙三代了,都是以打猎为生,并没有给谁交过孝敬粮。老猎人和小猎人的交际面非常广,他们的打猎工具比土司的还好。土司们用木棍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用刀具了,土司们用刀具了,他们则用上了西洋枪。现在就是这样,土司们用的是弓弩,他们用的则是火枪。弓弩打不到的豹子,狼,他们用火枪就能够打到。所以,两个猎人的生活过得非常好。
  哈巴土司本以为大黑山没有人来过,谁料两个猎人老早就来享受起山珍佳肴了。
  哈巴家族摆开阵式向大山里去围猎,所过之处鸟儿也被惊飞了起来,野鸡连忙飞往它处,兔子顺着山梁迁徙,狼和豹子则躲在洞里不敢出来。遇到山洞,山洞是搜索的重点,围猎着们用镰刀隔开爵草枝桠藤蔓,点上火把摸进去搜索有没有猎物,兔子,野鸡,狼,豹子常常在里面安家落户,一窝一窝成群结队的在里面生活,白天出去觅食,晚上再远也会跑回来睡觉。只是兔子比较聪明,常常有多个栖息的洞。
  去年围猎时有一些小的猎物他们放生在山里,今年估计更加肥胖了。才走进山里不远,就看见一只兔子从小路上跑过,估计是要跑到山沟里喝水。他们再次分开阵营,守住要道,不宜守的地方安上零时网,然后集体的打草惊蛇,兔子惊慌失措,加上猎狗穷追猛扑,落进了网兜。其它地方的兔子听到哈巴家族打草惊蛇的声音,胡乱蹦走起来,落网的不少。林中发生了响动,山顶上睡起的狼呆不住了,赶忙回到洞里。人多的事情,小动物不止谗,要打到几只大动物才可观,因此特别的注意山洞,一遇到山洞,大家就更开心了。
  老猎人和小猎人已经来山里很多天了,捕到的猎物,活得的关在笼子里,死的拔了皮淹上盐巴,用绳子捆牢挂在树枝上晾着。他们自己则住在洞里,白天出去安套子,晚上去收网。他们住的山洞地理位置很险要,加上树枝藤蔓的掩映,如果不扒开草丛进里面,很少会有人发觉。打几天猎物,等到冬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他们就要回牲口江去卖猎物。然后明年五六月间才回来采蘑菇。
  天还早,他们俩扛着老火枪在洞里闷着,老猎人一边借着光线用破布擦火枪,估计是除锈,小猎人则昏昏欲睡,一言不发。昨晚刚收过套子,今天不用去布置,可以安安稳稳睡一天,晚上才点着火把出去捉落网的猎物。
  老猎人对小猎人说,娃,出来半个月了,是不是有点想家。
  小猎人回答说,不想,山里一切都好。
  老猎人说,如果你想家,你就先带着猎物走,冬月过了我就回来。
  小猎人想了想说,今晚收了套子,那只豹子落网了我就走。
  老猎人说,由你。说完话,摸出火柴盒,放在空地上,从裤兜揣里的烟盒里取出一截皮儿烟,边吹边捏,卷好后塞在烟杆里,划燃火柴,一口一口的吸烟。老猎人的那根烟杆,小巧玲珑,但却极其好使。袅袅的烟弥漫在空气中。
  两个猎人的对话刚完,外面突然烟熏火燎起来,几个人点着火把像是要摸进去,走到半路听见里面的响动,相互示意说,可能是狼,先用火攻。就退了回去。小猎人对老猎人说,好像有人发现这个地方了,要不要出去打招呼,这是我们的地盘,让他们别乱动,老猎人说不要管它,自己安静地呆着,过会儿他们自会走掉。
  但是情况却不是这样,那些人出去后,竟然点火熏山洞,熏得老猎人和小猎人只打喷嚏,最后被迫就犯,跑出来央求说,爷爷些不要烧了,里面是我们一老一小,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土司部落来围猎的人们知道后,相互嘲笑说,狼没有熏着,倒是熏出一老一少,会不会是狐狸变的,抓回去让他们变戏法卖钱,然后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都说不像是狐狸变的,但是未经哈巴土司许可,擅自进森林打猎,要抓去见哈巴土司,听他发落。这一群来围猎的哈巴家族有九个人,他们三个前面带路,两个后面分辨泥土的气味,四个围着老猎人和小猎人,老猎人和小猎人扛着枪,相互尾着走了一两里路,快走出森林时,老猎人和小猎人说不想走了,于是九个人你左一拳右一拳的揍老猎人和小猎人,老猎人和小猎人生气了,端着手中的火枪,嘣嘣几枪,击中几个哈巴土司派来围猎的随从。枪的火力不强,只能打伤猎物,打人也一样,九个人中还有两个未受伤,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刚跑出几丈远,老猎人和小猎人把火枪放在石头上,瞄准,射击,刚好击中大腿。九个人受了伤,没有力气追赶,老猎人和小猎人趁机溜之大吉。
  九个人把老猎人和小猎人偷猎的事情报告给哈巴土司,哈巴土司派人去追赶,搜查,老猎人和小猎人早跑掉了。
  中午开火煮猎物肉的时候,奴仆们建议哈巴土司说以后要对这里进行封山,不然他们的猎物资源得不到保障。回去后哈巴土司派人来在各处立下了牌匾,未经许可擅入者重罚几个字。
  中午他们煮的猎物中有兔子,野鸡,之类,还有一些野生蘑菇和药材,吃得大家不亦乐乎。打了一天的猎他们给守寨的人们备足了野味才回去。
  哈巴土司部落就在哈巴山脚脚的一个村落里,几十户人家杂居在一块儿,房子挨着房子,屋檐连着屋檐,清一色老板壁房。房子是哈巴土司的爷爷赤嘎盖的。
  盖板壁房用的木材,据说是当年从一个木材商手里抢来。
  为了获得木材盖房子,赤嘎土司四十多人在山里忙碌了一个多月,饿得大家肚皮都空了,才弄到几棵像样的木材。恰在这时候,几个木材商用马驼着一批木材从这里过路,马有三十多匹,赶马的人却才十来个,马用绳子一匹挨一匹拴着,排去好长一串。真是天上掉馅饼,赤嘎一声令下,就把木材和马据为己有了。
  中转木材的商贩见有人来劫,顾不得商品,丢盔弃甲,各自抱头逃走。未损失一兵一卒就抢到了这么多东西,老土司高兴极了,连夜班师回营,宴饮大家,当时住的还是茅草房,百十来口人就迂在几间茅草房里,连堆把大刀的空地都没有。
  望着这么好的木材,赤嘎对大家说,用它盖几间板壁房住住。然后,买酒,挖灶,洗锅,烧火,煮马肉。寨里人热热闹闹的庆祝了两天两夜,烧的火把周围的天空都熏黑了。认识的知道是山贼在分赃,不认识的还以为是发生火灾。哈巴土司就是生长在这样一个寨子里,耳濡目染周围的一切,深知这样是多么不该,但是世道如此,又能咋样,当然这是后话。庆祝宴上,赤嘎的酒量非常大,吃了几块肥得流油的马肉,砸吧了一大口酒,叹了一口气,对族里人说,要是每天都有几块肥肥的马肉吃,几碗辣辣的酒喝就好了。
  部落里的人都自信的说,今后的生活一定会比这更好。不幸的是第三天土司就被撑死了,据镇上来检查的郎中说,可能是吃马肉时没有吐骨头,被活活噎死的。
  赤嘎平时酒喝得多,肉吃得多,尸体存放不得,仅一天的功夫就发臭,不得不草草了事,把赤嘎埋在哈巴山荒凉的大山包里。按照族里的规矩,部落的继承人,新任土司每年清明会来给他挂纸,烧香,其他的人可以不对他负责,只是不能说他的坏话。真是天灾人祸,新选出来的土司赤西带着大家去打草谷,半路遇见官兵换防,被人赃并获,败得落花流水,回寨后,朝廷发来一封缉令,上面压有清政府驻守哈巴山的官差大印,就贴在村口,说是这里民风不淳,刁民当道,常常打家劫舍,危害商队安危,政府要在这里设置一个堡,专门管理哈巴山,名已经取好,就叫做哈巴山部落。隔了些时日,政府就来寨里安营扎寨,起房盖屋,短短几天时间,不远处盖起了一座大碉堡,供官差驻扎办公用。
  新任土司派人到镇里衙门去问,为啥在咱的地盘上设立一个官府,是不是不信任咱了,或者咱被打败了,要抢咱的地盘。土司部落听老大的话还是听官兵的指挥,言语中有对清政府不满意的话。堡里的官兵说当然听政府的话,以后土司这个名称就不准存在了,新任土司听了脸红脖子粗,只是官兵人太多,没有把握取胜,只得忍气吞声回来,没有抵制一句话。
  赤西回寨后往平日里扬威耀武,作威作福的虎皮大椅上一座,气得要爆炸,以后怎么办,政府说不准有土司了,总不能违背政府的旨意,虽然平日里打家劫舍坏事干净,那人家政府没有说啥,况且也没有逮着自己,现在都在寨外安营扎寨建碉堡了,太过份了。
  赤西气得差点背过去。一些部落里的人提着山货来探望土司,问消息说的是不是真的,土司泣不成声的说哪点儿不像是真的,自己就要被取消了,今后生活依靠谁呢。大家听了心发凉了,恰在这时有人提出一计,建议道,不妨再去探一探,询问一下族里往后还可不可以翻身当官,特别是像寨主这样大的位置可不可以换个官当,以协助管理寨里事务。赤西说,咱也在想注意呢,地窖里还有几坛老酒,是吧,吩咐人带上礼物,啥都可以,野鸡,皮毛,山货,提一坛酒去给官差解渴,问一下事情还有没有救。
  半夜里土司差派的人去了官差大营讨好官差,两个手里拿着长缨枪的官差正在巡视情况,来回地在大营门口走来走去,看见土司的属下鬼鬼祟祟的过来,站在大门口,问这一帮人要干嘛,来人把事情说了,官差说,你们可以翻身呀,就是每年征丁壮去打仗的时候派人去参军,当上了兵就有机会分到这儿来当官了。
  消息报给土司时,赤西土司高兴极了,考虑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为了摸透情况,加上经济需求,土司带着家眷悄悄去了镇里摆摊卖火锅,一边注意征兵的消息,打算当了兵再把领导权夺回来。从此寨里再没有兴过土司这个位置,都是流行当兵。当然开始兴当兵时不是谁人都能去当,寨里人去当兵要被赤西土司扁一顿,只有土司有资格去当兵。后来情况就不一样了,因为兴了搞教育,大家就不再关注当兵的事情,任其自然。一去一来,赤西渐渐老了,再也没有当土司那会儿的威风了。相反,好事却落在年轻一辈身上。
  改土归流政策管得严厉,赤西带着儿子夫人在镇上边卖汤锅,边搞颠覆活动,只是再也没有去干过打家劫舍的事情。
  开始时因为这个那个的族里原因,生意很平淡,但是后来各种瓜葛分清楚后,生意就红红火火起来,甚至超过官店,老土司看见生意很好,每次喝酒时都会说,他这辈子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能够把寨子里的领导权从官兵手里拿回来,注定要一辈子困在汤锅摊点上,真是耻辱,幸亏生意还好,能给予些许安慰,真想自杀算了。按照寨里的规矩,其他人户没有他的批准不准当兵甚至于念书,群体参与领导会削弱寨里的力量,领导权必须全部集中于他一个人身上,他不死,不指定新的继承人,一切就他一个人说了算,包括寨里人的生杀大权,以前如此,以后改制了也是如此,领导寨里事务的长官虽然大,但是土司立下死命,自己才是领导。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把寨子的领导权拿下来,然后自己人做主。老套路行不通就走一条新的路子。
  赤西土司苦苦摸索了多年,仍然一无所获,幸而寨里的人们精诚团结,紧紧围绕在他的周围,才开拓这条新道路。据说在官兵刚占领土司部落的那几年,赤西土司每次挑水从官堡前过,总觉得是耻辱,自己这个所向披靡的山大王被人卸了马褂,谁说不是耻辱。但是一面又妒忌极了,心里想如果自己能够坐在里面统领山寨部落该是多么威风的事情,回到寨里整天闷闷不乐。对着镜子照样子,看自己长得像哪一个官兵就想把哪个官兵干掉,去顶替人家,玩冒家计,冒家计不是计吗,可惜兵法里没有记录,否则一定是一计非常智慧的谋略。
  土司气急败坏地对身边的人泄密说,官堡大营里卧卧底,窥窥官差长相像谁,回来报告,大家问有什么用,赤西土司说当然有大用,知道了底细请个鸿门宴把官差给易容掉。但是苦于无计可施,人家不吃这一套,只得一忍多年。如今赤西土司的年纪渐渐老了,大事却未成,感到自己苦命——啊。赤西土司说如果哈巴土司也就是他的儿子赤干能去拿回来领导权,他会大力支持,甚至会作为他的支撑后盾存在。说的无心,听的有意,从那时哈巴土司就感觉比别人高了半截。包括后来组织地方势力反抗暴政统治,都总是那样自信。赤西土司死后,赤干土司继承大统,为了守住哈巴山,争夺牲口江的霸权,改名为哈巴土司。
  牲口江从大黑山麓的哈巴山发源,流出去后有多条大河注入,其中最大的一条是分界河。每一条河岸都居住着一些大大小小的土司头目,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乡场,用来交换牛马,布匹,粮食,农用,或者打猎工具,热闹非凡,赶集这天,各个部落的土司们的家眷老小都会来赶场,有的甚至会人背马驮的来卖汤锅。那时候牲口江流行的货币是小方孔钱,一枚相当于后来的五角钱。
  牲口江的土司都会几门拿手的手艺,比如分界河的渣渣土司是个木匠,很会做桌子,造板凳,嘎嘎山的果果土司是个石匠,起房盖屋的事情他最精通。毛毛山的啾啾土司是个阴阳先生,很会算命,卜卦。扎嘎山的庄庄土司是个铁匠,附近人用的镰刀斧头,锄头都是他家打制来卖的。当然了还有杂七杂八的土司很多很多,名字也稀奇古怪得要命,比如什么瓶瓶土司,罐罐土司,哈猫土司,哈狗土司,球球土司都有。
  哈巴土司早年并没有跟着父亲赤西卖汤锅。
  清朝中期西学东渐的风气传播到偏远的土司部落来,牲口河掀起西学东渐的热潮,衙门里把教育纳入了每个人必学的行业,公开贴出榜文,各屯各堡必须派人去学习,政府要检查,如果不合格就会被重罚。教学的老师是牲口河的地方官,也叫做石学令,平常时候在衙门里教书,重要的时间,比如节日里,就开堂审案,为了讨好学令,早点把哈巴山抢回来,赤西土司也大老远的派儿子赤干去求学,学校里不安全,加上各个地方来的土司部落的子弟都有,给儿子取了个叫做王马峰的化名,学校里包吃住,学费全免。知道的人明白,这是政府在搞开化教育。土司部落的人常年累月呆在山里打猎,很是不开化。有猎则打,没有猎物的时候就袭击过路的客商,严重的影响到了人们的安危。有人向政府纳谏说不如进行改土归流,可是不知道如何改,思前想后先从教育下手。
  改土归流的策略才发下来的时候,连石溪府的官儿们也灰心丧气的说,改土归流,改土归流,改得老子心都凉了,越改老子都越像土司了。土司则暗地里叫嚣,改了几百年也没有见动到自己的一根毛毛。可是大军压境,挟制了一些重要的土司后,加上学令广收门徒,牲口河衙门的危急情况一时出现了好转。
  为了迎合学令,赶时髦,赤干被送去了衙门读书。牲口河衙门属石溪府管辖,是少数民族聚集杂居的一个地方。
  读书那天赤干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衣物,奴仆们牵着马,一路大摇大摆的就到了衙门。
  威风的场面,看得其它部落的土司都羡慕极了。
  赤干的父母在牲口河边的森林里盖了一座茅草房,一边派人来打猎,一边保护赤干。白天奴仆们带着猎物去牲口河卖,当的当探子,保护的保护主人,晚上就去森林里收网捉猎物。赤干吃住在衙门里,生活过得很安逸。
  学的是四书五经,唱的优雅的词牌,弹的是古琴,写的是毛笔字。从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可惜好景不长,白莲教起义闹得地方鸡犬不宁,学令没有时间搞教育。赤干不得不回到家里来。有一年听说衙门重新开课了,消息传到哈巴山来的时候,赤干部落的人正在场坝里晒苞谷,年成不好,加上那些年才开化学种苞谷,不会使用有机肥,庄稼总是长不好,种出来的苞谷个头和米粒都非常小。好几坡地,就只收到这丁点粮食,减掉来年的粮种,吃的还不够过冬。
  消息传到哈巴山来了,早就读过书的赤干向往极了,央求父母送他去读书,当时赤干土司也才十多岁的样子,家里人非常支持,既然政府要招人去读书,加上不出钱也不出粮食,抱着求学的念头,家里人再次把他送去衙门学习。值得提一下的是,当时去的时候老土司还在堡里选了一些和他一样大的娃娃一同去学习,给娃娃们送行那天,老土司每人给他们发了一块麦芽糖,糖是用核桃粘的,味道非常好。赤西老土司非常高兴的对大家说,等他们学成归来,堡里以后就有希望了。成绩突出的还有可能给他的继承人当近臣。他们当中有三个奴仆的子女,一个叫打怵,一个叫蝈蝈,一个叫柯柯。
  训示完毕,一辆马车就把他们带去了牲口河衙门,说是衙门,其实是学校,派来的官除了审理一些基本的民事政务外,大部分时间就是教书。
  学校里开设农艺班,主要教授石匠,木匠,篾匠,铁匠等几门课,还是老一套,先是理论,后是现场教授技术。理论赤干没有听懂,现场教授的时候,学到了一二技术。年龄虽然小,跟着老师学起来,一晃三年过去了,赤干六岁的时候,终于学成了几门手艺。过了几年,学校不再兴农艺,而改为教算数,语文课,大家都觉得学算数语文没有意思,少的一两个月,多的也才学了两年就匆匆退学回家从事生产。赤干也一样,回到哈巴山来当土司继承人。
  赤干忙完了山里山外的活路,闲暇时余,就家里编篾器,开始还只是在家里编,街上买的人多了,就背到街上去卖。过去的几十年里,牲口河动荡不安,贼寇当道,赤干的生活也漂泊不定,每到一处,总是不会忘记给人家编几样篾器换碗饭吃,讨碗酒喝,耍耍手艺。见到的人多了,都知道赤干会编篾器了,其实他自己有时候也一点底儿也没有,常常把篾器编得怪模怪样,傍晚想回家去,怕人家笑话自己,不敢走大路,悄悄从田坎边绕道回去。但是苦心人,老天总是不会辜负你的希望,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就学会了编篾兜等各种竹制品。
  真是造化弄人,老土司赤西没有收复哈巴山就满怀遗憾的离开了人世,人生划上了一个句号。入土为安那天,天上飞过几只白色的天鹅。冬天过去,阳光熹微,春风和煦。作为猎人,他勤勤恳恳,技艺高超,一直妄想恢复部落。作为土司,面对大趋势,无法力挽狂澜,只能含冤而逝。
  赤西死时交待说,让赤干继承家业,然后就逼上眼睛了,寨里六七百个人丁的衣食住行和安危于是交给了他。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赤干是读过几年,当然有见识。政府的控制力度还没有深入到牲口河来,唯一的学令官沿袭旧制,没有多大势力,加上清廷重重压迫,极力要消灭土司,危机四伏。派来哈巴山守碉的士兵越来越少,最后只有两个老士兵了。恢复哈巴山的统治秩序当然时不以待,迫在眉睫。
  有一天,两个老士兵喝得醉醺醺来守碉,手里还扛着根断魂枪,踉踉跄跄走过部落边上时,对哈巴土司的部族蔑视的说,妈的一群牲口住的地方也用得着这么费事,派老子颠沛流离的来守碉。哈巴土司正在场坝里晒蘑菇,越听越气人,就反骂道两个老杂毛,敢乱骂咱的部族不是人,赤干杀了老士兵,招集部族对大家说,官兵的气大家受够了,以前他们强大时候大家不敢反他们,现在他们的政府发生白莲教起义了,咱们不如造反了。于是占领了哈巴山,住进了碉堡,把哈巴山变成为了自己的地盘。他给自己取名叫哈巴土司,向外宣扬,他就是这座山的主人。
  衙门清点人马的时候发现少了两个士兵,下来寻找,从过路人哪里得知哈巴山造反了。学令大人在衙门里气得肚皮都爆炸了,愤怒的吼着,妈的死哈巴山,人模狗样,敢窝里反,赶快去扛咱的打狗棒来,咱打断他狗腿的些去。奴才问道,大人您的打狗棒是长缨枪吗,石学令大人说,对,对,就是它。石学令招集了三四百个兵丁,拖着火炮,扛着长缨枪,往哈巴山进发,要一举消灭哈巴土司部落。消息传到了哈巴山,哈巴土司招集了几个年轻的奴仆来商量对策,蝈蝈给他建议说,老师赶来,请他吃一顿美餐,让他开恩,饶了大家。哈巴土司说两个老士兵可是咱们杀的,人家不饶怎么办。再说盟都盟过事了,就算是造反了,造反是死罪,即使不死也活罪难饶啊。听得奴仆都哭了起来。
  学令大人从牲口河往奔哈巴山,两地相隔一百多里路,要走两天路,才行军到一天时,突然遇到白莲教起义军过路,看到兵役穿的都是衙役服装,误认为是清朝总兵下令攻打,学令大人的人马抵挡不住,全军覆灭。消灭了衙役队伍,白莲教就直奔哈巴山而来,人数之多,不可计数,两排人马连去六里路。
  队伍所过处,对每一个碉堡,都进行了围剿。傍晚时分行军到哈巴山,天色已晚,看不见路行军,就在哈巴山住下来,燃起篝火煮马肉吃,火光照得附近都通明,哈巴土司见势不妙,敌友难分,带着奴仆们躲进山洞里不敢出来。
  大军过路那几天,牲口河土司头目坚守不出,比耗子还藏得隐秘。军队走后,哈巴土司派了几十个奴仆到牲口河探听消息,得知衙门已经被消灭,以后就没有人找他算账了,非常高兴。牲口河衙门没有人来管理,一直闲置着。
  一些有见识的土司,悄悄派人在衙门街讨口化缘注意衙门的动向,但是就是没有谁敢进驻衙门一统牲口地界。哈巴土司也不列外。只是机缘总是让给有心人。有一天哈巴土司的奴仆在外面卖柴禾,走着走着就卖到了衙门边,见门关着,就敲门问里面的人要不要柴,干燥的柴禾,接火快,易燃。可是里面没有人回应。锁在敲门的时候掉了下来,哈巴土司的人先是吓了一跳,气定神闲后对其他的人说你们看着柴,我去里面看看有人没有,奴仆进入里面去,里面好大的几间房屋都空无一人,房梁上悬挂着一个死人,估计是吊死的。奴仆赶紧回来报告哈巴土司,当晚哈巴土司以帮衙门剿灭敌人为名就住进了牲口河衙门。牲口河畔的老百姓以为新官到任都非常欢饮他们。几天的时间里对河两岸的土司部落进行摸底后,他们模仿清政府的式样征了一批新兵进行训练,派亲信安插进各个部落的碉堡里。哈巴土司于是成为了牲口河岸第一个称霸的土司。
  为了稳定统治,他采取休养生息,发展生产的政策,发布命令三年之类不兴兵,不收税。三年之后沿用旧制治理牲口河。一转眼三年过去了,休养生息的策略让他的人口猛增到十几万多人,队伍也发展到一万多人。
  到了第四年,哈巴土司在牲口河岸发出诏令,会盟河两岸的土司部落,谁家不来参加就是对他的不敬,来的土司不带着手礼也是对他的不敬。
  哈巴土司在河畔的大坝子里挖了几十个大灶,宰杀了几百只羊子,款待来会盟的土司。
  当然还建了一个高台,上面安放着大交椅,土司们来会盟的时候,谁不肯给他磕头就是对他的不敬,敢不敬就要杀掉他。
  会盟那天,土司都不敢来,怕有危险,被哈巴土司打一顿,气得哈巴土司想上吊,等到傍晚时分,才等到几个土司去会盟,既然是会盟程序就不可少,先是磕头承认他的霸权,然后发誓永远不反抗他,无论出于何种原因。然后是宴饮,许多土司吃得正有胃口的时候,哈巴土司突然朝汤里吐了泼口水,问大家吃不吃,有个嫌脏,不动筷子,哈巴土司让奴仆们揪下去就是一顿毒打,打得牙都掉了,才揪回来继续吃。第二天一些逃回去的土司走漏了消息,大家都庆幸自己没有去,哈巴土司会盟未成心里怀恨着其它土司部落不给他面子。秋天的时候收粮食税和人头税。许多土司拒绝交纳,一些交纳的土司也不敢出来见哈巴土司,隔着城墙就把粮食丢下来交给哈巴土司。
  秋高气爽,火炮燃性正好,刀枪也擦得正亮,哈巴土司决定兴兵去攻打不听他命令的土司部落。才几天的功夫就再次占领了很多地盘,并在那些地方建立了长治久安的机制体制。
  几阵围攻下来,只剩下几个山寨没有收复了。一个是窝窝山的帮帮土司,仗着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但拒不交粮,还嘲骂哈巴土司不是人,不配当霸主,只配当狗仔,不配吃粮食之类。哈巴土司派人来围攻,他就坚守不出,哈巴土司走了,它才用绳子掉着下城门来杀烧抢劫,特别奸淫掳掠年轻漂亮的哈依姑娘。哈巴土司很是恼火。带着五千兵丁,拖着大炮,决定攻打窝窝山,战争非常激烈。
  
  平定了窝窝山的反抗,哈巴土司站上城墙去,回望打过仗的地方,尸横遍野,城墙倒塌,一片凌乱,心里涌出一丝悲凉,战争就是这样无情。哈巴土司派人在城墙上贴出告示,窝窝山如今是他的地盘了,以后要遵从哈巴的建制,不准有不同的意见。于是住进了窝窝山。一边屯一部人马长期驻守于窝窝山,治理这个地方。自己班师回去,稍作休整,第二月再攻打其它地方。其它地方的土司头目听到窝窝山被打败了,不敢不从了,就悄悄派人来投降,到第二月还没有出兵就基本再次稳定了牲口河岸的统治秩序。到七月再次会盟土司头目,没有敢不来拜见哈巴土司的头目了,也没有敢不受他欺负的土司了。
  那个时候自由区没有人管理地方的事情,是土司治理的地盘。其它部落的土司都不敢壮大力量,势力越来越小了,有的甚至改革制度,放羊的放羊,种地的种地,打铁的打铁,做木匠的做木匠,当手艺人的当起了手艺人,不再当作威作福当土司。许多土司走村逛寨,靠自己的本事谋生。
  一些和哈巴土司沾着关系的则在乡场上牵着帐篷卖起了汤锅。牲口河岸各个地方一时间风平浪静,战事平息,热闹非凡。
  分界河的乡场总是和别处的不一样,除了来买烧纸拜佛还愿的汉人外还有不情愿来维持秩序的哈巴衙门里的人。乡场每隔五天赶一次集,赶集时衙门也会派人来参与,有的收税,有的维持秩序。
  老猎人和小猎人这时也会扛着几只山珍来卖,卖了就会打些酒,买斤盐巴回去,赶集时没有扛着弓箭来了,那东西太危险,怕伤着人。农民早早地就要忙完地里的活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赶乡场。
  该收准备的粮食老早就要放进粮仓里,使用的柴禾也老早就准备好了,那天哈巴土司家要烧火敖米散粥,总不能让来赶场的老百姓饿着肚皮走。
  过了几年,齐学令家逃难到了牲口江的大部分地方,虽然立足未稳,还是对土司做了总动员。派人来说服哈巴土司,自己弟兄,打起来不好,伤到更不好,要和平谈判牲口江的归顺问题,哈巴土司是个开明的土司,就在投降书上签了字,于是把哈巴山,窝窝山,仙人洞,等重要地盘都让出去了。
  哈巴土司投降齐学令了,按照齐学令的要求对队伍进行了整改,除了自己几个媳妇娃儿留在身边,解散了许多奴仆,齐学令说,必要的时候,哈巴土司的媳妇也要解散一些,现在嘛,将就一下大家,兔子尾巴长不了,不要高兴,甚至暗地里庆幸,提倡一夫一妻制,不准一夫多妻,解散妻妾是迟早的事情。哈巴土司不敢不从,等待着世界末日的来临。哈巴土司的小妾如果改嫁别人,等于割老土司的肉,如果立贞节牌坊,等于还要作奸犯科,视齐学令的政策为无物。
  哈巴土司投降齐学令的事情引起了寨子里的争议,有一个名字叫做哈比的青年给他建议说,老土司你晚年要搞开明和开化运动,大家支持,只是你的情况也太不乐观了,妻妾成群是吧,你看哪一个和你没有半点血缘上的关系,这么多的妻妾解散了多可惜,再说早年争霸的时候你也屠戮过不少的敌人,你的敌人在你开化之后会放过你吗。何不把位置让给咱,外面的事情我帮你顶住。你的妻妾你全都可以带走。这一个青年就是一个关家营盘的后裔,他的少数民族化名难听极了,叫做哈比。
  哈巴土司当即答应了,草拟了继承位置的事情,连晚饭都没有吃,带着自己的家眷逃出来了,打算隐姓埋名安安生生的在乡场开汤锅店,煮面条卖给过路的客人吃,牲口江繁荣起来了,往来过路的人多,不愁没有人吃,不愁没有经济来源。
  哈巴土司为何匆匆忙忙逃离哈巴山,事情不好了,据说齐学令要来抓人了,为了彻底解决土司问题,要砍一批土司的脑袋,最好是具有典型意义,重要影响的土司。已经派人来动员过了,派来的人是小李,带着三个随从,活生生像特派专员来检查地方社稷问题,谁知道是劝土司去束手就擒,简直是做梦,小李挨家挨户的去动员去土司自愿被枪决,土司不是憨,谁愿意去就义,投降前和石溪镇前任学令谈话,人家什么好话都说尽了,恨不得树上喜鹊嘴里的肉都要骗下来了。投降后,天天派人来教育什么是不开化的问题,最后事情闹到要砍一批土司的脑袋的程度了。
  打呢打不过,逃总可以吧,哈巴土司连夜跑了,家眷无一缺漏,全部带着开溜了,让哈比接替了自己。
  哈比是一个汉人的后裔,年龄小的时候父母就带上山去投靠哈巴土司了,哈巴土司对自己流浪白水河的时候遇到的这些汉人很友好,当土司后几次派人去白水河邀请汉人来居住或者参加聚会,告诉白水河的汉人这里居住着也很安逸了,要什么有什么了,不像当年那样穷了,只能住在山上。
  白水河的很多汉人还是不愿意去,怕被地域差异影响了不能生育。哈比的父亲是一个猎户,常常在山里打猎物,对牲口江很熟悉,哈巴山不用说了。
  听到老土司招贤纳士,带着儿子来山里一住多年,并把儿子过继给了部落里的一个老奴仆,老奴仆是一个男子,虽然是少数民族,精通各种汉文化,喜欢和汉人交往,给老猎户的儿子取名叫哈比,哈比和父亲在寨里住下去了。
  如果说哈巴土司是一只善于纠缠的哈巴狗,哈比简直是狼狗,穷凶恶极,骁勇善战。
  哈巴土司投降了,部落里的人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好日子要来了,有人编歌谣唱:
  山上花开红艳艳,啊,依哟,啊,依哟,齐学令来了,老天开眼了,齐学令来了,地里苞谷成片栽,盼亲人,谁人来,山上山下桃李花开花落,苞谷棒棒有人吃,地里忙得火朝天,苞谷种子何处来,啊,依哟,大家老百姓。
  歌谣一半是戏谑齐家来了,搞集体主义,平均主义,让农奴翻了身,土司治不住了,抛弃家园,四处流浪,过兔子一样躲躲藏藏的可笑生活。一半当然是意兴阑珊所致,耍口才,编顺口溜忽悠人。
  齐家的策略和大家想象的不一样,阶级斗争思想远超过很多有识之士的想象力,特别是敌人与阶级矛盾的划分,要用原则才能形容出来。原则就是打事也不会变的大道理。
  土司投降的也后悔了,据说老鸦山的山贼听到了消息,知道了齐家要抓捕山贼和土司的消息后带着队伍集体逃亡,半路被抓了回来,关进大营,等候判刑。许多土司逃跑的路上也遇到了相同的情况。
  哈巴土司不一样,早年是个人物,哈巴土司想逃跑,谁也抓不到。
  坏消息果然付诸实践了,清晨刚下过濛濛细雨,贫农李家娃,农民军的小李营长带着队伍来抓人了,这次不再是动员那样简单的事情了,而是要动真资格的了。先后有二十几个土司被抓捕到了牲口江大营,被编了序号,准备第一批行刑,哈巴土司是一个大人物要做压轴戏。
  第一批土司升天的时候,哈比派了眼线去做了卧底,场面果然惨烈。平常时候作威作福的土司无一幸免。
  哈班晚上召集部下开会,讨论如何反抗的问题,哈班说,咱刚接任土司,老土司软弱,投降了,没有想到投降没有给他带来好运相反是亡族灭种,咱不想投降,要反抗到底。
  敌人来了不要怕,齐老虎齐豹子嘛,不是天兵天将,需要法力战胜。
  齐家的实力范围还没有深入到汉人区,单在土司这一边起火,别看土司损失惨重,还有独立的机会,汉人区可能不买他们的账,汉人的反抗更厉害,因为咋看这帮打着开化旗帜的大搞开化队伍也不是真开化嘛。
  利用汉人和齐家队伍争斗的当儿,咱们的队伍可以见缝插针,用古代的说法,这是三国演义,不是楚汉争霸,把天下看成为只有齐家军队和土司两个对立面难免有些悲观,目前的战况还是会出现转机的。
  贝诺奴仆说,老土司不要人了,要命,逃跑了,难得新土司还有雄心,没有反对的意见,无论死活都会听新土司的指挥。
  打怵奴仆也说,唯新土司命令是从。
  哈比告诉开会的一帮奴仆,等小李营来抓人,大家给其一顿暴打,出其不意占领大营怎么样。
  奴仆们不敢搭话,最后还是决定由新土司出面去一趟齐家大营,探探虚实,如果真那样无情再奋起反抗,打败齐家。
  哈比土司被第二批抓到了齐家大营,同去的还有贝诺和打怵奴仆。这一批被抓捕的土司也多得要命。
  小李营长的队伍把土司押解在临时劳改场,无论白天黑夜抬着大刀守着,土司开始还抱有幻想,等出去后改制不当土司了,乡场卖汤锅,摆摊,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幻想很快就破灭了。
  小李营长的队伍把土司五花大绑绑了起来,拖到地沟里用毒蛇咬的当儿,大家哭爹叫娘后悔了。
  小李营长义正言辞的对大家说,你们平日里当惯了作威作福的土司,让你们受点儿小苦头,毒蛇咬完,群体撒尿淋抓捕来的土司,晚上不给土司吃饭,又集中进行了一顿暴打,用的是大木棍。许多人皮开肉绽,身体发炎肿得像猪。
  小李营长召集了驻守队伍,准备第三天对土司进行斩首示众。
  哈比土司对俩个手下说,
  小李营太坏了,咱决定逃出去,两个奴仆掩护。
  奴仆说,一切听主人的吩咐。
  哈比土司借带着奴仆离开了临时监禁区,临时监禁区场地宽,是临时战区,天很黑,齐家军的警戒线上守夜的两个丁壮抱着刀昏昏欲睡,被贝诺打怵哈班土司三人当即勒死了,穿上衣服换了装束装模作样从大营溜出来。
  哈比逃跑的路上遇到了驻守的人员盘问,哈比带头回答说,撒尿去,神情引起了关注,等驻守人员顿悟过来,哈比土司离开了劳改场,逃之夭夭了。
  当晚齐家军派人进行了追击,追到了牲口江衙门,没有追到,哈比土司早已经纠集了旧部转移去哈巴山了,衙门空无一人。
  第二天哈比土司造反了,带着一万队伍包抄了过来要一举打破牲口江的战略格局。
  加上其它土司地主的反抗,齐家军退回了牲口江源头。
  哈比土司一战成名,成为了牲口江的新领袖。许多人对哈比土司仰慕之极。老土司悄悄派人来要求复位,被哈比拒绝了。加上势态所迫,老土司容忍了新土司的行径。不再对政权胡搅蛮缠。
  美丽的故事从这里开始了。
  老土司逃出来后为了掩人耳目,离散了家人,自己单独带着一个漂亮的亲孙女阿依姑娘,十七八大的样子,以及一只大黄狗孤独的住在牲口江中游的玲珑山上,过着孤苦伶仃的生活,过路人见到了误以为是山里的老猎户,对阿依姑娘更是非常喜欢。
  别人暗地里都认为老土司投降之后被砍头了,老土司不是没有眼光,另做了谋划,老土司隐居山林了。
  谁也不知道他就是老土司。
  牲口江水清又清,江里漂浮小木筏。
  老土司的晚年常常披着蓑衣坐着小木筏在江里打鱼,老土司背了一个小篾兜,打来鱼装在兜里,晚上俩爷孙煮鱼喝汤。
  住在牲口江下游的辣子土司听说阿依是个漂亮的姑娘后,虽然他没有见过她的面,很想派人去牲口江中游把阿依抢来做压寨夫人,辣子土司才五十来岁的样子,他家有好几十间大草房,里面堆满了吃的用的,他家有上百个家丁,人人都穷凶恶极,处处为非作歹。在石溪一带,真的算是臭名昭著了。继承父亲的财产当了土司,所谓子承父业,天经地义。爹死了,当了土司,近来辣子老是这样,一听到好的东西,不管见没有见过,喜不喜欢,都要去抢来玩玩,因为他听说政府是管不住这个地方的了。
  就在不久以前,自己作为被第二批被捕的土司,不但没有被齐家军砍头,还逃了回来。
  齐家军的政策虽然严格,治理土司的口号是,留鸟不留头,留头不乱鸟。还是有空隙专空子的。
  阿依是住在中游,按民族属性,当是一个布依族姑娘,家里不是很富有,富丽堂皇的年代已经结束,留在记忆里的就是爷爷的子女帮忙修建的几间烂草棚。房子在江边,木料搭起来的一间木板房是她的陋室。家只有一只黄狗,一个老头,老哈巴土司,还有她。老头是她的爷爷。她的父母逃到了其它地方去避灾难去了,带走了好几个兄弟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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