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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次的房门紧闭着，屋子里两人说话声音也像是故意压低了，只能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人话说到激动处，控制不住音量时漏出的几个词，像是“秦家”“惨”“代价”“异兽”之类。门外三人正在专心偷听，到隔壁房间突然亮起灯光，接着是一阵拖沓的脚步声，隔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想着反正着幻境里的人看不见也摸不着他们，张毓朗和凤凰干脆不躲不避，继续趴在门上偷听。
赵昊虽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心里总是毛毛的，觉得有些害怕，就小心翼翼转头看过去。
那人应该是半夜起来撒尿的，身上穿着宽松的睡衣短裤，一头短发胡乱支棱，睡眼惺忪地朝他们走来。
赵昊离他最近，看着他就要再一次穿过自己，咽了咽口水，紧张等待自己被穿过的那一刻的来临。
眼见着对方的脚尖与自己的只差零点一毫米的距离，那人却突然停住了，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不耐烦道：“傻站在这干嘛啊？让让啊。”
赵昊眼睛瞪大，凤凰和张毓朗同时转头，只怔楞了一秒，就带着赵昊飞快朝着来路跑了。
见他们跑走，这人才反应过来，大喊：“有贼！来人啊！家里进贼啦！”
霎时间，整栋小楼都醒了过来。
刚刚被张毓朗几人偷听的房间里也出来两个人，一个五十来岁，一个三十出头的样子，问清了情况，脸色一变，叫醒了家里人，开始在整个尤家范围里搜查那三个胆大包天的小贼。
赵昊被张毓朗扯着顺着小路返回到了庭院里。只是几分钟的时间，整个中庭就变了个样儿。
原先两个小道士被罚彻夜反省的东边偏殿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占据了大半个广场的带有亭台楼阁的宅邸。仓促间，他们依然能辨认出这就是现在的尤家宅子的样子。
大宅里灯火通明，吵吵嚷嚷的，不少人聚集在一起这里搜搜那里找找，像是在搜查什么人。
张毓朗和赵昊直觉这些人是找他们的，宅子里不能去，小路后面不敢回。
目光转到西边，原先西面偏殿已经夷为了平地，一马平川，只有一个简单的棚，压根儿没法藏人。
只有原先的三层小楼还在原地，三人抱着侥幸地心理上前，发现门竟然开着！虽然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危险，但后面追兵已至，只能进去了。
进门张毓朗就反锁了大门，在门上施了个法诀，然后关掉了所有的灯。
刚才进门前，赵昊下意识瞥了一眼小楼外挂的牌匾，依稀分辨得出写的是“经筒阁”三个古朴大字。进来之后才明白，这“经筒阁”原来就是做藏书阁的。
只见整个楼内放眼望去全是一人多高的书架。虽然看得出书架上的这些书少了许多，架子上空出了许多位置，但整个小楼里的藏书还是颇为可观。
凤凰对这些书籍似乎十分感兴趣，这里翻翻那里看看。
赵昊这个时候却是没有看书的心思，他的心到现在还“砰砰砰”跳得飞快，脸上劫后余生的表情还没挂多久，想到现在也没安全到哪去的处境，又变得如丧考妣。
他整个人都要被现下的处境逼得崩溃，拉着张毓朗问：“这这这到底是怎怎么一会事啊啊啊？不是看不见的吗？怎么这么多人又追着我们跑啦？还有那两栋楼呢？那么大那么大两栋楼，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啊啊啊？”
张毓朗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虽然也学习过符咒阵法，但毕竟没有尤家世代家传的那么正宗，因此对于他们碰到的问题，他只有一个大致的猜想。
“这里大概不只有一个阵法。幻境、回环、回溯......制造出这个阵法的人可以称得上费尽心机了。”
“什么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我先前的猜想可能错了。尤家人比我想象的更不愿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他们所设的这个阵法并不是全是虚幻幻境的，而是半虚半实。最开始我们见到的三个道士是虚，他们大概是尤家之前，这里还是道观时，在这里修行的人。尤家将这一幻境放在第一重，让我们以为这里是虚幻幻境，放松了警惕。到我们进入第二层，也就是小道之后的二层小楼时。整个阵法已经改变，幻像变为了二十年前的景象，虚幻也成了真实。阵法中的人能见到、能伤到我们。等我们出来，重新回到中庭时，场景再一次变化，变成了尤家上下寻找我们的场景。这一次不用说，一定也是真实幻境，如果被他们找到，伤亡是难免的。”
赵昊一阵紧张：“那现在怎么办？这个阵眼在哪？我们一起找，尽快出去吧。我心里总是毛毛的，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张毓朗却是微微摇头：“这个阵法由多个小阵法组成，层层叠叠，实在复杂。阵眼，一时半会儿我也找不到。”
赵昊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听见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里发急。
“不行，我们不能干等着。你告诉我，阵眼是什么样的，我们一起找，就从这里开始。如果藏书阁里没有，我们再想办法到外面去找。”
张毓朗简单给他讲了阵法运行的方式，然后说：“阵眼有千种可能，万种形态。不要被它的表象迷惑，凭借自己的感觉去找。”
赵昊听了满头冷汗，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再要细问，已经容不得他们。
大门外已经传来了拍门声。
门外有人问：“这里面找了没？”
有人回答：“没有，门锁了。”
“拿钥匙开门啊！”
“从里面锁的。”
“......”
“人肯定就在里面！把门破开！”
“哎......这个不好吧，家主说经筒阁要小心的，里面东西重要，不能有一点损伤啊。”
“......把老三叫来，让他来开门！”
“哎，好！”
屋内三人深知情况紧急，决定分头行动，凤凰在一层找，赵昊和张毓朗上了二楼。
二楼和一楼摆设一样，被一排排书架占据着。只事和楼下不同，二楼的书要少上许多，类别也不一样。
一楼的大多是些经史子集、道家经典之类世间皆能找着的书籍。
二楼的就开始是些有关法术、符篆、阵法、天命、异兽的藏书。数量比起张家世代收集的有过之无不及。
两人一本一本飞快扫过，从这头看到那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时候楼底下已经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动作不自觉都加快了，朝着更上面一层跑去。
三层和楼下不同，不是任何人都能上来的。一上楼，两人就被一扇上锁的小门拦住了去路。
“怎么办？”
张毓朗没有说话，上手试了试小锁。难怪尤家放心就任这么一个两指大小的小锁锁着，原来锁身和门上都被画上了看不见的篆文。就算是外人偷拿了药匙，这小锁被打开了，这门也是推不开的。
张毓朗从背包里拿出些许朱红色的粉末与一只铅笔。
赵昊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在门上一个空白处画了个图案，然后端起粉末，朝着门、锁轻轻一吹，粉末碰上门和锁后，并未下落，反倒像是沾上了水似的，紧紧黏在了上面。
张毓朗继续吹，直到门与锁上渐渐分别显示出两个扭曲复杂的图案。
他把粉末随手收回口袋，低头凑上前，仔细研究两个篆文片刻，皱起了眉，嘴里发出“啧”的一声，自言自语：“有点难办啊。”
嘴里嫌弃着，手上动作却不慢，用铅笔在锁和门上比划了半天，终于找到合适位置，安静写写画画起来。
楼下的打斗声已经越来越近。
赵昊注意到楼梯口出透上来了大片红艳艳的光，伴随而来的还有扑腾的热气。赵昊心想，别是凤凰把人家藏书阁给烧了吧。
果然就听楼下传来惊呼：
“经筒阁着火啦！快救火啊！”
“先把那只鸟给我抓起来！”
“还有那两个人！他们已经到楼上了！不要让他们进三楼！”
“去！一起上，把那两个人都给我抓起来！”
大概有凤凰守着，底下那群人一时半会儿上不来，不过也不知道凤凰还能坚持多久。
赵昊心里火急火燎，又没有办法，只能一会儿看看张毓朗手上飞快动作的铅笔，一会儿看看楼梯口，心里再次唾弃自己没用，只能干着急。
没多久，凤凰就且战且退，一边朝着身后吐火球，一边顺着楼梯飞了上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尤家人设置的幻境里，凤凰的攻击力弱了很多，尤家人手上一人拿着一张辟火符，竟就能免受凤凰火球的伤害。追上来的那几个人虽然身上黑漆漆的，有些狼狈，但各个都愤怒又亢奋，没有受到重伤的情况。
凤凰的火球对于他们大概就是温度过高让他们有些难受而已，珍贵的藏书阁被毁的愤怒充斥了他们的胸腔与头脑，即便火球迎面而来，他们竟也不闪不避，追着凤凰就上到了二楼。
凤凰一只鸟守在二楼到三楼的楼梯口中间，颇有一夫当关之势。只是他的火球没有用，于是只能用爪子只身肉搏。
尤家人多势众，且并不都是等闲之辈，一张张符纸往凤凰身上仍，即便凤凰再强，也力有未逮，被打的节节败退。
尤家人步步紧逼，很快就看到了楼上正在开锁的两人，气愤之下，攻势更加猛烈。
赵昊看着凤凰勉励坚持，帮不上它的忙，只能时不时给它治疗一下，时不时扭头看看张毓朗的进程。
张毓朗丝毫不受身边环境影响，即便不小心受到了波及，依旧稳如泰山，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或是颤抖。
终于，清脆的“咔嚓”一声，听在赵昊耳里宛如天籁。
“开了？”
张毓朗手上动作却没停，再次确认位置，开始画第二个篆文。
“没有，只是小锁开了。现在在开门。”
赵昊不知道张毓朗还要多长时间，但眼下单凭凤凰一人，肯定不足以坚持到开门。
他得帮忙。
可是他除了能给凤凰加血，他还能做什么？他什么也不会啊！就算是挡在凤凰前面做肉垫，他的血也不够厚，顶多坚持不到一分钟就得完啊！
“用言灵术！”张毓朗分出一丝心神提醒他。
“言灵术啊。”赵昊对自己的言灵术不太抱期望，一是成功率太低，二是他还从来没有一次性针对这么多人施展过。
眼见着一张符纸贴到了凤凰身上，凤凰顿时一声啼叫，双腿一软，委顿在地，怎么挣扎也起不了身。
那边几人见状，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
“你把我尤家整个经筒阁都毁了，我才不管你是神鸟还是百鸟之王，今天不把你毛给扒了，皮给剐了，骨给拆了，难消我心头之恨！”
一人咬牙切齿一边放着狠话，一边拿着张赤红，看上去就让人感觉不妙的符纸，就要往凤凰身上贴。
“知道这是什么吗？这个叫‘死不了’。这张符会让你从最外层这层毛开始一根根脱落，毛掉完之后是皮、肉、骨......你会看着你身体一层层剥落，整个过程你会一直保持清醒，你能感觉到血肉剥离的疼痛，能听见血液从身体流出的声音，一直到最后一根骨头被腐蚀，你的大脑都还保持着‘死不了’的状态。用过这种符纸的人都求我让他们快点死，但是死那么早，我这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画好的符纸不就白白浪费了吗？你可不要让我失望，一定要好好享受到最后一刻。”
赵昊听了心里发急，向张毓朗求救：“这个门不要管了，先救救凤凰。”
“我没有办法脱手。门上的这个篆文正在疯狂吸收我的法力，在我完成之前，一旦我收了手，我的法力就会全部被它吸收。只有我一次性把篆文完成，打开了门，才有办法拿回我原来的法力。”
赵昊借着窗外熹微的光线，细看之下才发现，张毓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满头大汗，脸色也十分苍白。
“那......那现在怎么办？我给你些灵力吧。”
“不，你要去救凤凰。用你的言灵术。把你的灵力罩在对方所有人身上，想想之前每次言灵术施展出来时候的感觉。”
这么危机的情况，赵昊心里正是一团乱麻，哪有什么心思想以前的感受啊。
眼见着那个笑得十分嚣张的尤家人拿着手上的“死不了”离凤凰越来越近，几乎就要挨上它脑袋上的三根呆毛。
赵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体内灵气不管不顾地往外释放，笼罩住了对面所有人。
在他们还在奇怪这种感觉时，赵昊大呵一声：“都给我停下！”
声音之大，吓了离他最近的张毓朗一跳，手上的铅笔不受控制地打了个转，好在补救及时，顺着那个转儿继续往下画也没有什么影响。
张毓朗不敢再掉以轻心，不再分出心神注意他们那边，一心一意加快手上速度。
马上就能完成了。
赵昊一声呵止了尤家人的动作，尤家人虽然不明所以，但都真的不受控制地停止了一切动作。
赵昊赶快把凤凰拖到自己的身后，灵力附在手上，撕下它身上那些符纸。
看看还在忙碌的张毓朗，再看看眼前那些一动不动的尤家人，赵昊突然脑子一抽，道：“我给你们唱首歌吧。”
没有人回答他，他就当所有人默认同意了。
扯开嗓子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