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见宝钗

　　这还是贾环第一次看到贾宝玉，只见他满面狰狞，面容扭曲，再加上半边脸烫痕犹在，越发狰狞可怖，跟所谓的“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差别甚大，脸上更有一股死气，连贾环都感觉的到。
　　贾环心里的震惊尚不在第一次看到贾宝玉本尊，也不在满屋子人的慌乱，而在这个世界竟然真的存在可以咒人生病死亡的邪术！
　　正在慌乱，突然听人喊：“老太太到了！”
　　话音未落，鬓发如银的贾母在一群丫鬟媳妇儿的搀扶下颤巍巍了走了进来，还未走到跟前，贾母先“宝玉、宝玉，我的儿啊”的叫着哭了起来。
　　院子里一下子涌进了这么些人，越发显得拥挤不堪，乱糟糟、闹腾腾，仿佛是一锅煮沸的水，还在有人不断往锅下加柴火。
　　正没个主见，突然一个二十来岁少妇，满面狰狞，手里持着一柄明晃晃的钢刀砍进院来，见鸡杀鸡，见狗杀狗，见人就要杀人。
　　众人越发慌了，一时你推我，我挤你，越发乱如乱麻一般，还有几个居心不良的家仆男丁，趁机拍拍这个小姐的屁股，拧拧那个丫鬟的纤腰，或者装作不小心把手伸进女眷怀里，趁机揩油，使本就混乱的现场越发混乱。
　　贾环也被人群挤来挤去，想要看看那些只能在书中读过，却未目见的红楼梦主角，但是那里能够，别说看人，连想要好好站住都难，刚看到一个人的背影似乎是林黛玉，突然被人一撞，脚下一个趔趄，向后倒去，一头扑进一人怀里。
　　那人一把揪住，举起醋钵儿大的拳头就要打，嘴里骂道：“球肏的不开眼货，竟然敢撞你家薛爷爷。”蓦地认出贾环，举起的拳头便放下，骂骂咧咧地把他推到一边。
　　贾环这才看清那人是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子，长得身材高大，体格魁梧，正在猜测他的身份，突然从年轻男子身后闪出一个女子，年纪不过十三四岁，但是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脸上虽然难掩惊容，但是自有一股从容气度。见贾环在看她，甚至还瞟了贾环一眼。
　　贾环呆了呆，几乎本能地就猜到了女子的身份。又发现薛宝钗身边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一个年轻美貌的侍婢，那年轻男子竟是在照护她们。不用想也猜得到：必是薛姨妈、香菱、和薛蟠无疑了。
　　一个管事的婆子带着几个力大胆壮的婆娘上去将拿刀乱砍乱杀的王熙凤抱住，夺下刀来，抬回房去。又有几个婆子上前制住贾宝玉，将他抬回王夫人房里。
　　一会儿贾政等人到了，也是顾得了这头，顾不上那头，贾环乐的站在廊下看众人忙乱。
　　当下众人七言八语，有的说请端公送祟的，有的说请巫婆跳神的，有的又荐玉皇阁的张真人，种种喧腾不一。又过了片刻，下人回“王太医到了。”就见一个身着太医院官服的郎中带着随从匆匆进了房去。
　　贾环眼睛骨碌碌转着在那里谋划着什么，突然看到他母亲赵姨娘跟着众人进了王夫人房里，有心要上前阻拦，莫要进去自讨没趣，才走了一步，却险些跟一个正在从房里往外走的人撞个满怀，抬头一看，却是薛宝钗。
　　薛宝钗被唬了一跳，及看清楚是贾环，便笑着打招呼道：“听说环兄弟前几日病了，我本想过来看的，可是家中事情多，一时走不开，也就耽搁了。今日可大愈了？”
　　贾环一边笑着回答：“多谢宝姐姐记挂，已经好了。”一边打量薛宝钗，现在靠的近了，越发觉得这贾宝钗艳冠群芳、天香国色，身上更有一阵阵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沁人心脾。
　　薛宝钗跟贾环没说上几句话，瞟见那厢来了一个窈窕少女，笑着叫道：“林丫头等等我。”便和贾环告辞。
　　贾环顺着薛宝钗的目光看去，只见林黛玉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衣裳，正站在海棠树下朝这边凝望，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如娇花照水，似弱柳扶风。两只眼睛红通通的。显然刚哭过。
　　薛宝钗走过去，对林黛玉道：“你身体本就不好，还站在这里吹风，也不怕着凉。”
　　林黛玉看了贾环一眼，蹙眉道：“你跟那个鲁货多说什么。”
　　薛宝钗笑笑，也不回答，便挽着林黛玉胳膊，说说笑笑地往一边去了。
　　贾环跟着她二人相挽着走远，光背影就让人享受，心中暗叹贾宝玉艳福不浅，想起她二人最后的结局，又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一耽搁，赵姨娘早就走到王夫人屋里去了，要阻止已经来不及，贾环干脆走到旁边，找个台几坐下，他自然不担心贾宝玉他们的病，只是在等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什么时候出现。
　　王太医进去了大约半个时辰，又摇头叹息地出去了，之后又有许多大夫、道士、和尚进去，医治祈祷，问卜求神，总无效验。贾家众人直忙了一日，连饭都不曾吃，贾环便自己溜到厨房里，找了些吃的。
　　堪堪日落，贾宝玉、王熙凤二人愈发糊涂，不省人事，睡在床上，浑身烧的火炭一般，口内无般不说。到夜晚间，那些婆娘媳妇丫头们都不敢上前，因此把他二人都抬到王夫人的上房内，夜间专门派了人挨次轮班看守，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等寸地不离，只围着干哭。贾环本想回家睡觉，但是担心别人说他无情，更担心错过茫茫大士跟渺渺真人，便也在门外守候。
　　过了三日，王熙凤和贾宝玉躺在床上，亦发连气都将没了，合家人口无不惊慌，都说没了指望，忙着将他二人的后世的衣履都治备下了。就是贾环甚至也有些怀疑，难道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不来了？
　　贾环又见自己的母亲赵姨娘满脸羞愧地走了出来，显然是在里面受了别人委屈。
　　赵姨娘一看到贾环，抬手便打了他一个耳光，胡骂了一顿解气。
　　正在这时，只闻得隐隐的木鱼声响，赵姨娘还在那里骂，贾环忍不住动气道：“住口。”
　　赵姨娘怔了怔，随即越发气道：“你说什么？别人欺负我也就罢了，你是我的儿子，是我身上掉下的肉，连你也作践我。”一边说，一边呜呜地哭起来。
　　贾环实在有些恨她不争气了，柔声安慰道：“你好好的吧，还哭，小心连老爷也生厌了。”
　　赵姨娘一听，顿时便不哭了，骂了贾环几句没良心的，抽抽搭搭地去了。。
　　贾环细听，外面有人在那里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隔着深宅大院，依旧听得清清楚楚：“南无解冤孽菩萨，有那人口不利，家宅颠倾，或逢凶险，或中邪祟者，我们善能医治。”
　　贾环心中一动，暗想：“果然来了。”精神大振，连日来疲倦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