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定杨可汗

　　沿着汾水一路向北，山脉变成了贫瘠的草原。
　　寒冬带走了一切生机，这里的帐营下只剩下饿的瘦骨嶙峋的野狼，阿史朗砍杀了这其中最为肥硕的山羊，温上了最淳的奶羹，来招待从中原来的王。
　　刘武周接过阿史朗递来的奶糕，喝了一口，又看了看这帐营中的女子，这其中有些女子看着虽模样略有变化。但刘武周还是认得出来，这是自己当年从隋帝那掠来送给草原可汗的礼物。
　　中原女子，经历了大草原的风吹日晒，早已没有了原先那般细嫩白皙的皮肤，两颊染上了太阳一般的红晕。
　　“中原的女子比草原上的女子，来的娇嫩，但那双手很灵活，补的袄子禁得起风雪。只可惜放到了这片风雪里，漂亮的脸，没多久就给吹裂了。”阿史朗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这些女人，尔后望了望营外风雪交加的土地，字正腔圆的用中原话说道：“定杨可汗，这片草原，过了冬之后就和废石头一样，寸草不生，再这样下去，我们怕是要南迁了。”
　　“大汗若是觉得喜欢，我下回来再带些给你美人。”刘武周摇了摇头，没再看这些女子，淡淡的道：“南迁大可不必，浩州迟早会在我刘武周的脚下。他李世民，只派了一个刘弘基过来这里，困在浩州横竖也是耗时间，只要他一出来，我便能拿下他的人头。”
　　阿史那看了看这位中原的王，颇有些动容。这位王是灭了隋杨帝的王，那时仅凭他的几千军队，就平定了河东一带，尔后又长驱直入，拿下并州，深入晋地。
　　迁入中原，这是他们突厥千万年的夙愿，但这个汉人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实现了，这也是第一位主动与他们突厥结盟的王，推翻隋朝之后，刘武周便送来了不少美人示好，而阿史那也将他胯下的汗血宝马赠与了他。
　　更为重要的结缔，是这位定杨可汗许诺他们，若是直取关中之后，会让他们不再在如此贫瘠的土地上生活。
　　阿史那又给他兜了一碗奶羹，言辞恳切：“定杨可汗，宋王如今在深入晋地。若是粮草通运不方便，定杨可汗可交与我们，从这里渡过汾水，会容易很多。”
　　刘武周闻言之后，顿了顿，思虑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大汗费心了，宋王那边还能撑着几日，若真的有难，我自然会不客气，求得大汗的帮助。”
　　营外是彻骨的寒，营内却是热切的暖意。
　　“定杨可汗，你是中原的雄鹰，这里有无数的汗血宝马，能配的上你驰骋疆场的速度。”阿史闻言那抬头看了看对方，他的神色暗淡了些，但转而又恢复了神气，道：“愿真主保佑你，早日拿下关中。”
　　刘武周闻言起身，以奶羹代酒，与这位异邦的大汗碰了碰碗，以示友好。方要续些旧话，忽然间，混着风雪，帐营里滚进来一个人。
　　连同那人一并带进来的，还有原本隔绝在外面的寒气，营中的两人被冷风一吹，瞬间都沉下了脸，死死的盯住了这个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跪下来的小兵。
　　那是刘武周的兵，他的手里拿着残破的旗帜。
　　“像什么样子，起来。”刘武周的脸上已有愠色，只是这里不是他的军营，不好发作。阿史那脸上闪过一丝狐疑，看了看两人，终是没吭声。
　　“陛下，唐军忽然攻下了平遥，这样一来，汾水东侧的运粮线路，也被切断了！”
　　那小兵神色慌张，几乎是一字一喘，递上了那一面残破的旗帜：“刘弘基灭了我们的粮车，让我带话回来，说这便是侵犯大唐的下场。”
　　“刘弘基，简直欺人太甚！宋金刚昔日的手下败将，居然也配说这话！”刘武周怒不可遏，当即撕碎了这面旗帜。
　　这一幕，被阿史那尽收眼底，他嘴上虽撑着一如平常的笑，心里却早已泛起了嘀咕：居然能把定杨可汗都打退的兵，这个唐军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厉害。
　　阿史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他试探道：“定杨可汗，你切勿被他激将住，守住并州比贸然进攻来的稳妥，我这边派些人去看看吧。”
　　刘武周闻言后，沉思了片刻，他不是全然相信这些突厥，但并州确实来之不易，宋金刚在晋地镇守，自己若是贸然出击，只会失了这一片土地。
　　他沉了沉声，收起了方才严肃的样貌，笑着拍了拍阿史那肩，朗声道：“好。我等你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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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蒲州到柏壁，比想象的路要远。
　　萧纪安没有从汾水上走，临走时，他从太子那里借来了马。这马似乎有些灵性，这一路走过的路线，不说隐蔽的话，似乎也算是不易被发觉的路。
　　人都说老马识途，可这般识图的马匹，萧纪安也是头一回见。但就算是这般隐蔽的路线上，萧纪安还是遇到了他熟悉的军旗。
　　那插着“李”字大旗的唐军歪歪扭扭的伏在地面上，如果不细看，萧纪安根本不会留意到这旗子后面的一支队伍。
　　是唐军，但这支唐军窝在了这种隐秘的地方，这里既不是军事要塞，也不是能突袭的好地方。伏在这一处三无山野里的唐军，让萧纪安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他牵着马走进一看，看清了为首的李元吉，不由的心生鄙夷，讥讽道：“齐王自己在这里也就罢了，怎么连这些兵也侯在这里，是想等着你二哥来救你？还是你大哥来接你回去？”
　　李元吉躲在暗处，示意他小声点，指了指对面汾水上的一支队伍，压着嗓子道：“幕府的人！我认得你，你赶快去叫二哥来，我这里需要援兵。这不怨我，突厥的人马虽然不多，但是他们的铁锤寻常人根本就躲不过去，我和我的部下不能在这里白白送死。”
　　汾水之上，是一支突厥的骑兵，但这数量根本不足为患，若是换了萧纪安的那只鹰来，灭掉这些，只是分分钟的事。
　　萧纪安颇有深意的看了眼这个齐王，眼底皆是讥讽，也亏了这两个哥哥能忍受这种草包。这草包除了在猎场上会逞能，还能派什么用？让李元吉去镇守并州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难怪会被人一路打出晋阳。
　　萧纪安平生最见不惯的便是生在皇家的蠢货，掌着实权却不干正事的人，他现在不受系统制约，已然能杀这些废物了。
　　而他的刀，却还没见过血。
　　李元吉看他一动不动的样子，显然着急了起来，小声催促道：“愣着干嘛，你要在这里侯多久？”
　　萧纪安握紧了手中的刀，走近了几步，方要出声。却听到一个愠怒的女声，带着铿锵的力道，从李元吉的身后响起，那人顺带在李元吉的脑袋上重重的砸了一击：“就你这种窝囊样子，也配领兵杀敌？”
　　这声音和力道，不用辨也知道是大唐公主。
　　萧纪安握住剑的手一松，却接住了一个熟悉的拥抱，他这才看清楚来人中，还有他的爱哭鬼。
　　望月跳下马，飞一般的扑进萧纪安的怀里，这孩子，到哪里都爱哭：“先生又抛下我，一人回去了。”
　　“望月！公主怎么带着你出来了！”萧纪安闻言后愣了愣，这熟悉的温度让他恢复了些暖意，却又有些心疼。
　　李元吉闻言后，也愣了愣，看着来人惊讶道：“三姐？三姐你怎么不带兵？”
　　李咏仪呸了他一口，丢给了他一块牌子：“我怎么不带兵，我来这里，就是来替你打仗的！”
　　李元吉睁大眼睛一看，那居然是带着“李建成”名字的腰牌，他心底一沉，直接拒绝：“不成，我的兵不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