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万物归一

　　佛教常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六道轮回，生生不止。每一次死亡便是在另一条道路上诞生。
　　肖术莪不是一个信佛的人，但是现在他正对着佛祖忏悔。他深知自己罪不可赦，只求最后一刻能再见一眼他的师兄师弟。
　　但看来这世上没有浮屠，黑暗夺去了肖术莪眼中的一切，也夺去了他身体的知觉。恍惚间，他仿佛灵魂出窍。不过像他这样已经修炼到可神游日夜的虚灵强者，这是常有的事。却没有像这样身不由己。
　　黑暗，无尽的黑暗。最后的一丝神念也淹没在黑色的海洋中，肖术莪的意识终究还是坚持不住了。
　　“困了，就睡觉吧。”
　　肖术莪闭上了双眼，任凭自己的残魂在黑色的波浪中随波逐流。可他未曾见到，在这连黑暗都不存在的世界藏着中一颗又一颗的闪闪发亮的星辰，它就像一粒尘埃轻轻地落到最闪亮的那一颗星尘上。
　　而那些星辰美轮美奂又色彩各异，就像是四月的天空全是孩童们放着的纸鸢，五颜六色的铺满了虚无的天幕。但这片彩色的世界却没有天空那般平静，它们像一个永不停息的旋涡。彼此之间的吸力互相拉扯着肖术莪渺小的残魂，一丝又一丝的灵魂在力量的拉扯下被粉碎成无数的尘埃永远消失在了它们的缝隙间。
　　肖术莪没有挣扎的余地也没有挣扎的想法，或许这就是死者的路吧。没有六道轮回，没有阴曹地府，也不会有黑白无常索命，用不着喝那一碗孟婆汤。乍一去想好像也挺好的，但为什么他这么不甘呢？
　　就在肖术莪的主要的三魂七魄要被它们拉扯的时候，肖术莪好像听到了一首歌。
　　不，那算不上歌曲。就像是孩童用陶碗木石随意敲打发出的声音，听上去笨拙而稚嫩。但这每一声都在无形中牵动着他的残魂，每一次敲击都好像是在他的灵魂上锤炼，让他拥有能够抵御它们之间强大的拉扯之力。
　　肖术莪的残魂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跟随着这歌声向这无数彩块的缝隙中前进。在这片时间和空间都毫无意义的世界，肖术莪自己也不知道流浪了多久。他的意识在歌声中逐渐恢复，慢慢回想起自己。
　　当他回忆起前生的经历后，这首笨拙而稚嫩的歌让他的意识差点冻结了。这首歌是郁长安昔日里为新书举行发布会的时候弹奏的开场乐，那时的肖术莪为了赶上新书发布私自下山回来之后被他师父实现了一系列惨无人道的训练。所以那场发布会他记得格外深刻，以及那首歌。
　　那首歌没有歌词，只有在歌曲的最后说了一句无人能懂的语言。而那正是在郁长安书中描绘的一个国家的语言。
　　“这首万物归一之歌，献给生命与死亡之神明——吾主骨天乐。”
　　骨天乐正是郁长安发布的新书中描绘的上古龙神，是执掌生命和死亡的神明。也是他写作历史上刻画的最成功的人物，为他带来了不可计数的狂热读者。那首歌想来也是郁长安为了做铺垫才唱的吧。
　　“这首歌为什么会在这里！”
　　带着满满的疑惑，肖术莪来到了歌声的源头——那是一片不属于凡人的战场。
　　在那里星辰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无数的银河和星系汇聚成了白色的细流。而这白色的细流却最后却成为万千死寂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点。
　　无数死亡的星辰汇聚成了一副巨大的骨骸，它的巨大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好像他身上的每一颗星辰都只是人体中的一个细胞，每一条星河也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毛细血管。
　　而这具星辰骨骸构成了一只不可名状的巨兽，起码在肖术莪的人生中从未见过和他一样的生物。突然他想起一种动物，那也是在郁长安的书中出现的。
　　传闻这世上有两种龙，一种从万物进化是一切生灵的终点，就如同蛇化蟒龙，跃龙门而成蛟。最终呼风唤雨，畅行天下。
　　而第二种是这天地孕育而成，他们从出生就拥有着万兽之长，如鸟翼，鳞甲，鹰爪……等，就像是一只遍体鳞甲的巨鹰。
　　而这巨兽恰似第二种龙的尸骸。
　　而且他并不是死的。
　　紫色的光芒从它的身体中爆发出来，紫色的火焰点燃了它空洞的眼窝，也同时点燃了黑暗。
　　那巨龙施展身体，朝着这片无垠的世界发出怒吼。如果不是这个世界没有空气可言。想来肖术莪脆弱的残魂一定会被这气势粉碎。
　　而在那白骨巨龙上盘坐着一个睡眼朦胧的紫发少年，他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他的身边环绕着比他身子还要高的两把大刀。这两把大刀好像彼此之间有什么矛盾，在少年周身环绕时发生了不少碰撞。而那碰撞的声音穿透了无垠的深空，穿透了无尽的岁月，最终传进了肖术莪的脑海中。
　　“万物…归一…之歌！”
　　还没等肖术莪吃惊多久，在白骨巨龙旁炸开一个巨大的光球，剧烈的白光让他根本睁不开眼。
　　当肖术莪重新清醒过来后他面前出现了更多的未知存在。
　　那个白色光球并没有消失，它只是慢慢收缩变成了一个与白骨巨龙一般高大的圆球，在漆黑的世界中沉浮。
　　和它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奇怪的三角体，它就像是从画纸上突兀的出现，还没完成维度的转化，让人看不清深浅。
　　突然，三角体从边缘裂开变成了四张毫无薄度的三角形，它的里面并不是中空的各种各样各种不规则的三角形喷薄而出。而在这无数的三角形中走出一个样貌飘忽不定的女人，她好像是仪器投放在空中的投影又像是在画纸上翩翩起舞的纸美人。
　　那从三角体走出的女人看了看坐在白骨巨龙上的少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看着他和身后的光球叹了口气。
　　一只巨大的麋鹿缓慢地从深空中走来。它的鹿角宛若是世界的枝丫，每一个分岔上都漂浮着一条洁白的光带，而这光带却是由无尽的星河编制而成。在那麋鹿的头顶沉浮着数个重叠的圆环，这些圆环宛若神祗，若有若无的光笼罩着那只麋鹿。麋鹿深邃的目光中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它静静地看着那巨龙上的少年和投影一般的女人一言不发，随后又看见了那颗不断旋转与变化的白色光球，他那如同星海一样深邃的双眼突然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澜。
　　一座漆黑的宫殿不知不觉从虚无中缓缓飞出，趁着巨龙少年和投影女人与巨鹿相视的时候向白色光球发动了袭击。
　　嘭的一声传来，白色光球外突然出现了一条洁白的光环替它挡住了这致命的袭击。巨龙少年与投影女人也反应过来像那座漆黑的宫殿发起进攻。
　　神明的战斗一触即发，巨龙少年胯下的巨龙咆哮着向那只巨型麋鹿冲去，而他自己却提起双刀杀进了漆黑的宫殿。投影女人重新回到三角体中，那层层叠叠的三角体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战争堡垒为巨龙少年做火力掩护。
　　从麋鹿的圆环中，一道神芒发划过虚无，那三角形的战争堡垒中迸射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将那道神芒抵消，那骸骨巨龙见那巨鹿与他纠缠居然还能腾出手狙击，加重了自己的攻势，从他空洞的身体里蔓延出数条带着紫色光芒的枷锁向它袭去。
　　正当他们纠缠的时候，在那黑色的宫殿中一道刀芒冲出，那紫发少年手中的双刀合一，一把巨剑之上黑白两气从双刃上溢出。少年看了看脚下被他捣毁了一半，正在逐渐消失隐循的宫殿，他明明可以再补上几刀，将它完全毁灭。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加入战场。
　　也许是那光球出现时绽放的光芒太过强烈，还是他们交战的声音太过吵闹，越来越多不可名状的存在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战场中。
　　他们两个已经累了，而他们的敌人却无穷无尽。女人看了少年一眼，少年摇了摇头。他一步一步地冲向那些企图对光球动手的人，巨龙忠诚的跟在他身后。女人叹了口气笑了笑也将炮火瞄准最密集的战场。
　　少年回头看了看不禁也笑了，那巨龙却在深空中慢慢消失分解最终融入了少年的身体，少年的眼中和身体上都在燃烧着炽烈的紫光。他举起大剑向着他的敌人发出怒吼。
　　“来呀，你们这些猪猡。我骨天乐他妈的奉陪到底！”
　　那声怒吼仿佛沸腾了整片时间之海，时间的洪流阻断了肖术莪对这片战场的窥视。肖术莪在时间的海洋中挣扎，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回到那片战场，冥冥之中他感受到那个光球的心跳和他的心脏紧密相连。
　　还没等肖术莪挣扎多久，一条奇怪的白线从时间之海中蔓延而出紧紧的束缚住了肖术莪的残魂，将他拖到了未知的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