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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总管终于姗姗来迟。
站在院外，弯腰躬身道：
“小姐，属下已将董秋雁带到。”，在他身后跟着一个面色惶恐的少女。
苏怜轻轻摆了摆手，“你下去吧，让她进来。”
“是。”，杨总管躬身退下。
一个模样尚可的少女走入了院内，紧紧抓着衣角，略显紧张。
“小姐，您找我？”。董秋雁站在远处，弯腰低声道。
苏怜对她招了招手，“走过来点。”
待董秋雁走近之后，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方才指了指陆羽，“不是我找你，是他找你。”
董秋雁看向了陆羽，有点惊讶，她并不认识眼前这个男子。
“公子，是您找我吗？”，董秋雁恭声道。
陆羽看了看她，温和一笑，“对，你是不是叫董秋雁？”
“回公子，奴婢现在叫燕子，曾经确实是叫董秋雁。”
“你母亲是不是叫马冬梅，是不是有个弟弟叫董飞？”
董秋雁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公子怎么知道......”
陆羽点了点头，开门见山道：“那就对了，你母亲想见你一面。”
“什么！她不是已经......”，董秋雁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陆羽也不解释，取出百鬼图轻轻一拍，马冬梅立马出现在了身前。
但是陆羽预料中的母女相见，相拥而泣的温馨画面并没有发生。
董秋雁猛地后退两步，紧咬牙关，面色复杂地看着前方那个熟悉的女人。
马冬梅也只是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陆羽感觉事情有点不对了。
与苏怜对视一眼，两人皆是莫名其妙。
片刻后，董秋雁突然朝着马冬梅大吼道：“滚！我不想看到你，你给我滚！”
陆羽：“......”
怎么回事？
马冬梅听到董秋雁的大吼顿时缩了缩身子，强笑道：“雁子，娘知道当初是娘不对......但是娘也是有苦衷的啊......”
董秋雁却是不断摇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你走啊，你还来干什么，你快给我走啊......”
马冬梅不知所措地看着哭泣的少女，嘴角嚅嗫。
陆羽略显愕然，没想到会生出这样一出，起身来到了董秋雁身前，将两人隔绝开来。
低身看向痛哭的少女，询问道：“怎么回事?”
少女梨花带雨，不断哭诉道：“你问她啊，你问她当初为什么要把我卖了，为什么现在还要来见我......”
陆羽顿时如遭雷击。
“不是你伯伯把你卖入万红楼的吗？”
“是她......是她先把我卖了，还没来得及把我送进去就出了事......卖身契约落到了伯伯手中，伯伯没有赎回我的钱，怕出事才找到我把我送来的......”
听到董秋雁的哭诉，陆羽总算是明白了，为何马冬梅宁愿先去看已经死去的儿子，也不愿先来看这个活着的女儿。
哪里是什么重男轻女，分明就是有愧于她，没脸来见罢了。
陆羽朝苏怜使了个眼色，苏怜瞬间会意，走到近前将董秋雁扶起，带入了屋内。
陆羽则来到马冬梅了身前，沉声道：“说说吧。”
马冬梅微微一叹，“唉，都怪我当时鬼迷心窍......”
原来当时马冬梅一家一直住在大伯的院子里，丈夫战死之后，朝廷发放的微薄抚恤金根本无法保证孤儿寡母的生活，家里很快就见了底，马冬梅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两个孩子更是有一顿没一顿的。
正巧当时她听闻有一家人将女儿卖入了青楼之中，得了整整四十两银子。
四十两银子看似不多，但却足够贫困人家生活几年了。
于是走投无路的马冬梅便偷偷到万红楼询问了一下，在得知女儿可以卖到六十两银子之后果断给女儿签了卖身契，拿走了半数卖身银钱，并约定三月之内将女儿送入万红楼。
而那时的万红楼掌柜还不是如今的苏怜。
她的想法很简单，与其让两个孩子跟着自己饿死，不如卖掉一个，这样两个都能活下来。
回到家后她更是对此事一字未提，将卖身契藏到了箱底。
谁知第二天只是出城找一个朋友，就倒了大霉，被路过的山贼掳走，再也没能回来。
陆羽顿时自嘲一笑，摇了摇头走入了苏怜房中，询问起了董秋雁事情的后续。
这才知道后来大伯一家惹上了官司，要赔一大笔钱，只能将姐弟俩住的院子收回变卖，而藏在箱底的卖身契也被收拾屋子的大伯所发现。
无奈之下只得找到居住在白灵那的董秋雁，将她送入了万红楼内，虽然是去当了青楼姑娘，但总比被那万红楼的打手找到打死强，此前可是有这个先例的。
董秋雁一进入万红楼便遭到了非人的训练与折磨，好在她运气不错，还未到接客的年龄，万红楼就易了主，进行了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董秋雁自然不愿接客，便顺势成为了一个内院丫鬟。
陆羽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便对董秋雁说道：“现在你有什么打算，若不愿待在这里，我可以为你赎身，让你恢复自由。”
董秋雁连忙摇头，“多谢公子了，奴婢觉得在这里当个丫鬟挺好的，小姐到来之后万红楼早已不是以前那个万红楼了，也没有人会逼迫奴婢做什么，况且就算离开了这里，奴婢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安身。”
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出去之后该如何生活，无非嫁人罢了，但她已被卖入青楼多年，就算仍旧保留着清白之身，但谁会相信，谁又愿意相信？
就算离开了万红楼，在别人眼中她也只是个从良的风尘女子罢了，哪里找得到什么好人家。
那还不如留在这万红楼中当个丫鬟，比起漂泊无依流离失所，终归是有个栖身之地的。
陆羽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却见苏怜此时如邀功一般看着他，俏脸之上满是自得之色，顿时哑然失笑，继续对董秋雁问道：“既然如此，你还愿意出去见你母亲一面吗？若是不见，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不论如何，马冬梅今晚必然是要上路的，此时若是不见，那确实没有了再见之机。
董秋雁想了想，却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见了......”
陆羽默然，转身走出了门外。
他不愿去插手他人做下的决定，就算是他将马冬梅带来，他也只是个局外人而已，他的任务仅仅是完成马冬梅见儿女一面的心愿，而不是擅作主张去帮人调和家庭矛盾。
“她不愿意见你。”，陆羽将董秋雁的决定传达给了马冬梅。
马冬梅艰难地点了点头，自嘲道：“唉，是我对不起她，就这样也好，能见她一面我也满足了。”
随即跪伏在地，低声说道：“愚妇马冬梅多谢陆道长......”
话音一落，马冬梅身形逐渐溃散，化为点点星光，飘散在了这天地之间。
陆羽身形笔挺，沉默不语，这个女人身形未暗而直接崩散，已经没有来生了。
随即看向了身后窗口。
一个少女正站在窗口处，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是那不断流出的泪水早已将她的悲伤出卖。
......
董秋雁离开之后，两人再次坐到了院内石桌旁。
陆羽端起苏怜刚刚为他斟满的酒水，一饮而尽。
以前还未曾觉得。
现在却突然发现。
酒，真是个好东西！
看着杯中再次被添满的酒水，陆羽突然想起了城外的柳北。
暗道有空一定得去找他喝上一杯！
他的酒，更烈，也更容易让人沉醉。
两杯酒下肚，陆羽便站起身来，对苏怜说道：
“我该走了。”
苏怜起身走到陆羽身前，替他整理了下胸前衣衫，脸颊红扑扑的，扭捏着说道：“要不今天不走了吧......”
陆羽瞥了她一眼，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贪图我的美色。”
“讨厌！”，苏怜娇嗔一声，伸手锤了锤他的胸口。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愤怒的声音自院门处传来，撕心裂肺。
杜玉山作为杜家小公子，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从二姐入宫为妃后，杜家更是水涨船高，俨然成了这沾安城的土皇帝，在沾安城这一亩三分地内，杜玉山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城内无数大家小姐莫不想嫁给他杜玉山，与杜家攀上亲戚。
但他杜玉山是谁，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些庸脂俗粉，玩玩也就罢了，娶回家中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以他的条件，要娶也得娶一个天仙般的美人才行。
于是当他第一次见到苏怜时，就发誓，一定要将这个妩媚天成，却又如仙女般冰清玉洁的女子娶回家中。
但苏怜是谁，她姐姐乃深受当今圣上宠爱的贵妃，地位远在他姐姐之上，嫔妃与贵妃之间可是有着天差地别的。
因此他根本不敢对这女人用强，更不敢用那些熟悉的下作手段。
于是只能对苏怜展开疯狂追求，弄得这沾安城内可谓是人尽皆知。
同时也让城里所有人都认为苏怜最后必然会嫁入杜家之中，就连他自己都这么认为。
虽然苏怜一直对他不屑一顾，他也依然认为这个女人已经是他的了。
因此当有人来给他汇报，说有一个陌生男子逗留在苏怜的小院中，举止亲密之时，他是不相信的。
开什么玩笑，苏怜的小院连他都未曾进去过，怎么可能会有别的男人能进去？
随即他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仆从都来不及带，快马加鞭地赶到了万红楼中。
刚来到那道院门处，便看到了令他痛心疾首的一幕。
他心中的女神竟然如一个小女人般，娇羞地捶打着身前男子的胸口......
当真是晴空霹雳！
于是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妒意，怒吼出声。
陆羽与苏怜俱被这一阵河东狮吼唬得一怔，朝着院门看了过去。
却见一个男人上气不接下气，单手扶着门框，发髻散乱，双眼血红地盯着他们。
陆羽朝着苏怜歪了歪头，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苏怜无奈地看了陆陆羽一眼，“鬼知道。”
“不准说悄悄话！”，杜玉山见两人又在交头接耳，神色亲昵，顿时就怒吼道。
苏怜却面色一寒，“杜玉山，你这什么意思，我可记得没有请你过来。”
杜玉山面色狰狞，若是眼神能杀人，陆羽早就被凌迟处死了。
“你当然没请我过来，你要请我过来了我还能看到这一幕吗！”
“平常叫我杜公子，现在居然直接叫我杜玉山，你你你......”
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啊。
杜玉山已自动代入了那个旧人的角色。
苏怜柳眉一竖，正欲发怒，却听陆羽揶揄道：“你面首？”
苏怜顿时白了陆羽一眼，“他还不配。”，随即对着杜玉山冷声道：“杜玉山，你在发什么疯？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杜玉山眼睛顿时一瞪，正欲开口，却突然想到好像自己还真和她没什么关系，顷刻之间悲从中来。
“那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苏怜舔了舔红唇，脸上似笑非笑，反问道：“我和他什么关系？”
接着趁陆羽不注意，直接双手揽住了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就朝着陆羽脸上狠狠“吧唧”了一口，转头看着杜玉山挑衅道：“你说我和他什么关系？”
杜玉山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噗”地一声，狂喷一口鲜血。
当真是凄凉无比。
陆羽看了看赖在自己怀中的女人，脸如黑炭。
“你再抱下去人家就要吐血而亡了。”
苏怜看了看喷血如喷泉一般的杜玉山，认真地点了点头，“他姐姐再怎么也是个嫔妃，要是死在我这了确实挺麻烦的。”，随即朝着院外喊道：“来人，把杜公子给我抬出去，别让他死在我们楼里了。”
陆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