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辜负

　　黑鳞成为北海的四大土地公之一，最大的目标就是更进一步。都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到了他这里就成了不想当城隍爷的土地，不是好土地。
　　北海城中空置千年的大城隍，乃是神庭敕封，受到香火祭祀的真正神灵。没有神庭的敕封，土地永远无法成为城隍。练神一途，是他们提升自己实力的唯一方法。
　　但是如今，神庭不复存在，无法颁发敕命，助他一臂之力。
　　他曾距离城隍爷近在咫尺，却是知道另一种成为城隍的办法。那就是将城隍受过神庭敕封的金身进行炼化，便等同于自己拥有了敕命！
　　可这四分之一的金身碎片并不是那么好炼化的，此刻的他正焦头烂额。
　　三名闯入自己土地庙的少年居然要抢夺金身碎片，简直叔可忍，婶不可忍。黑鳞二话不说，就打算给这些以为土地公都是纸老虎的娃娃们上一课。
　　没想到，对方一名少年居然拿出了照妖镜压制自己。
　　说来也是黑鳞太过于认真炼化金身碎片，而没有注意北海城中发生的一切，否则他肯定知道白家有一名天才少年已经炼化了祖传的神器。
　　黑鳞心中并不服气。
　　照妖镜本体乃是上古神庭之器，真正的照妖镜现世，别说黑鳞了，就是顶级妖皇也无法承受。现在在他眼前的不过是一件拙劣的仿品，它用人间最好的材质打造，仅仅是被人灌注了那一丝正品残留下来的波动，在人间算是顶级法宝。
　　可就是这一份波动，蕴含着的神道力量，牢牢的锁住了黑鳞。黑鳞全身灵值都被限制，他虽然是北方土地公，但却不像当年的北海城隍一样，拥有上古神庭的敕命，严格来说，没有神庭敕命，他真正身份的确是妖，才会受到照妖镜的压制。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自己没有炼化金身碎片，否则，现在自己便能一口吞下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
　　而且黑鳞感觉非常糟糕！
　　恐怕自己的灵值已经被照妖镜压制到2000之下！
　　饶是如此，黑鳞身体依旧轻松躲开陈紫衣手上的青钢长剑，并且闪过阙南风的长鞭。但是场中的第三人让他生出本能的畏惧。
　　手持照妖镜的如玉少年才是黑鳞心中最大的敌人，因为对方一直在隐藏实力！他精神全神戒备着少年，不知道少年要玩什么花招。
　　正因为这不得已留出的一部分实力，黑鳞才会正巧被这两名宗派弟子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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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时，黑鳞的眼光撇到土地庙一角，突然有一名少年出现在这里，眼神迷惑，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终于有人来了，黑鳞眼中闪过狡黠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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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
　　陈紫衣已经知道王莫和自己之间的纠葛，下意识还是想要保护王莫。
　　就看到，她身体的速度突然变快起来，手中的青钢长剑似乎变成了一条柔软的青蛇。纠结如她，还是想要救下王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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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鳞一直全神戒备着陈紫衣的同伴，正当他扑向角落中的王莫时，却感觉到自己后背突然湿透了。
　　这是一种威胁到生命的糟糕感觉，如同千年前一般，让他那尘封已久的记忆似乎都开始解锁。
　　这种威压如此熟悉，以至于，沉积在血脉之中的畏惧被重新唤醒！在千年前，黑鳞亲眼目睹北海城隍面对大梦之主请来的帮手，一击便将那名飞升的修仙者劈成两半！
　　那才是城隍爷和练神之道真正的威力！
　　就连大梦之主都皱起了额头，北海四大土地更是瑟瑟发抖，似乎成为了别人的盘中餐，只要稍稍移动，就会被吞掉。当年的黑鳞更是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这背后传来的气息虽然十分弱小，但却和当年的气息十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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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女子手上的青钢长剑有古怪！”
　　黑鳞收回回忆，眯着眼睛，当机立断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在长剑化作一道肉眼看不清的光芒，直接刺向黑鳞后背的同时。黑鳞却加快自己的脚步，化作一阵黑烟笼罩住了王莫身体。
　　在这一刻，他朝着背后之人转过身来，突然从口中吐出一个金色的圆球。
　　他直接用还未炼化的城隍金身作为武器，进行攻击！
　　连白渊也怔了一下，
　　不过，这样更好，也省得他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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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色的圆球直接撞上青钢灵剑，让青钢灵剑的攻击停了下来，两者居然势均力敌！
　　青钢灵剑可是紫霞宗的五大神剑之一，陈紫衣眉眼上挑，看到眼前的奇怪金球，似乎发现了什么，没有继续出手。
　　阙南风看到陈紫衣的青钢灵剑开始化形，自己便收手站在一旁。青钢灵剑是紫霞宗五大神剑之一，号称曾经斩杀过真正的神灵。就算现在的主人势弱，但应付一个野祀的土地公。还是够了。
　　下一刻，他看着砸在青钢灵剑上的金球，感受这上面传来的浩荡神力，咽了口吐沫。
　　“城隍金身碎片？”
　　黑鳞的身体保持着诡异的姿势，全都化作黑烟缠绕在了王莫身上。他已经拼了，就连城隍金身都吐出去御敌。
　　作为曾经幽冥的黑蟒一族，自从北海建城以来，他们就用有一种天赋灵法【侵占】。黑鳞一族自称从幽冥之中而来，并没有真正的本体。只要他能离开这道身体，就能离开此地。
　　离开此地，他自然能够收回金身。
　　黑鳞的身体绕在王莫身上，似乎没有骨头。这道身体中的一道灰色影子从原本的身体中离开，似乎突然一下，就钻入到了王莫的身体中。
　　照妖镜中，原本窝在中心的一小团黑影也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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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渊看着被黑鳞袭击的王莫，嘴角扬起笑容。
　　他带着两位紫霞宗弟子前来，自然不是为了帮助他们夺走金身。他看上的，只是这个北海城曾经的土地公，一个被城隍爷养大，却又在关键时刻选择了背叛的白眼狼的真身。
　　白渊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然而，这皮囊之下的灵魂却已经开始改变。只听他在这一刻，摇头晃脑，像个掉书袋般念着说服自己的言辞。
　　“书生到死仍然执迷不悟，觉得是自己亏欠了这个世界。可是我却喜欢一句话，宁可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
　　“事到如今，到底是这天下和北海辜负了我们。但是这些债，我会替我们慢慢收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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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莫走进这间土地庙之初，有些大意。
　　当黑鳞锁定自己之时，全身上下似乎都变得非常僵硬，只能坐以待毙。看着黑鳞化作一阵黑烟缠绕在自己身上，王莫想要跑开，可是却毫无办法。
　　再度误入死局，王莫少了些紧张。刹那之间，王莫精神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样无助，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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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鳞的灵体离开原本的肉体，即将进入到王莫身体时，王莫唯一能够阻止对方的似乎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老王家的祖传灵法。
　　有些神思游离的王莫吐露出了那两个，没有颤抖。
　　“【入梦】！”
　　天地间风云似乎再次静止，在这个吸引了北海城所有目光的土地庙中，空气中似乎存在着一种奇怪的力量，将所有的画面都凝固了下来。
　　天空中曾经出现的怒吼自从前一个雨夜过后，陷入了沉寂，没有再次打断王莫入梦。
　　这一次，真正的入梦得到完整的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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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间风云色变，小小的北海城似乎也消失在了时空之中，缠在王莫身上的人不见了踪影，这里只剩下王莫一人。
　　当他再次环视这片世界时，王莫发现，眼前的世界变得截然不同，原本晴朗的天空消失不见，天地间变得灰雾蒙蒙，看不真切。
　　在眼前可见的一尺见方的地方，出现一片奇怪的花海，无数红色的三瓣小花娇艳欲滴，黄色的花蕊在风中轻轻摇摆。天地之间是一片灰色，周围安静的可怕。遥远处屹立着一圈模模糊糊的黑影，就像一道黑幕，笼罩在天地尽头。
　　“这里，到底是哪？”
　　王莫很是迷惑，心中却有一种故地重游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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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接着，这片随着微风轻轻摇摆的花海之间出现一阵不和谐的律动。细细簌簌的花海之中，分成两边，再去看时，一条白色的小蛇从里面钻了出来。
　　在白蛇打开的这道缝隙之下，王莫无意间瞥见，花海之下是无数晶莹白骨和一道灰色的长河。这条长河从看不到尽头的远方而来，浩浩汤汤，湮没了无数白骨，被花香点缀，显得优雅静谧。
　　仔细去看，长河之中还隐藏着各色的流光，定睛去看时，才能发现灰色长河中的璀璨夺目。那些白骨浸泡在这样的长河之中，印刻着神秘字符，拥有摄人心魄的力量，好像活得一般。
　　王莫的目光被更是被那条小白蛇吸引，可是恍惚间，小白蛇就失去了踪影。
　　“咦，那条白蛇去哪里了？”
　　王莫讶然之时，才想到去追那条白蛇。
　　索性，它还没走远，只见白蛇离开了这片花海，却是在花海之外的灰白色土地上艰难向前爬行。白蛇没有眼睛，身体也只有王莫胳膊大小，却很是倔强，不肯停下来。
　　不知为何，王莫对小蛇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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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随着三尺长短的白蛇爬上岸边，它的身体也在慢慢变大，白色的身躯上开始出现细密的鳞片，映照出如同白骨上的斑纹。小小的白蛇离开了花海后，身体向前爬了九步，身体就变粗一分，再次向前九步，身体再次变粗……
　　最后，就连小白蛇的腹下，也生出一条条小腿。
　　白蛇汲取着花海之上的金色花粉的力量，慢慢蜕变，不知多少时间过去。小小的白蛇居然昂起了头，就连山川都微不足道。白蛇七寸处生出透明的双翼，飞向天空，发出响彻天地的悲鸣。
　　“嘶，嘶~”
　　王莫心中随之激荡，好像自己变成了飞向空中的白蛇，无比豪迈。
　　金色花海在这一刻开始躁动起来，无数枝叶陨落，凋零，掩埋在花海之下的白骨从金色海洋中挣扎着爬了出来。
　　“那些骷髅居然都是活的！”
　　天空之中，更是出现一道明晃晃的黑色大门。黑色之门甫一出现，灰白世界中的所有存在全都停了下来，不约而同的望向天空！
　　因为黑色的大门中，梵音高奏，绽放出万丈光，那是一种近乎于天道本源的克制之力，克制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灵！
　　王莫也感觉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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