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北海是个鱼塘

　　一夜过后，昨晚的惊雷并没有在北海城中掀起波澜。在北海城外，却逐渐荡起涟漪，越来越大。
　　小雨仍然在下，紫霞宗的两位内门弟子早早离了山门。经过千辛万苦，今日才到这日渐没落的北海城。天下的变故他们并不知晓，像两条小鱼，先一头撞进了北海这个围城，不知是福是祸。
　　紫霞宗弟子阙南风仪表堂堂，青衣长衫，腰间围一圈褐色长鞭。他看着眼前的北海城，却看不到天空中的那道金光，
　　“咱们要去见那位被掌座指名收徒的白家公子，顺道还要完成刑堂掌座交代的任务。最重要的，还是将那位天才弟子带回宗门。”
　　一旁的紫霞宗弟子总是低着头，此刻更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普通人想要进入紫霞宗，必须要灵值过百才能成为外门弟子，寻常人家的孩子就算有资质，也是十五岁之后才能积累到上百灵值。
　　至于白家白渊，那可不得了。
　　他灵值七岁过百，十岁过千，哪怕在紫霞宗内门弟子中，也称得上天资卓绝独一裆，就连他们也不得不认同，对方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阙南风继续说到，
　　“白渊已经年满十五，灵值相比十岁时，肯定更加强大。如今已经在众多宗门中引起了轰动，就不知道此子是如何心思了。”
　　旁边的弟子再次点头附和，他们此番前来，最重要的便是将这个天才弟子尽早带回宗门，以防变故出现。
　　还好，北海城已经到了。
　　……
　　北海城中，小心翼翼的白府人低眉顺眼，将两位高高在上的仙宗弟子带到白渊独处的小院中，目的地正是王家老宅。
　　微雨一直在下，白渊保持昨日的模样，身上的衣服全都被雨水打湿。雨落绵延，北海城中的全部封印，到了王家老宅，已经全部解除。
　　白渊身上没有了昨日的窘迫，更因为这封印的开解，反而和这方天地交融在了一起，让人生出一种疏离的距离感，或者说，是一种飘然出尘的高意，让人相形见绌。
　　两位紫霞宗内门弟子屏退了白府家仆，站在小院门口，并没有打扰白渊的禅悟。
　　阙南风和紫霞宗弟子也不得不感慨，此刻的白渊如同一把出鞘的仙剑，锋利无比。他站在小院之中，明明没有使用任何灵法，天空中的落雨却主动避开他头顶的天空，向两旁落去。
　　就好像，整个天地如同一个熔炉，所有雨滴都是天地熔炉中的火花。然而，在这把锋芒毕露的仙剑威压之下，所有火花都只能暂避锋芒，这简直胜过仙剑大成之势。
　　一如此刻的白渊，哪怕没有进入仙宗紫霞，实力也在急剧提高，已经到了一种超出众人眼界的高度。
　　……
　　“道法自然！此子已触类旁通，仙途远大。”
　　阙南风乃是紫霞内门十大弟子，也是此番下山完成任务的话事人。身为内门十大弟子，看到如今白渊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一丝实力，居然自愧不如，让他的脸色阴沉起来。
　　对于紫霞宗普通弟子来说，技不如人，实力不够，丝毫不丢人，即便是紫霞上千年之中，似乎也从未出现过如此天地眷顾之人。
　　但阙南风乃是前任掌门之子，他一直以成为紫霞宗掌门为目标。又怎么如此向人低头，还是北海这种乡下地方的土著少年。
　　恰逢此刻，一衾白袍的白渊转过头来，似乎全然没觉察到阙南风心中的嫉妒，而是对这两位未来同门歉意一笑。
　　笑容真诚温暖，遗存圣人之风。
　　“让两位师兄久等了。”
　　坦坦荡荡的白渊如一面镜子，再次让阙南风自惭形秽，他心中的嫉妒和不甘正在慢慢滋长，让他饱受煎熬。
　　……
　　北海城外，落魄的荒草之间，身材魁梧的莽汉牵着一头青色的水牛走在荒废的驿道上。他座下的青牛头顶有一朵青色的小花，十分丑陋。
　　莽汉手中拿着一把蒿草，随意的拍打着老牛，
　　“圣人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你这头大笨牛，啥时候生两头小牛出来，老爷家的地，也就不用笨蛋徒弟们去耕了。”
　　坐下的青牛虽然不能说话，恐怕心中也难免鄙视，谁家的公牛能产仔？但是，谁让老牛不能说话呐，要不也不会被这腌渍道人骑在胯下，不得自由。
　　莽汉摇着摇着，忽然看到前方天空的那道金光。金光直冲琼霄，仔细看方位，赫然正是斗牛之间。
　　莽汉一个激动从青牛背上跳了下来，站在小道旁高高的岩石块上。
　　“不得了，不得了，前面不得了啊。仞壁上老瞎子说神路重现，现在果然有人等不急了。”
　　莽汉赶忙转身跳上青牛背，他神游到此处小城，本是无心。可看到遥远处小城的名字，他却心中先怯了几分。
　　这看似中年模样的莽汉，却喜欢自称老道。
　　“老道我哪里都能去，可唯独前面的北海……哎，不说也罢，这事我管不了，谁让我欠了人家两条忘川河中的鱼干呐？”
　　莽汉拽起缰绳，硬要牛转头。然而身下的青牛好像没听到莽汉的嘀咕，也不管莽汉的拉扯，愣是硬着头往前走。
　　“欸、欸、欸，大蠢牛，你没听到我的话吗？我命令你立刻掉转牛头，咱们回道观啦！”
　　老青牛不声不响，他乃是前代掌座的坐骑，也是道观中唯一能在辈分上压过老道士的存在。他决意要去前面看一看，莽汉就只能沾沾嘴头上的便宜了。
　　大梦三大宗门，老道人最起码算是其中的前五战力。若是再加上屁股底下的老青牛，那可真是打遍大梦无敌手，就连仞壁之上的剑仙，也可以碰一碰。
　　哪里去不得？
　　……
　　北海城外，还有更多的人看到这道金光而来。
　　北海如同一汪池水，深不见底，吸引着无数垂钓者前来，就是不知，这池水中的大鱼会不会猛然跃起，一口吞下岸边的垂钓者。
　　……
　　北海风起之时。
　　破败的城隍庙中，无人在意的王莫打开只有十来页的册子，原本空白的页面上发生了变化。
　　他翻开最前面的几页，上面的内容似乎是被人匆忙写成，笔迹潦草不堪，但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灵动和道韵，让人过目难忘。
　　但要想模仿，是绝对没有头绪的。
　　新名《天书·魂册》的册子中，展现出来的内容更是让他惊讶，上面的每一页都写截然不同的内容，却全都和王莫有关。
　　第一页，人物页，
　　“人族：王莫
　　等级：1
　　称谓：幽冥小鬼
　　灵值：0点
　　善恶：1点
　　升级经验：0/11点
　　所属势力：幽冥
　　……
　　第二页，任务页。
　　分天、地、玄、黄四种。
　　完成所有的任务，就可获得经验值和善恶值。
　　……
　　第三页，灵法页。
　　上面画着一块块方形图标，一共有七十二枚。
　　已经点亮的图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老王家祖传的【入梦】。
　　【入梦】
　　神庭传言，世界本是一场梦。梦中真实世界和虚幻世界发生重叠，在虚实相交的阴影世界中，窥见泄露的天机。
　　主动：暂未开启。
　　被动：精神世界受到攻击后，解除异常状态，并自动追溯天书轮转之密。
　　消耗：主动1善恶值，被动无消耗
　　……
　　神庭是什么？王莫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汇。
　　另外，【入梦】是王家祖传的灵法，从这上面的文字可以看出，曾经的王家似乎还和这神庭有些渊源。
　　……
　　第四页，四宝页。
　　财、侣、法、地。
　　财为财帛金钱，身外之物。
　　法即法宝，御敌之道。
　　地，小到修炼洞府，大到一宗一派，都是立足于土地之上。
　　侣，天阳地阴，阴阳调和即是一种天道。
　　使用善恶值可以兑换四宝页中的宝物。
　　……
　　王莫心意空蒙，福缘又起，昨夜的梦似乎意有所指。
　　先是入梦，再到魂册发生变化，一切是这么突然，突然到无法解释。如果真要找一个解释，只能感谢此间的落寞主人了。
　　他把册子放到一旁，对着断绝香火，破败衰亡的城隍老爷立像诚恳的鞠了个躬。也不知真是城隍老爷在暗中观察，还是王莫的感恩之心起了作用。册子上猛然间金光一闪，原本空白的任务页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文字。王莫赶忙再给城隍老爷鞠两个躬，才捧起来册子，翻开的页面上面，全新的内容出现。
　　……
　　任务页：
　　北海城隍的心愿
　　【触发场景：城隍庙】
　　黄：找到埋藏在北海城隍庙下的《北海郡县志》，奖励少量经验。
　　玄：城隍爷的金印被人抵押到了北海富贵巷中的二号当铺中，请前往获得金印，放回城隍庙中，奖励大量经验。
　　地：成功使用一次灵法【入梦】。奖励大量经验，少量善恶值。
　　天：城隍爷的金身碎成四片，分别藏在北海城的四处土地庙之中。请集齐碎片，重塑城隍爷金身。奖励大量经验、大量善恶值。
　　……
　　“噗通、噗通、噗通……”
　　十五年的等待，一朝梦醒，适逢铁树花开，就连北海城中的榆木疙瘩王莫，也迎来了自己的春天。